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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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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婢女捧了鲜果茶水来,颜鸿抿了两口消食茶,瞧了瞧外头还不算黑的天色,道:“天黑的也晚了。”
燕海云靠在一旁把玩着手里的荔枝,闻言也往外扫了一眼,道:“是呀,春天也要过去了。”
“等过些日子,京里的气候就热了,今年朝堂上无大事,想来陛下会去行宫避暑,那边庄子上景色好,过去住着比在京中舒坦。”颜鸿去了荔枝硬壳,他对燕海云一身挑剔习惯清楚的很,此时捏着薄膜送入了燕海云口中,荔枝肉仍旧剔透莹润不染纤尘。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岭南人。”燕海云将手中的荔枝往上一抛,悠悠闲闲地玩着,一手轻轻敲着那白玛瑙碟子的边缘,道:“这个时节,荔枝也要过季了。”
颜昭笑着道:“这荔枝倒是最后一茬了,再想吃就得等到明年了。”
颜蒙道:“前些日子收拾库房,一盒子翡翠雕刻的荔枝做得倒是活灵活现的,绿中透红,翡翠质地虽不算上好,难得雕工上等,若是母亲喜欢,回头儿子让人送来。”
燕海云挑眉看他,调侃着笑道:“你那点子东西,还是自己好好儿收着吧,别等了日后娶了媳妇,人家接管了你的体积,却发现好东西都入了婆母的腰包,那可怎么是好?”
几人都笑了,唯颜蒙道:“儿子如何孝敬母亲自然是儿子自己的事儿,孝敬母亲多少东西也都是儿子自己积攒下来的,任是日后新妇入门,也是无可指摘的。”
“听听,你们听听。”燕海云好笑地摇了摇头,伸手虚虚点了点颜蒙的额头,与众人道:“这到了日后啊,定然是要被媳妇的抱怨的。”
姐弟几个都笑了,颜鸿在一旁瞧着燕海云暗笑,她这话可算是上辈子婆媳相处得来的经验了。
燕海云一辈子被人捧在手心上,如珍如宝的养着,谋略手段是不缺,却也一贯高傲肆意,如今的几分温和冷淡,虽说是多年养怡出来的,更多的却是被上辈子的婆媳关系给闹得。
云淡风轻才真真是岁月的馈赠,是她那一生里最大的收获。
燕海云轻飘飘瞥了颜鸿一眼,两辈子夫妻,颜鸿眉头一挑燕海云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如今哪能不明白?
她与几个孩子又吩咐了些琐事,提醒了后日英国公府赴宴的忌讳,便让孩子们去了。
燕海云晚间好静,夫妻二人一个在炕上闭目调息,一个歪在榻上翻着游记,即便没什么交流,偏偏一股子默契与温馨就在那儿了,单单看着,便让人觉着并不会有第三者的插足之地。
颜鸿胡乱翻了两页书,抬头看了看盘膝坐着的燕海云也是好笑,这也是那位前些年为燕海云调理的名医的主意,既然旧疾难愈不好大动,盘膝打坐却也算是运动了,这样坚持下来,旁的不说,换季咳嗽倒是轻了些,纵然只是一些,也足够令颜鸿满足了。
转眼便是二十七,英国公府设宴的日子。
颜鸿赶早朝,陪着燕海云用了早点便走了,留下燕海云慢慢地梳妆更衣。
圆髻上簪着榴花白玉钗,殷红的小豆子以银丝缠在上面,三五条流苏缕缕垂下,同样的红豆坠在下面。
纤云自红漆大捧盒内挑拣了一只同样花色的玉镯奉与燕海云,又戴了耳坠,轻声询问道:“如此可好?”
燕海云慢慢摩挲着那镯子,打量着西洋镜中的人影,随手从一旁的花盆上摘了朵剑兰簪在钗后,又起身抬手,让婢女为她围上腰封、系上丝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又配上同样的玉佩,道:“孩子们到了吗?”
