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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抓 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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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廪最大的酒楼云香居,坐落在城南白虎大街之上。
应祉乔装打扮,贴着胡子扮成了经商老客,揽着一位戴着面纱的美娇娘出了商会,而若有眼尖的白帝城公子哥见到面纱之下的容颜,就能认出她便是白帝城桃花仙筑的头牌苏琳琅。
但无人知晓的是,这苏琳琅原名苏姵,其父因黎国党派斗争被牵连,苏氏全族获罪,苏姵流落教坊司小小年纪成为了官妓,又为活命不得不学习杀人技,偶然之下受令刺杀当时与黎国长公主交往过密的应祉,失手被擒,却反被应祉施以援手所救。后来应祉姐长公主之势,为苏氏一族翻案平反,苏姵为感应祉的救命大恩,主动成为了应祉的线人,化名苏琳琅甘愿来到洛国,替应祉打理灰色产业。
原本应祉此番来到仓廪,苏琳琅欲跟随保护,没想到应祉先一步下了命令,让她留在白帝城暗中听从调遣,谁知,应祉一朝入了仓廪大狱,苏琳琅接到消息就动身来到了仓廪。
应祉揽着苏琳琅,刚走上白虎大街,就感觉到几道莫名的目光,循着目光看去,又什么都没瞧见。
“馆主……”苏琳琅同样察觉到街上人员的不对劲,看向应祉。
应祉一脸淡然:“不必理会。”
话是这么说的,但应祉心里打鼓,这难道是姚时也收到了消息,在白虎大街安插了人手?
管他如何,这采花贼,他势在必得。
云香居是一座足有六层高,十分气派雅致的酒楼,远远瞧着,在夕阳的余晖中,那绿瓦红砖、琉璃小灯互相交映,颇有一股人间的纸醉金迷。
大街之上,无数食客、显贵纷纷踏进那云香居,生怕慢了一步,就赶不上云香居的正堂,其中就有应祉和那苏琳琅的身影。
云香居也真不愧是仓廪最有名的酒楼,还不到吃饭的时辰,里里外外座无虚席,正堂半人高的台子上,无数美艳舞女歌姬和着音乐起舞,空气中弥散着酒香与花香参杂的味道。
倒也真是配得上云香居的名头。
应祉揽着苏琳琅一出现,那位年过半百却精神矍铄的掌柜就迎了出来,应祉知道这是因为海大富提前打好了招呼,他虽然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目的,但面对这偌大的云香居酒楼,若没个人领着,他想快点找到那采花贼,怕是一晚上的时间都不够。
“先生,行头吩咐要找的人就在二楼雅间,”掌柜领着应祉和苏琳琅,绕过众多客人,来到云香居专为云香居伙计和内部人准备的偏楼:“但今日的云香居颇有些不太平,多了好些个走官道的人,先生要小心。”
走官道便是指官府的人,这掌管的常年与客人打交道,什么人他看一眼就知道,对于他的话,应祉倒没太大怀疑。
看来应祉此前的预感没错,白虎大街上是有官府的人在,十之八九是为了这采花贼,但是不是姚时所派,应祉就不知道了。
“本地的?”应祉低声问。
掌柜摇头:“没见过,看行事作风,不像是静州的,虽然衣着都是静州的打扮,但是小人瞧着他们像是曜都的。”
应祉心下了然,看来还真是姚时的人。
“他们发现那人了吗?”
掌柜又摇了摇头:“他们也是才到不久,但来了我们这云香居也不搜查,也不点菜,两人一桌,坐下就喝茶,要不是小人看出他们是走官道的,还以为是咱们的对家来砸场子。”
应祉脸色一沉,这是在请君入瓮啊,请的还不是那采花贼,请的是他这个冤大头。
突然觉得有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应祉没回头去寻,他是此时此刻是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
姚时可真是个鬼机灵,也真会利用人。
“拿出云香居的招牌菜,每桌都上满,算我账上。”应祉从怀中拿出一袋银子,交给掌柜。
掌柜一愣,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丝毫不懂应祉的用意:“先生这……太多了”
“放心不多,说不定还不够呢!”
