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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立场 ...

  •   赵泽渊主动提出想去魔教看看。

      赵清皱了皱眉,却默然同意。

      她固然担心,毕竟魔教的人文环境是真的糟糕,莫说赵泽渊这样三观端正的,就是赵清曹砚舞清影这种相对而言比较不择手段的,也觉得廖远山治下的魔教令人不适。

      只是她尊重赵泽渊的选择,无论这一选择中有多少是出于廖远山刻意的引导,只要做决定的是赵泽渊本身,赵清便不会阻止。她对赵泽渊负责,引导他的人生不再走向一条畸形的道路,可这并不代表着她会事无巨细地操心他的每一件事。而廖远山毕竟是赵泽渊的生理学父亲,这是改变不了的。

      赵泽渊在魔教呆了两个月。

      回来后他就抱着赵清哭了一场,却是彻底不再“闹别扭”了——就如廖远山所说,只有被精心呵护的花朵,才有娇气的权力,而魔教,却是严寒酷暑风吹雨打,是个再残酷不过的地方。

      赵清抚了抚赵泽渊的后颈,倒也没有把这孩子埋在自己怀里的脑袋拎出来,她只是有几分出神地想,对这孩子,她应当算是仁至义尽了吧,起码可以说一句决然不负舞清影的托付了。

      她素来脾气温和、尽职尽责,不少人都觉得她心软随和,可事实上,最为心冷又心狠的就是她了。

      她会付出感情,但却不会付出太多,所有感情于她都是淡薄的、可以割舍的,她其实想象不到一些人生离死别时撕心裂肺的痛苦,于她,只有温和的告别、淡淡的怀念,生出几分惆怅来就已经是极限了。若非如此,她一世世与人离别,永不再见,岂不是早已心神俱裂、精神崩溃了吗?

      事实上,赵清是赵清,谢安是谢安,她们之间就如毫无连系一般,做赵清时符合赵清的人设,绝对不会混杂着谢安的感情;而在做回谢安时,她又可以将之前做赵清时付出的感情收回,毫发无损地抽身而退。

      王远之、周叶、唐归、何求、赵清,披上马甲的谢安从来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秘密,也不会付出自己的信任和任何人交心。

      赵清叹了口气。

      .

      赵泽渊这一两年时常下山历练,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少侠。毕竟赵清认真教养了他四年,虽然不能暴露他出自云雾山的师承,但仅他的心智武功,也都算是江湖中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了。

      赵清接到了给赵泽渊的武林大会的邀请函。

      她愣了一下,并非是为了赵泽渊这两年来在外闯出的名气,而是武林大会本身。上一次武林大会是在什么时候?好像还是十余年前因为赵宴的横空出世。

      当年的武林大会令赵清印象深刻,毕竟那时她冷眼旁观推波助澜,眼睁睁地看着大半个武林在对赵宴出手的过程中反噬己身,以致数年人才零落,若非后来及时止损,送出美人以身饲魔,还不知要损失多少天才地宝、高手才俊。如今也才刚刚缓过劲来,便又要召开武林大会歌舞升平了?

      赵清微微冷笑,若无利可图,她可不信这些贪婪的蠢货能聚力共事!而若有了利益牵扯,那这其中能做的手脚可就多了去了!

      “来人!”赵清扬声吩咐道,“去调近日里朝廷的情报,看看可有什么异常!”

      有人应声去了,赵清沉思片刻,命人将赵泽渊唤了来,她也该教他一些更为实际的东西了,何况,这请帖本便是给他的。

      “爹爹,您叫我?”

      赵泽渊跨过门槛进了屋子,却见赵清坐在桌后,身前放了一张打开的邀请函,他好奇地凑过去,只见邀请函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武林大会等字。

      “武林大会?这是要召开传说中的武林大会了吗?我在话本里读到过,应该很有趣吧?”

      赵清挑眉一笑,道:“有趣?那大概和话本里的魔教教主一样有趣吧。”

      赵泽渊:……

      那就是他又犯蠢了。也是,话本里的东西怎可当真呢?就好像魔教一样——

      赵泽渊咬牙,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廖远山那张讨厌的脸了!

      赵清将邀请函递给他,又拿起桌上整理好的一卷账目递过去,笑道:“你看看,能看出什么?”

      赵泽渊先翻了翻邀请函,看到自己的名字时顿了一顿,皱了皱眉头便将之放在一旁,打开那卷账册看了起来。

      账册并不厚,这很明显不是原始的那一本,而是有人专门取重点进行了誊抄,一眼看去十分清晰明了。赵泽渊只翻了几页,便意识到了其中的违和之处。

      “是——火药的数量?”

      赵泽渊抬头看向赵清寻求认同,赵清却没有点头,只是笑着催促道:“你坐下来慢慢看。看完了,再告诉我结论。”

      赵泽渊撇了撇嘴,不过还是乖乖地坐到赵清的对面,拿过一旁空白的宣纸,又从笔架上取了润好的笔,开始分析记录手中的账册。

      “火药的数量大幅攀升;

      “几家车行的生意——总体来说在这里变得集中了,还有这几家镖局,突然多出了这么多单子,目的地都是在这一块;

      “人员变动——这里生面孔一下子多了好多;

      “……”

      “咦?青阳府?这不是武林大会召开的地点吗?”

      赵泽渊讶然抬头,寻求赵清的肯定:“有人在往青阳府运火药!这次武林大会是个阴谋?”

      “不错。”赵清欣然一笑,“你要知道,上一次武林大会的召开还是十几年前,那是为了……赵宴的事。”

      “所以,无利不起早,这次的武林大会召开得这般突兀,您就想到,里面一定有着内情!”赵泽渊恍然大悟,继而想到了什么,忧虑道,“那,我们是不是要做些什么?难道就任由小人阴谋得逞,武林再历一次大劫?”