“到了,刚进门。”外头阿染笑着回话,一面让婢女给小主子们奉了茶水。
燕海云对着等身镜慢慢地确定了容妆,道:“走吧,出去。”
“是。”纤云忙答应了,又让茯苓捧着个湖色缠枝并蒂莲的斗篷跟着,外头四个孩子见燕海云出来忙请安问礼,颜萱笑道:“母亲今日的首饰好看精致的很,倒是从没见母亲佩戴过。”
提起首饰,燕海云一笑,挑眉看她:“你不必试探,你父亲送的,去年的七夕之礼,只是一直没机会佩戴罢了。”
“想也知道是父亲送的。”颜昭笑眼温柔地看着妹妹,又对燕海云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般的心思,也唯有父亲了。”
“好了,也不必多说了。”燕海云抿了口茶水,瞧了瞧厅上的西洋落地钟,道:“时候不早了,得去延鹤堂了。”
四个孩子齐齐起身,笑着答应:“是。”
延鹤堂门口,正碰上了同样打扮整齐的郑氏、四姑娘和六岁大点儿的小颜柔,这是她们在这深宅大院里多年共同生活相处出来的默契。
燕海云笑着打量三人,见郑氏外穿着一件淡紫色双绣兰草萱草的褂子,发髻上是简单的镶玉银钗,打扮的不起眼,也不失了规矩。
小柔姐儿倒是一身海棠红的衣裳,梳的整齐的丱发上簪着一对玉兔捣药的小簪子,小小年纪已生的眉清目秀,端的是玉雪可爱,她年纪小,倒没什么忌讳,穿着海棠红去赴宴也是喜庆。
倒是今日的“主角儿”四姑娘,一身淡粉色的袄裙,腰封系着勾勒腰肢,又比家常添了两分正式,外头披着淡色的斗篷,垂寰分肖髻上只簪了两朵绒花儿,一身打扮端的是温柔和顺又不失气度,旁的不说,摆出去定然是嫡母最喜欢的庶子媳妇的样子。
燕海云抿唇一笑,轻轻拍了拍四姑娘的手,略带着些安慰的意思,倒让四姑娘稍稍宽慰两分。
她反手轻轻握了握燕海云,手心的潮湿让燕海云有些好笑,她低声道:“嫂子放心,湄儿知道。”
又与郑氏见过礼,柔姐儿乖乖跟着两个姐姐,颜昭和颜萱素来喜欢这个小妹妹,拉着她说了两句话,然后整理衣衫入了延鹤堂。
老太太正在上房正厅端坐着,见几人进来也不过是不悲不喜地让起了身,也没给赐茶,端着茶水静坐一会儿,抬眸看在堂下恭敬候着的几人,方才开了口:“替我问英国公老夫人的好。”
“是。”燕海云应了一声,然后肃了面容不再说话,郑氏早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听着身后悄无声息的,知道柔姐儿素来聪颖,又有颜昭看护着,不会做什么小动作也是放心,然后继续恭敬地站在那里,紧紧盯着足下毯子上精致的绣纹,只当自己不存在。
老太太又瞧了几人两眼,吩咐了四姑娘一句:“今日仔细着。”
说着就摆了摆手,自顾自地起身往里去了。
留下几人再厅上,对视两眼,眸中都是无奈。
燕海云刚入门那一年,颜老太太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当时还是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的,只是这些年颜老爷子卸了爵位,越发放飞自我了,妾室抬了一房又一房,刚开始老太太还料理料理,但自从老蚌怀珠的一胎掉了之后,就成了如今这一副样子了。
轻叹了一口气,燕海云与郑氏对视两眼,然后扶着纤云的手慢慢地往外走。
门口已备了车架,众女眷上车,颜泽已携颜清见过了颜老爷子,也出来上了马,在车轿前头,往英国公府去了。
英国公老夫人的大寿,英国公府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均是锦衣华服,马车上的徽记一家高过一家,甚至几家王府王妃也亲自到场祝贺。
“昌平姐姐来了。”永陵长公主笑着迎上来,她嫁的是当任英国公的二弟,公主府就建在英国公府旁,自然也就是今日寿诞的老夫人的二儿媳妇。
今日自然在英国公府招待来往女眷客人,只是如今这笑容,一面是热情,一面却有些暗暗的惧怕和讨好,这在皇家公主而来是不正常的,但在如今几个年纪小些的长公主身上却是太正常不过了。
她们都见过当年燕海云如杀神一般提剑站在龙翔宫门前的样子,即便大着肚子又如何?那一身如地狱修罗一般的杀气,足够让她们在睡梦中惊醒无数次了。
且永陵长公主当年就随着服侍在先帝身边,自然比旁的姐妹们更加清楚,即便如今燕海云已收敛锋芒修身养性,一身气质再温和端庄不过了,她却还是下意识地有些恐惧。
她深深吸了口气上前,到底是金银珠玉教养嬷嬷堆砌出来的皇家公主,面上倒算端庄,只是太为热切,旁人见了,也不过感叹一番颜国公府的繁花锦簇,便是皇家公主对当家夫人都是如此的热切。
燕海云笑着与永陵长公主见过礼,道:“倒是有许久没见过长公主了。”
本宫倒是希望再不见面。
永陵长公主心中暗道,面上仍是一派的热切,笑意浓烈:“可不是许久没见昌平姐姐了?永陵可是日日都盼望着能见到昌平姐姐,只是昌平姐姐诸事繁忙,倒是不得见了。”
燕海云知道她的心思,闻此笑道:“即便这样,一见面了,也是觉着亲近的。”
永陵长公主勉强坚持着笑意,又看向颜昭和颜萱,笑道:“昭儿和萱儿也不来永陵姨母这玩儿。”
“昭儿只是怕叨扰姨母。”颜昭笑着向永陵长公主欠身,颜萱素来懒得这些人情往来,此时见姐姐顶着,了得不出声,只在一旁笑着当花瓶,一面也暗暗打量着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
永陵长公主寒暄两句,见了后头的人眼前一亮,忙略提高了音量,道:“永仪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