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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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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尔格的人昨夜收到的消息,清空了顾谦的所有物品,不留一丝余迹,这个人就好像凭空小时了一样,连提都不准再提,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军令如山,他们只好照做,好在他们和这个顾侍从关系不冷不热的,也没有什么可难过。
对江仁的命令,他们也有过多种猜测,比如,以为是王子触怒了国王,不得不将顾谦逐出,也可能是王子对顾谦腻了,因此始乱终弃,但终究都与事实相去甚远。他们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以后决口不能再提这个人,不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王子的义气。
他们也看到了江仁从朝堂回来后的脸色,一个个缄默无言,实在害怕这位主子动了怒,保不住自己这颗项上人头。只好看着江仁回来直冲骑马场,跑得昏天黑地,看着场地上的影子,从东斜到西,愣是一句上前劝的话都不敢说。
茶杜赤的官吏并没有给顾谦安排什么活,连让他靠近记档的许可都不给,好像已经开始提防他了似的,让顾谦很是懊恼。他本就是为了彻查茶马交易而来,却没有上手的机会。
忽然听见外间一阵骚乱,他出门一看,只见阿尔达的车停在那儿,和这里清汤寡水的样子格格不入。
高头大马上的乌恩其绕过车头,在茶杜赤的门口停下,他下了马,落地时脚下扬起一阵飞尘。
“叫呼丹格出来!”他说。
顾谦还愣了一下,愣完了,才知道叫的是自己。
他走上前去,这一次,必须恭恭敬敬行礼:“二王子殿下。”
车帘微动,从一角掀了起来,露出阿尔达的半张脸。
“新地方还习惯?”
“还好。”
阿尔达目光一收,半眯着眼,然后才说:“上车吧。”
顾谦没有立刻抬脚上去,而是先回过头望了眼身后茶杜赤的同僚,如果他们还算是同僚的话,看见了他们好奇的探出头来打探的神情,和看见阿尔达亲自来接的意外和诧异,才转身攀上阿尔达的车。
阿尔达的车和江仁的很不一样,江仁的车上有回鹘人织的毯子,有软垫,都是他坐在车上的时候特意加的,江仁总说他太瘦,很怕他膈着。可是阿尔达不一样,他的车里没有这些绵软的东西,甚至还有铺的还是皋国的凉席,现在的时节北漠已经很冷了,阿尔达却还是坐在凉席上,这是他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办法。
顾谦的身子才站在车轿里,才要跪下,迎头便被阿尔达打了一巴掌,半张脸颊火辣辣疼,嘴角凉凉的,看来还流了血。
阿尔达长指一掐,轻易捏住了顾谦的下巴,抬起了他的头,咬牙切齿:“你和那个杂种真是演了一出好戏,说吧,我该怎么‘赏’你?”
顾谦猜想,大概是朝堂上没有占到江仁的便宜,所以才来拿他撒气。
他就知道江仁没那么好除掉,他没看错人。
“殿下在说什么?呼丹格听不明白。”顾谦的脖子被卡得生疼,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抖。他现在才看出来阿尔达和江仁的相似之处,他们生气起来都是这样不管不顾,果真是一脉相传。
“呵,阿希格说的不错,你果然是妖。”
顾谦不满地看着阿尔达:“王子殿下,我现在是茶杜赤的吏,并不是德久丝的下人,我与您没有公事往来,您也没有立场因为在阿希格王子那儿受了气,就来刁难我!”
“呵。”阿尔达难以置信这个小人能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若没有他,他哪儿来的机会入职茶杜赤。
皋国人就是皋国人,死也改不掉骨子里的油奸耍滑。他脑中灵光一现,这个贱人不是那茶杜赤做挡箭牌吗?好,他就成全他。
“那我们就来说说公事。”
顾谦觉察出阿尔达的不善。
“茶杜赤专管边境茶马交易,你为了什么而来?为了查那个细作?”
“臣只是为了一口安稳饭而来。”
“哈,得了,随你为了什么来,以后便多帮我做一件事。每年三月,皋国都会拿出一批黑茶茶饼和我们交换,记录在案的有一百八十万斤,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在每次的交易里,给我留出五十万斤,送到我手上。”
“这……”纵使顾谦是皋国人都知道,这在北漠的法条里,就是窃国的罪名,被人发现是要腰斩的:“殿下朱轮华毂,还需要那五十万斤的茶吗?”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可是这件事,小的人微言轻,在茶杜赤也接触不到那些生意,实在帮不上。”
阿尔达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会,那我就把你扔给阿希格好了,既然顾谦已经不在了,那送去一个呼丹格,我想他也不会不愿意。”
“殿下多虑了,阿希格王子恨我入骨,他估计已经在满城寻人,不日就会查到茶杜赤了,无需您动手,他就能把我五马分尸。”
“他不会,”阿尔达斩钉截铁:“他要的是你活着,但比死了还痛苦。”
顾谦心痛难当,手指扣着指甲,都扣出了血。
“我若还有一个办法,能让殿下利于不败之地,可否求得殿下庇护。”
“那就要看是什么了。”
“殿下可曾听说一件波斯经手的武器。”
“火器?”阿尔达无力地撑着额头,好像顾谦说的东西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波斯若有这样的武器,早就攻来北漠了,何必等到今天?”
“殿下是不信了?”
“你说说,要我怎么相信?”
“您认为,阿希格为什么在狄兰那么久,为什么旭日干又会忽然之间没有追究商什的死因,为什么他被困鄢疏那么多天,还能毫发无伤地出来。”
阿尔达沉吟了,难道顾谦说的话是真的?
“你见过?”
顾谦点点头。
阿尔达高喊了一声:“停车!”
顾谦还不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疯,车停下,自己就被粗暴地扯除了车轿,阿尔达一把将他甩在地上,他弯腰从一旁捡起一根枯老的树杈,扔在顾谦面前:“画出来。”
顾谦将树杈捡了起来,心一横,在地上将就着画了起来,有关火器的一切他都记得,但他还要装作一副并不知全貌的样子,那笔触时断时续,看着阿尔达心里直窝火,但又不得不忍着。
过了好一会儿,顾谦的笔才停下,面不改色其实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个不停,这又是一桩罪过。
阿尔达夺过顾谦手里的树杈,在他画的火器上打了个圈:“这是什么?”
“不知道。”顾谦只能画一半瞒一半。
“那这儿呢?”
“这里是塞火药的地方。”顾谦必须说的半真半假,才能让阿尔达相信他是因为笨才不记得,而不是因为隐瞒。
阿尔达静静地看着地上的火器图,然后用脚飞快将地上的图样擦去。
“阿希格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事情太久远了,我要慢慢才能想起来。”
阿尔达似乎见怪不怪,他将手里的树杈一扔,拍了拍弄脏的手:“拖延时间?”
果然骗不了他。
“那么殿下愿意给我这些时间吗?”
阿尔达慢悠悠侧过身,饶有兴味地看着顾谦,抬手替他理了理弄乱的衣领。
“五十万斤的茶饼,我不为难你,你可以呆在茶杜赤,每天,记住是每天,都给我报一些火器之事,慢慢想,想到你能帮我做成能上阵的火器,我就放了你。”
顾谦抬头,看着阿尔达:“殿下此话当真?”
“你看,你要来茶杜赤,不也来了吗?”
顾谦语塞,似乎确实是如此的。他思忖片刻,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