      赵清看着赵泽渊,看着他眼睛里纯然的担忧和对人命的怜悯,半响,才叹息一声:“可是,这么做的人,是朝廷。”

      .

      “咴儿——”

      一队由十余辆马车和数十匹骏马组成的车队走在官道上,除了马匹尤为神俊外与其余商队并无多大分别。一位穿着甲衣看起来英气勃勃的青年人策马紧走了几步,在一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灰扑扑的马车旁牵住了缰绳。

      “曹大人,我们已经入蜀地了!”

      马车安静了几息,才从厚厚的布帘里传出个轻缓的声音:“是么。离云雾山还有多远?”

      “左不过三五日的功夫。”青年陪笑道,“大人若是着急,不妨弃了马车换上好马,一两日便到。”

      “罢了。”马车里的人轻声道,“不在这两三天的功夫。”

      “是是是!”青年讨好地道,“这蜀地风景奇秀,大人若是有意,不若点一二好手相陪,好生游玩一番?”

      马车里静默了片刻。

      青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才听得马车里传来一声冷笑,车内那位尊贵的大人物慢条斯理地道:“秦小将,你是不是觉得在下和你们那脑满肠肥的监军一般好糊弄?”

      青年瞪大了眼睛,只顿了半息便毫不犹豫地给了自己一个狠厉的耳光,一叠声地赔罪:“末将罪该万死!本不敢欺瞒大人,实在是看弟兄们急行了半月不休心下不忍,都是末将自作主张,求大人只处置末将一人,弟兄们还要保护大人周全,求大人看着他们还有用的份上饶他们一命,允他们戴罪立功!”

      马车里静悄悄的。

      就在青年快要顶不住这种静默的压力跌下马去伏地请罪时,马车里传来一声吩咐:“停车。”

      车帘被掀开了。

      一身锦衣的青年拒绝了人蹬,自己走下了马车。他走到跪伏在地的年轻将军面前垂首看去,看着青年粗粝的满是沙尘的双手,终是叹息一声:“罢了。”

      他微微弯腰,只用一只手就将青年将军扶起,青年将领还沉浸在这高高在上的文官居然有着远比自己高深的内力的惊骇中,锦衣青年已走了开去,只留下一句吩咐:“到了蜀地便是云雾山的地盘,不必再担心以武乱禁的侠士,便不必如之前那般急行赶路。让弟兄们休息造饭吧。”

      .

      云雾山。

      “庄主,有人在山下的酒楼递了帖子上来。”

      “哦?”

      “说是故人来访,问候三姊一向可好。”

      .

      “又是十余年未见了,三姊威风堂堂,安健如昔否?”

      “别话休谈。曹砚,你是为了朝廷而来?”

      曹砚轻笑出声,也不见外,径自走到座椅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赞道:“好茶!这是极北雪山的银针茶?号称一年只产半两,御供的珍品,愚弟有幸,在御书房议事时被皇帝赐下过半盏,不想三姊这里竟能拿来待客。果然三姊监察天下,富可敌国啊!”

      “曹砚,再这么阴阳怪气地客套下去,你我也就不用谈正事了。”

      “正事?我既上门,岂非默契已成?你知道的,朝廷不可能忍下去了。”

      “视人命为草芥,这便是你的河清海晏、四海承平?”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三姊,你不可否认的是,我执政这些年来,百姓安居乐业,如赵锦之事是再也不会发生了。”

      “若非如此,你我哪里有相谈的余地。在你的‘火药大计’暴漏的第一时间就该失败了。”

      “我知道瞒不过三姊,也从来没想过要瞒你。”曹砚轻声道,“云雾山是个什么样的门派,我很清楚。你的产业遍布天下,天下便尽皆是你的耳目。朝廷购置火药、安置人手,就绝不可能瞒得过云雾山。所以,我这不就主动上门来了?”

      “可你想用什么来打动我呢?天下大义吗?”赵清冷笑,“我云雾山掌握举国经济命脉,一旦轻动,则必将伤筋动骨天下萧条,朝廷敢动我吗?又动的了我云雾山吗?不说其他,你朝廷知道我云雾山监察天下,可到底哪些产业归属于我云雾山,你们又能捋清吗?”

      曹砚放下茶盏,轻笑出声:“三姊又唬我。天下皆以为云雾山乃历经千百年、屹立数朝不倒的隐世大派,可愚弟对云雾山的底细却清楚得很呐。若无三姊,便无云雾山;若无魔教,便无云雾山。我了解三姊,你处事素来宁缺毋滥,也就是说要想当你云雾山的自己人则必然要得到你的绝对信任,这便意味着你绝不会随意吸纳外人入内。那么,三姊,你告诉我,这样的云雾山,顶尖高手又有几位呢?”

      曹砚说着,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三姊,你我姊弟多年,何必如此拿腔捏调、相互试探?和云雾山为敌的损失朝廷承受不了,可,与朝廷对立的代价,云雾山也付不起。既此,三姊何不与我坦诚相待呢?我知三姊从一开始便心向朝廷,不然,朝廷的布置不会顺利至此,愚弟也不会坐在这里为座上之宾了。”

      赵清深深地看了曹砚一眼,半响,才突然笑叹道:“阿砚,你没有变。”

      曹砚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可是,阿清,你却变了呀,对你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是赵泽渊了——不不不,会珍视赵泽渊的阿清才是那个心软的阿清呀,你还没有变啊……”

      “是么。”赵清不置可否。

      “曹砚,如果我的云雾山最终要倒向朝廷,那么大哥的魔教……”

      “三姊不是知道吗?”曹砚歪头,笑出两颗虎牙,“朝廷会接纳云雾山,却不可能容忍魔教。那毕竟是个……魔窟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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