应祉跟着掌柜的来到二楼雅间。
那掌柜朝最里间一指,应祉便知面前紧闭房门的雅间里就是他要找的人。
房门外是掌柜提前安排的小二,小二见到掌柜带着应祉来了,不动声色地行了个简单地礼。而后也不开口说话,大拇指朝里面指了指,应祉便了然,人还在。
小二机灵,掌柜眼光独到,难怪这云香居成了仓廪最大的酒楼,不是没有道理的。
应祉对这经验老到的掌柜十分满意。一旁跟着应祉的苏琳琅,轻声对应祉道:“先生,奴家与你一同去。”
应祉知道,苏琳琅的武功修为虽然不高,但练得可是杀人技,与那些江湖人士比起来,她能在极短时间内就不动声色地置人于死地。
应祉眼睛余光瞥向酒楼中的另一侧,翩飞纱帘后面的人模糊不清,但他有一种预感。
“一会儿趁乱,你先带那人走,不必管我。”应祉与苏琳琅耳语。
苏琳琅闻言一怔。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应祉的意思。
一旁掌柜的示意,门口小二如常一般敲了敲雅间的门,只听小二道:“客官,您点的酒来啦。”
应祉听着房内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而后就见烛火映照下的人影朝门口而来:“放门口吧,我一会儿自己拿进来。”
这个采花贼倒是机警。
小二看向掌柜,掌柜使眼色,让他别露出马脚,小二继续道:“那得嘞,我就房门口,您开门就拿得到,您有吩咐叫小的!”
小二说完,做戏做全套地就往外走。
应祉见着屋里人听着小二的脚步声走远,这才稍稍放下点心,打开门栓,门刚一露个缝隙,就见应祉一脚踹在房门上。
这一脚带足了十足十的力,那扇精致的木门在应祉的猛攻下,竟然直接碎裂。
见状,一旁掌柜眉眼一跳,顿时觉得手中的钱袋子轻了几分。
房门碎裂,屋中的人明显也是没想到,身形明显是一愣,应祉和苏琳琅借着这片刻功夫,将那无恶不作的采花贼看了个真切。
那人一身红衣,佝偻这背,一只手上还缺了两根手指,与普通人相比没什么不同,若非要在找些奇怪的地方,就是这人皮肤白,衣着低质,却踩着一双缎面绣纹长靴,一看就价值不菲。
不过不等应祉出手,那人愣神片刻很快就回过劲来,竟然从腰后掏出一把长刀,直接向着应祉砍去。
应祉侧身躲闪,那人见状连忙投掷来无数屋中物品,想要反身翻窗逃走。
应祉一把拉住房中帷幔,缠上那人的腰身。
一旁苏琳琅莲步轻移,呼吸间就来到那人面前。谁知就在这时,那人手中刀光一闪,一柄不易被发现的匕首被那人从衣袖中甩出,直飞苏琳琅的面门。
正在此时,姚时身边护卫文武的身影神出鬼没的出现,一刀砍飞飞向苏琳琅的匕首,一掌落在那采花贼的肩膀上。
采花贼惨叫一声,口吐鲜血,重重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文武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应祉根本没有预料到,他会在片刻间就将那采花贼制服。
以至于,他想自己引开文武,借机让苏琳琅趁乱带走采花贼的设想顷刻间就被他否决了。可苏琳琅还未察觉应祉想法的转变,只记得自己的任务,带走采花贼,刚准备出手就被应祉一把握住的手。
“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伤我?”采花贼有气无力地开口。
这样的戏码应祉见过不少,这人也真是不嫌俗气老套,偏偏又开始装成良民了。
