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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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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了。
之前在医院,沈意微听他提起过,他是孤儿,四岁时,被一个女人带在身边抚养长大。
“所以长大以后,才会这么热衷于做慈善?”沈意微问他。
许司年却笑了笑: “人应该尽力播种一些善意,倒不是要刻意求得些什么回馈,只是当善意以另一种方式回来的时候,它会让你觉得,纵然这人间丑态百出,荒诞可笑,可还是有活下去的勇气。”
彼时许司年没说的是,那几年里他行善无数,却都不及四年前浮桥江上那场阴差阳错的际遇。
那么庆幸,还好遇见了。
又那么遗憾,后来的错过。
因缘际会,百转千回,令人经年不忘。
华洲这样大,浮城这样大,冥冥之中,偏偏就是他们相遇,又偏偏……
掺杂着那样多的往事,说来便是伤情了。
沈意微眸光闪了闪。昏黄的灯光下,男人薄唇在暗夜里微动,他声色平和,又像是在缅怀谁。
“辰星自创立以来,就成立了独立慈善基金会,每年帮助过的人,都会以各种名义和渠道发来感谢信,但却是第一次有人,在辰星总部大楼附近,免费画像,一画四年。”
沈意微淡淡笑着,“或许我跟他们出发点不一样,我的回报,只是让自己心安。”
许司年笑得轻巧:“可以理解。”
像是要转移沈意微注意力,他问:“你觉得云朵怎么样?”
“很活泼,很可爱。”提及那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她眼底生出一丝柔光润泽。
“但你无法从她身上联想到,她以前患有严重的自闭症,出生就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门口。长大后能这么活泼开朗,院长有很大的功劳。所以你看,善意在传递,曾经患有自闭症的小天使,治愈了今天的你,这算不算一种善?”
沈意微心绪微动,许司年身上的独有木香,夹杂着低沉的磁性细润的嗓音,缓缓流淌在耳边和鼻尖,令人格外心安。
“我曾在人生逆境时,无数次质疑过“善”。我想她那么至纯至善的一个人,为什么连神明都不肯佑她?可后来那些年里,我也渐渐明白了,她曾带我见过光芒,而我将这份炙热,延续了下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善意传承?”
脑海中又想起霍文音曾对他说的话,他转而又道:“你行过的善,终有一天会回到你身边,无论以何种名义。”
想起曾在他办公室见过的照片,男孩子约莫六七岁的样子,站在霍文音身后,她灵光一闪:“收养你的人,是国画天才霍文音?”
许司年转过头,笑出声来:“倒是想过你会猜得到,只是没想过,这么快。”
他将霍文音留下的善,发光发热。
看见她后脑勺发髻里的铅笔,他问:“你相信天意吗?”过了几秒,他说:“其实13年夏天,我就见过你。”
沈意微想起那个暴烈炽热的夏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着痛苦与悲伤。
她眸光幽深,那是一场兵荒马乱不堪回首的夏天。
“辰星基金会面向全国各地做慈善,都是区域性实施慈善计划,很少针对个人。但在那一年,却独立资助过当年浮城高考状元。”他嗓音清冽磁性,紧接着又道:“是我授意。”
学艺术的,文化课成绩要求并不高,但她当年却以728的优异成绩考入京华大学,成为那一届的高考状元,后来因种种原因,李惠芬在沈佯和她之间,选择了前者。她要被迫放弃上大学。
漫天蜚语不断,进入京华大学美术系是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但那时李惠芬却告诉她,“一个女人上不上大学有什么要紧?反正将来也是要嫁出去的!这钱还不如给你哥去做生意!”
沈佯拿着她的学费钱,第二天就输得精光。
像是被折断翅膀的鸟儿,她再也飞不起来,在万念俱灭心如死灰下,与京大失之交臂,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选择在浮桥江上,纵身跃下。
那段往事,她后来不曾在外人面前提及。
“但当时,我并不认识你。”
星空闪耀,一轮明月悬挂空中,许司年似是在回忆:“那天我刚下飞机,从机场路上回辰星总部签订一个战略合作。闷热潮湿的傍晚,我被堵在浮桥上,透过人流缝隙远远看过去,你就坐在桥外拦上,那个背影,孤寂落寞,我至今难忘。”
“如果你关注过那年夏天的财经新闻,一定会发现同一个时刻下,辰星与著名E.S财团之间的纠葛。如果没有那场拥堵路段,辰星如今是什么样,还未可知。”
沈意微目光微怔。
她一直以为在她自杀前,岑旻悦口中的有人资助,是她的权宜之计。
她从未想过,当年跳江事件,她自杀未遂,醒来后,有人提出要资助她上学,背后还有这样一段错综复杂。
这算是天意吗?
