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
-
刘海珍很快做完了第三个疗程的化疗，和前两回不太一样，这次她主要的不良反应不仅有胃肠道的不适，血小板和白细胞也受到了影响。
她变得更瘦了，脸色也发黄灰暗，而且头发也掉了不少。
但她每天都时很开心的，无论是住院的时候，还是出院回到了家里，她都从来没有为自己的病忧愁过。
乔建安尽可能多的在家里陪她，两人也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就是聊天，恨不得把以前发生的每一件事儿都说清楚。
刘海珍说起过世的父亲，说起第一任丈夫以及雨叶的父亲，还说了被陈家人赶出来之后，她遇到的各种各样的困难。
乔建安也说了从边疆打仗回来之后，如何认识程欣以及结婚的，甚至，婚后的细节也说了。
他还再一次跟她道歉，”海珍，那时候，我应该去一趟南京，你虽然结婚了，我也应该去一趟的。“
人年轻的时候，不会想那么多，听到老苏说她已经嫁人了，他已经被打击的不行了，后来，组织上给他介绍对象，他就顺理成章的程欣结婚了。
谁能想到，海珍的第一任丈夫那么快就病死了，而且海珍也来到了北京，一想到她迫于形势嫁给陈德仁，以及后来的遭遇，他都愧疚不已。
他在大院儿里过得好好的，可她却就在同一个城市，吃不饱穿不暖，还遭受着周围人的白眼。
再次相遇是在大街上，他是去公干回来的路上，吉普车突然坏了，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了，老徐满头大汗的修了半天也没好，只好跟维修班打了电话。
等待的功夫，他下车透气，然后就看到了刘海珍，她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看起来特别憔悴。
和记忆中的她有很大的区别。
如果不是她走路的样子一点儿没变，他都怀疑这是另外一个人，眼看着人走远了，他赶紧叫了一声。
刘海珍停下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最后蹲在地上哭了。
陈雨叶也尽可能的多陪着妈妈，但她们母女俩，从小相依为命，从来也没有分开过，任何事情都特别清楚。
母子俩不怎么说话，就坐在一起看电视，或者陈雨叶读书给刘海珍听，或者，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静静的呆着。
谁都能看出来，刘海珍这次，是真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她自己当然也很清楚，所以无论多痛苦，她都不肯哭，人前人后她都尽可能的笑。
这天，刘大舅，大舅妈，他们的儿子刘铮，还有刘姥姥一起从南京来探望，刘姥姥最近一两年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刘大舅从公安局辞职了，下海做了丝绸生意，家里条件比以前好多了，不但自个儿买了房子搬走了。
但新房子离着老门东也不远，走着也就十分钟，还把老宅子里里外外都翻新了，铺了新地板，家具什么的也都换了，刘姥姥一个人住着甭提多舒服了。
不住在一块儿了，生活中的矛盾也少了，她和大舅妈的关系也缓和了很多。
刘姥姥好久没来北京了，上次来还是前年，那时雨叶考上了大学，海珍瞧着气色特别好，她特别放心的走了。
没想到这回来，雨叶没变化，她苦命的小女儿又成了皮包骨头的样子。
刘姥姥一进来就抱着闺女哭，又质问，“不是说做了手术就能好吗，这才几年啊，怎么又不好了！”
大舅妈扯了扯她的袖子，“妈，你也赶紧的歇会吧，渴不渴？”?
赵婶子赶紧的倒了杯水，又指着点心说，“才做的玫瑰酥，先垫垫，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刘海珍笑着说，”哥，嫂子，还有铮铮别站着，快坐啊。“
她和家里人也好几年没见了，她笑着看了看侄子，说，“铮铮都长这么高了？”
但说了没有几句，她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乔建安赶紧给她拍背，然后就把她扶到卧室休息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到客厅。
刘姥姥喝了茶吃了点心，这会儿也不累了，“海珍咋样了，用不用我过去瞧着？”
乔建安说，”不用了，海珍她躺一会儿就好了。“
又转头吩咐赵婶子，”快开饭吧，已经很晚了。“
吃过饭，陈雨叶领着姥姥和大舅一家子上楼休息，楼上有两个空房间，听说娘家人要来，刘海珍早就让赵婶子给收拾好了。
大舅妈看着那么干净整洁的房间，说，“雨叶，你也赶紧的歇会儿去吧。”
陈雨叶点头，“我就住在最头上一间，有什么事儿去找我就行。”
她正要下楼去看看妈妈，刘姥姥把她拉到了隔壁房间，老太太砰的一下关上门，特郑重的说，”雨叶，姥姥有几句话嘱咐你。“
”你妈这次估计撑不过去了，这以后啊，你就成了没爹没妈的可怜孩子了，姥姥给你出个主意，就趁现在，你赶紧的把姓改了吧，你别姓陈了姓乔吧，这样你就是乔家名正言顺的女儿。“
“有这一层身份，谁也不敢欺负你。”
如果仅从感情上来说，陈雨叶并不想姓陈，如果可以选择，她也觉得姓乔更好，但倘若改了姓，户口也挪过来了，那就真的一点点退路都没有了。
陈雨叶摇了摇头，“姥姥，一个姓不能说明什么，再说了，谁也不敢欺负我啊，您放心好了，我以后，指定能过得好。”