在场的几人都没有理那人,把他说得话当成了空气,见无人理会,那人又道:“光天化日之下,我要报官,你们欺压百姓。”
不等那人说完,文武有事一脚踩在了那人肩膀上,那人没忍住又吐了口血。
“你家大人,倒真是会捡现成的。”应祉不咸不淡地开口:“行,那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下碍眼了,先走一步。”
应祉欲走,文武却大刀一横:“刘公子,留步。”
“先生……”苏琳琅轻轻开口,满脸担忧。
应祉放开苏琳琅的手,有些不舍道:“美人,今日用不着你陪我了,回去吧。”
应祉的眼神飘向门口的掌柜,示意苏琳琅跟掌柜的离开。
苏琳琅如秋水般的眼眸停留在文武的脸上,文武面无表情,却见苏琳琅看来,将那锐利的刀锋收了收。
苏琳琅心领神会,也不啰嗦,知道计划失败,便不能留下当累赘。
见文武不拦苏琳琅,坦坦荡荡放走了人,应祉不禁心中好似被人紧紧攥住了一般。
姚时这个人是盯上他了。
他承认,他小瞧了姚时身边的文武,失策了。
应祉脑中飞速运转,云香居里面都是姚时的人,自己面前又有一个武力值这般逆天的文武,他想逃,看来可比在陈家酒坊要难。
只见应祉拂去桌椅上散落的灰尘碎片,悠悠然坐到了那一张较为干净的椅子上。
“我留步了,你家大人呢,还不来见我?”应祉反客为主,文武倒是没想到应祉会是这么个状态。
正在这时,那如清风朗月般的姚时似是听见了应祉的话,在天笑的陪同下,走入了这间变得十分残破的雅间。
“先把人带下去。”姚时开口。
文武拖起地上的采花贼,如拖着一个面口袋一般,想要把人拖出了残破的雅间。
谁知就在这时,应祉手中竟然夹着一块破碎瓷片,在那采花贼经过姚时脚边时,瓷片脱手而出,正打在采花贼腰部的命门穴上。
采花贼原本凝滞的气脉竟在瞬间被刺激打通,一股热流让他猛地爆起欲扑向一旁看起来就最弱的姚时。
姚时面不改色,见着张牙舞爪,似要拿他当成人质的采花贼,眼中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畏惧,甚至只有冷。
他眼瞳中的冷冽,让那爆起的人心头一跳。
说是迟那是快,天笑一把将姚时护在身后,手中剑不暇思索地出鞘,离那采花贼的脖颈不剩半寸,就在这时。
一阵晚风夹杂着满街的琼花香味涌了进来。飞扬的轻纱快速随风飘来,天笑下意识侧剑阻挡,那采花贼擦着剑身被文武扣在地上。
天笑和文武这时才想起应祉,二人朝着应祉此前坐着的位置看去,只见大开的窗扉,和翻飞的纱帘。
姚时仍旧是面不改色,他倒是比天笑和文武要早得多察觉应祉的图谋,但凭他想要留住应祉,怕是不可能。
姚时眼前还停留着应祉刚刚翻窗而出的背影,因白纱模糊的脸,让姚时仿佛看见了十四年前的那个少年郎。
可那人,已经死了啊……还是自己亲手葬了他……
晚风的清凉吹散了姚时心上的苦涩,却见他目光锐利,看向一旁收剑的天笑:“本官说了,这次行动不见血光,你的恶习,没改啊。”
闻言,天笑的身影一僵,连忙单膝跪地:“属下一时没忍住,请大人责罚。”
正在此时,就听“嘎嘣”一声,文武直接让那采花贼的肩膀脱了臼:“敢伤我们大人,你活腻了!”
那采花贼疼得捂着肩膀在地上打滚。姚时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难看。
这个黎国首富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何几次三番要逃离自己?
