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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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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草蚂蚱》
第一章
这是一个四面无窗的封闭式房间,中间有一把椅子。
房顶上方有一束强光照下来,正正照在椅子上坐着的那个人身上。
“警察,警察先生,我,我么有干撒子坏事啊,为什要抓我?”
“我就是一个老实厨子,身家清白得很嘞……”
“警察先生,警察先生?”
王佑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他只知道,他一睁开眼,他就坐在这里了。手脚没有被禁锢,但身体却动也动不了。
面前站着个身着军服的男人,他小臂平抬,手心向上张开。
掌心上方有一虚拟屏幕,屏幕一分为二,一半的上面密密麻麻飞速滑动着字符资料,另一半则跟快进放电影似的,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播放着无声的画面。
男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毫无波澜的双眼诡异地闪烁着,仿佛一个正在吸收信息的机器人。
大约十分钟后,他手中的屏幕忽然消失。
他放下了手,抬眼看向王佑福:“王佑福,男,三十八岁,1981年出生于华国辽西省福源市樱花村,321碎尸强|奸案犯罪人,逃亡十九年,犯罪等级A,处以A级幻昼极刑。”
王佑福睁大眼,露出一副无辜着急又讨好的表情。
“先生,警察先生,冤枉,你肯定是弄错咧,我怎么会杀人呢,我不敢咧,我一个老实厨子,这辈子做过最造孽的事就是杀鸡宰鱼,我怎么会犯罪嘛,警察先生,我……”
“行刑时间三十三年,立即执行。”廉铮不愿跟他多说。
“警察先生,我冤呐,我撒都么干,你凭撒子把我抓到这。”王佑福急了,使劲儿挣扎,但他脖子以下的身体似乎陷入了瘫痪之中,除了脑袋,别的地方没法儿有任何动作,“警察先生,警察先生,给我个解释啊,警察!我么有犯罪,你冤枉好人哩,我……”
狡辩的声音戛然而止,王佑福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只见虚拟屏幕上播放着的,正是他19岁那年将一个女孩儿强|奸之后剖肠刮肚碎尸百块的画面。
视频画面是上下左右四个角度拍摄,仿佛拍电影一般,不仅拍到他狰狞的神情,还拍到女孩儿模糊的面容,拍到了他手里被染红的砍刀,也拍到了飞溅的血肉。
拍摄之仔细,就像有一个组的人站在案发当场,扛着摄像机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地记录着这一切。
画面过于震慑,王佑福一时没了反应。
廉铮等他看够,收起屏幕问道:“这就是你要的解释,足够了吗?”
王佑福慢慢垂下眼,半晌,又缓缓抬起。眼神阴郁,嘴角微勾,全然没了之前老实憨厚的农村男人模样。
“你是从哪找的监控?”
作案地点是在靠近河流的农村山林里,那个年代的农村,是不可能有这样画面清晰且角度齐全的监控的。
廉铮反问道:“你认罪吗?”
王佑福斜着眼看他笑:“三十三年,你判我的?”
廉铮看他这样子,已知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他处理过无数这种罪孽深重的犯人,只有一部分可能会有悔改之心,这种多是B级以下罪犯,B级及以上级别罪犯多是无情冷漠和残忍的代名词。在这些人这里,同理心这种东西几乎不存在,即便有,也少得可怜。
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开始。
“那么,我们准备开始了。”
“开始?”王佑福问,“枪毙我?”
“不是。”
“不是?”
廉铮看了他一眼,抬起一只手,道:“你会知道的。”
王佑福盯着他那只戴着洁白手套,作出一个打响指的动作的手。
手指并没有立即打响。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一种意图或者心情,警察一直看着他,那不是他所熟悉的那种如踩粪坑的厌弃恶心,也不是恨不得碎尸万段的憎恶仇恨,而是以一种说不出的奇异眼神,漠然地看着他。
那种仿佛上帝洞悉一切般的,带着悲悯的冷漠。
“在最后的时间里,你会慢慢想起一切,那时候……才是惩罚的开始。”
警察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接着,就是一记响指。
轰。
耳边一声寂静的巨响,一瞬间,目之所及尽是白光。
*
王佑福出生那年,辽西市里发生了特大地震,全城尽毁,死伤无数。
他的父亲是一外出打工的农民工人,地震发生前他刚巧回家探望怀孕的妻子,不幸遭遇这场天灾,为了保护妻子直接被大的碎石块砸死。怀孕八月的母亲在熬了四天后被解救出来,但在生下他之后不久也死了。
尚是婴儿的王佑福被送到附近一福利院中,与三十余名弃婴共同长大。因幸存于特大地震,福大命大,育婴护士给他起名为佑福,他不幸身亡的父亲姓王,所以全名王佑福。
曾经的王佑福在福利院长大到三岁,后被当地一农村家庭收养。不久,大约五岁时,又被弃养。
据当地村里人说,当时的王佑福被遗弃在一废弃猪圈里,手脚被绑着,嘴巴里塞满布条,人已经饿了三四天,身上耳朵爬满蛆虫,干瘦肮脏得像一把即将腐在粪池的烂柴。
后来王佑福被邻居发现,解救出来时人已经没了神志,经过抢救醒来后,人也变傻了。不会哭不会笑,张口就一个“饿”字。
由于变成了不会哭也不会笑的晦气傻子,王佑福再没人领养,于是,他又回到了原本那个福利院。
再后来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
他在福利院长到九岁,才因为县里抓义务教育去读了小学。在学校里,他是人见人嫌的“猪圈娃”,只因他一年到头不洗澡,头上长满虱子。挨揍挨骂是家常便饭,遭学生羞辱欺负早就成了习惯,学校老师有心帮他,但却没人乐意领一个说话都结巴,看起来智力低下又肮脏的傻子回家。
就这样,他带着伤带着痛,带着同龄人的欺辱蔑视和孤立长大,到了十四岁,他被拐到传销组织。
四年后,十八岁的他杀了两人逃出生天,之后主动自首。
被捕运送期间因被刑警辱骂,跳车逃跑,失去行踪。次年,强|奸了一名相貌靓丽的高校女大学生,强|奸之后碎尸抛尸,再逃亡。后得知,女大学生为刑警女儿。
再之后,开始了他长达十九年的逃亡生涯。期间持续犯下五桩命案,其中三人为警察,两人为普通民众。
“请问您这个福利院中,有过一个叫做王佑福的孩子吗?”
“王佑福?我给你找找。”
福利院的老院长在资料室里翻找了半晌,翻到了。
“是这个孩子吗?鼻尖儿有痣点这个。”
廉铮拿过资料看。他对王佑福所有的了解都来源于王佑福本人的记忆,年幼时的记忆太模糊,他很难从记忆数据里提取到有效准确的时间地点。
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王佑福是被附近哪个村的人收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养父母”是还在那个地方,或者是已经遗弃他离开了。但总之,应该是在“遗弃”这个节点附近,毕竟现在王佑福还没有被送回到这个福利院来。
“哦,我想起来了,这个孩子。”已然苍老的女院长慈祥地笑了,“这孩子啊,是地震之后送来的,爸爸妈妈都死了,偏偏他福大命大活下来了,所以我们这儿的一个护士给他改了个名字叫佑福,有福气的人。”
“是他。”廉铮仔细看了看资料,跟脑中的记忆数据大致核对上了号。
女院长打量了一番这位打扮得体,浑身气度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找这孩子做什么呀?”
廉铮道:“我想领养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