刘姥姥叹了口气，她早就料到了，她的小闺女有时候死倔死倔的，雨叶随她妈，也是一样。
老太太这两年日子过得好，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儿坎，去年她做了一个小手术，把阑尾给切除了，刘大舅说她，这是她造了口业，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儿，不然这次是小手术，下次就不一定了。
人到了一定的岁数都怕生病，更怕做手术，这话刘姥姥听进去了，从那一样，真的很少跟人吵架了。
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夹枪带棒了。
换在以前，她非得跟外孙女吵起来不可，这回儿没有，她拉着脸不高兴的说，”成吧，你们的事儿，我是管不了了。“
嘴里说着管不了，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干脆直接跟女婿说好了，乔建安对海珍那么好，总不会这点要求都拒绝吧。
让刘姥姥意外的是，乔建安没有拒绝，可也没有答应，他说，”无论雨叶姓什么，我都会把她当做亲闺女，改姓挪户口的事儿，还要看雨叶的意见。“
“如果雨叶想要改姓，明天就可以找人办，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刘姥姥自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但她一时想不起来该提什么条件，乔建安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妈，您放心吧，海珍应该醒了，我去问问她想吃什么。“
然后匆匆去了卧室。
刘姥姥不住的叹气，说来说去，还是小女儿福薄，多好的家啊，乔建安这样的丈夫更是打着灯笼难找，雨叶也长大了，真是太可惜了。
旁人觉得可惜，刘海珍倒没觉得，她觉得她这辈子太值了，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立马闭上眼走也可以了。
没用赵婶子，乔建安给她做了一碗鸡蛋疙瘩汤，这样的半流食，刘海珍都快吃不下了，她艰难的吃了几口，就不可能再吃了。
乔建安以前会硬喂她半碗，但现在刘海珍只要多吃了，很快就会不适呕吐，吃进去的不但全吐出来，还会耗费气力。
因此，她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他不再勉强。
乔建安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海珍，你不舒服的话，就还躺着吧。”
刘海珍笑了笑，“好。”
乔建安端着碗筷出去了，她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用手抱着头，忍受着一阵阵的疼痛，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钝痛了，而是如同针扎一般。
不仅头会痛，她的视力也大不如以前了，昨天雨叶放学回来，站在门口的时候，她已经觉得很模糊了
但女儿紧挨着她坐的时候，她还能勉强看清楚女儿的脸。
大学节气的第二天，刘海珍走了，她走得很平静，她喝了乔建安喂她的几口水，陈雨叶给她读了《红楼梦》，她听着睡着了，再也没有醒来。
她是被疾病活活折磨而死，但她灰暗的脸上，却带着一丝笑容，仿佛是在告诉所有她在乎的人。
她不是在痛苦中耗尽了生命，而是开心的离开了人间。
刘海珍的后事办完之后，陈雨叶就病倒了，可能是母亲出殡那天山风太大了，回来的路上又下了雪。
她好几天高烧不退，乔程阳跟单位请了假，专门在医院照顾她。
也就三个月的时间，两个人好像生疏了很多，这天中午，乔程阳来给她送饭，他拿出饭盒说，“我看你昨天胃口好了一点儿，今天给你做了红烧鱼。”
饭盒的盖子被揭开，病房里立马飘起了熟悉的香味儿。
陈雨叶一张小脸素白，她客气的说，“谢谢程阳哥。”
乔程阳笑了笑，盯着她的眼睛说，“雨叶，你不要跟我这么客气，饿了吧，快吃吧。”说完很自然的用水打湿了毛巾，递给她擦手。
陈雨叶大口吃着红烧鱼，忽然低低的说，”程阳哥，我以后没有妈妈了。“说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自从刘阿姨去世后，乔程阳其实见过她哭过太多次，有时候甚至是嚎啕大哭，每次她哭，他的心都是痛的。
可他没法劝她哄她，因为她的身边总有人，不是大姨就是表姐，要么就是他的两个弟弟。
乔程阳犹豫了一下，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膀，“雨叶，别伤心了，阿姨如果能在另一个时间看到的话，她肯定不希望你这么伤心。”
陈雨叶靠在他的胸膛上哭了好一会儿，心情才平复下来，“程阳哥，等我病好了，我就搬走了。“
这是刘海珍在弥留之际，提出的唯一的要求，等她过世后，陈雨叶必须搬离大院儿，去燕来胡同居住。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还差
作者已关闭该文评论区，暂不支持查看、发布、回复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