“先把那只会咬人的狐狸抓回来再说,免得放虎归山!”姚时开口道。
一个异国人,在洛国竟能也有如此大的本事,看来刘晚这个人,要比他以为的还深不可测。
他要找到刘晚,无论如何,他要解开刘晚身上的秘密。
皓月当空,一道暗红身影披着月光,在密林之中快速穿梭。
看着远离了仓廪主城,应祉慢下自己的脚步,却不想身上一股诡异的奇香让他原本还算顺畅的内力,变得十分滞涩。
这种感觉,应祉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内力凝滞所带来的身体的沉重感。
熟悉的是没有内力舒缓,心脏每跳一次都会感受到的疼痛。
应祉拖着无比沉重的脚步,在皓月的注视下,躲进密林,他本想跃上树顶,最后却只能攀上树干。
晚风轻拂,吹着他有些轻薄的身子。
他靠在树干上,望着遥远的天空。
今夜此招,许是姚时所为。
应祉可不认为,自己平白无故就会犯病……那么是姚时悄无声息地给他下了毒?还是下了蛊?难怪他那般丝毫不设防。
自从这一次相遇之后,应祉还没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姚时这个人。
应祉原本觉得姚时是个不怎么样的贪官,可细细想来,单单凭着几面就算定一个像姚时这样心思幽微的人实在是有些草率。
即便,姚时是个贪官,于应祉来说又能怎么样呢?
失望吗?可为何要失望呢?
是因为小石榴,还是因为时遥?
上辈子的时遥是直的,小说里他所创造的姚时又能不是吗……应祉努力回想着当初写下小说时的心境,或许,字里行间也曾藏过他的私心,可是,他终究是不愿意改变他的。
那么,姚时就不会与上辈子的时遥有分别。
他只希望,那个人能安度一生……
应祉觉得自己的眼皮沉重,天上的月光也在斑驳树影中变得越来越遥远。
萦绕在鼻端的那股异香变得愈发浓郁。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漫长的时间,应祉只觉得夜风吹着他的衣袂,让他心若悬空。
夹杂着满树落叶,应祉从树枝之上跌落。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些冷的怀抱。
姚时身上那股摄人心魄的冷香再一次横冲直撞地闯进应祉的胸膛里。
应祉撞进姚时那双深沉的眼眸,如遭电击般,想要挣开欲逃,没想到没了内力的应祉,竟发现姚时的双臂像是铁箍一般,没那么容易撬动。
应祉晃了晃神,这么近的距离是他曾可望又不可得的:“姚大人,这么快追来了?”
姚时寒着一张脸,盯着应祉。
“你为何不想让我去查傅珩之的案子?”
应祉闻言轻轻一笑,故意道:“我可不敢左右姚大人查案,怕是大人你想多了吧。”
姚时捏着应祉手臂的手用力,应祉被捏得疼了,反倒笑得更加厉害。
“不过多亏风还兄,才能让本官这么快抓到那名采花贼,现在随我去提审那名犯人,如何?”
应祉轻飘飘道:“不去。”
“那可由不得你。”
姚时抓着应祉的手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玉骨青竹伞,率先走出密林,应祉紧紧跟在他身后,待出了密林,应祉才看到林外姚时的护卫文武牵着两条猎犬。
想来就是因为它们,姚时才能这么快找到他。
应祉本想跟上姚时,不料,脚下一空,眼前一黑,竟直挺挺倒了下去,幸好姚时察觉应祉的异常,一把捞住昏迷的应祉,应祉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姚时看着应祉苍白的脸,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旁文武也是没想到,一脸意外,想要接过应祉,被姚时挡了。
“这人也太废物了,看着武功不俗,怎么这么弱不禁风。”
姚时面无表情,从怀中拿出一粒雪白药丸,放入应祉口中,那应祉竟无一丝一毫的反应。
见状,就听文武在一旁嘟囔着:“主子,你身上这毒怕是太猛,他身子吃不消。”
姚时一脸凝重:“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