“所以你看,人世间的缘分,有时真是妙不可言。”
见沈意微愣在原地,他笑了笑,黑眸流转:“原本不想这么早将这件事说出来,但你对我的防备心和抗拒,有时实在令我哭笑不得,许司年在商场里谈不上是好人,但也不见得是小人。”
他自嘲笑笑。
寥寥夜色里,随后,许司年眸子转了转。
“沈小姐,一直有句话想问你。”
沈意微回过头,“什么?”
“其实,你也对我动心了不是吗?”
音色低沉浑然,缓缓余音麻痹着她神经。
不是问你对我动心了吗?
他说的是“也”。
沈意微眼皮猛一抬,心脏突得跳了下。
黑色眸子泛着盈盈水光。
似黑夜中的黑宝石,璀璨清明。
朦胧的天空下,许司年明显感受她身体颤了颤。
也不必有过多赘述,她的反应,是最好的说明。
他笑了。
沈意微沉静的面色下,心脏噗通跳着。
许司年突如其来的表白,自然得太过,他当然不是扭扭捏捏的人,但这份沉稳冷静,像是蓄谋已久,她猝不及防。
沈意微心头一时情绪复杂,有些措手不及。
“我……”
许是站得久了,她腿也有些发麻,不知是哪个小家伙顽皮,在天台撒了些碎石子,她脚下一软,脚底踩在几颗石子上,硌得她闷疼,下意识挪开,却不幸侧崴了下,就要向地上栽去。
许司年手快,原本离得也近,伸手一揽,她整个人都投入他怀里,她的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隔着一层棉麻布料,传来心脏清晰跳动声,绯红的脸,在静悄悄的夜色下,延展至耳根。
沈意微反应过来迅速退了两步,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许司年这人向来聪明,并不给她多余思考的空间。
他接着又咄咄逼人:“没有立刻否认,就是默认。”
眼尾的笑意温柔得移不开眼,“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沈意微:“……”
她什么都没说。
怎么就知道了?
沈意微没有给出正面回应,半晌后,她沉了沉声,问了句:“你听说过回避型人格吗?”
她睫毛很长,侧脸眼睑似蝉翼投下暗影,看着远处说道:“我这个人天性凉薄,一颗心很难捂热,不太喜欢与人有过多交集,如果不幸有了,一旦感受到对方有退缩,我会头也不回先一步离开。回避型依恋人格,通常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才能弥补人格和心理上的缺陷,要无限包容,要阳光温和,他要意志力很坚定,才不会被我拖下水。”
“许先生,你说如今社会喧嚣,风声四起,谁有耐心认真坐下来去管一个巨婴呢?”
许司年从来知道她心思敏感,深沉细腻,但听她平淡娓娓讲出这样一段心声,心脏还是抽了下。
是怎样残忍的过往,才会将一个花季女孩,磨得失去青春与活力,她一双眼睛明明那般黑而亮,可很多时候,他却只在她的眼睛里,看到淡漠与晦暗,冷冽和沉寂。
为了避免受到伤害,她将自己包裹起来,抗拒别人的进入,也在禁锢自己内心深处暗生的情愫。
“是我思虑不周,但你不该拒绝你的内心,至少……给自己和我一次机会。”许司年说着,靠近她,手心带过她的脸颊,身体微微俯下,他低头,一个吻落在她额头。
他的唇炙热滚烫,沈意微额头冰冰凉一片,她没料到他忽如其里的动作,大脑轰一声,炸开。
她懵了一瞬。
身体都僵住了,但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样,慌乱如麻。
一张脸红得滴出血。
薄唇离开她的额头,即便是昏暗灯光下,许司年仍见到她绯红的脸颊,他浅笑:“你看,你的身体,并不抗拒我。反而……是欢喜的。”
许司年明明不近女色,说起调戏人的情话来,却丝毫不生疏。
有道是无师自通。
那一晚,她仓皇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