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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四十九 ...

  •   江仁其实并没有想答应杭俭,杭俭也看出来了,于是他才会接着说:“你难道是怕?怕我在一炷香的时间里让你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无能。”
      江仁觉得杭俭简直天真得可笑,竟觉得凭两句荒唐的激将,就能拿他怎样?
      “好,我就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一瞬都不会多。”
      杭俭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他知道江仁这种地位的人,胜负欲总是很强,也最恨被人拿捏,所以即便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激将,于他也是有用的。
      他低下头,看着顾谦的头顶,说:“你等等我。”
      语毕,便和江仁一同到了泽世的外间。
      从牢狱走出去的短短一路,杭俭的脑子出奇的冷静。他在记忆里捕捉着顾谦给他的信息,预演着该如何利用它们,要怎样将那些信息作为筹码,撬动江仁为自己所用。他是个生意人,这些事正是自己最擅长的。
      他反而没有因顾谦的处境让自己乱了阵脚,这是他长期以来都优于别人的地方——越是混乱的局面,他越能稳定住心神,他依靠这个行走于西域诸国,从来没有失败过,此时此刻,也给了他无比深厚的信心和底气。
      外间的门砰地关上。
      江仁早没有坐下与杭俭好好谈谈的心思,外间的门刚关上,他就已经不耐烦了:“你有什么打算,最好不是拖延时间。”
      “在阿尔达这件事上,我和你所求一样,不如联手。”
      江仁嗤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北漠王已经打算收回你在狄兰得来的商道经营之权,不出意外会转到阿尔达名下,若阿尔达掌管狄兰的批文一旦公布,你的献金渠道就会被彻底抽空,你就彻底玩完了。”
      “所以呢?”
      “但我是总商,若你答应我的条件,若你能以最快速度重开北面的商道,我可以说动商会胡商,走你的道进北漠。”
      “南边的商道走波斯最快,那些胡商我还不知道?但凡在阿尔达那儿能有一分利,他们都不见得会听你的。”
      “那就要看阿希格王子,手下的兵,能不能让他们免受悍匪所苦,免去他们行商不便了。”
      “我以为你有什么好招呢?阿尔达和季辽是联盟,有季辽在,他们的商道还能有什么不便。”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杭俭与江仁四目相视,他寒声道:“他们的联盟并非牢不可破。”
      江仁将信将疑,问他:“此话怎讲?”
      “阿尔达在做火器,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江仁心头一紧,望着杭俭的时候,杭俭看出了他心底的慌张。
      “那你就是不知道了。”杭俭忽然觉得,自己难得看见了江仁的蠢样子,有些得意:“他不是一直咬着旭日干的死不放么?你为什么要杀旭日干,他就为什么要咬着你。”
      江仁沉下心:原来如此,原本还以为他只是忌惮与这个弟弟的势力,没想到,还打着这个算盘。
      “那么好了,现在我们能谈一谈了吧。”杭俭笃定地坐了下来,坐下时还整理了下长衫的下摆,那是他除了札鲁呼赤后,就没再做的动作,如今这套贵公子的习气才有捡起来。
      江仁走到他的面前,还想强撑:“说这么多,你只是想带着顾谦走?去哪儿?回皋国?”
      “这你就别管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我们这个词,无意是戳痛了江仁。是啊,从来都是杭俭和顾谦,哪儿来的顾谦和江仁呢?
      杭俭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但直觉他有些许把握,于是乘胜追击:“江仁,我只是个生意人,你和顾谦,一个讲手段,一个讲道理,这些都跟我没关系,现在我只告诉你,我用顾谦这个人,换你的王位和权势,你要不要跟我做这笔生意。”
      江仁躲开了杭俭的视线,思索着,指甲却因为紧攥的拳头,在指节上卡出了一道清晰的印,他踏着沉重的步履,左右踱着,杭俭在一旁只是看,他给他时间,只要给时间,就是赢。
      “我可以给你钱,让你走,但顾谦不行。”江仁还是这样说。
      “那么你把他留在这里还能怎样?让他在臭气熏天的大牢,日复一日当你的禁脔?”杭俭这话说得难听,但却道出了江仁和顾谦关系的本质。
      “江仁,你不是个爱美人胜过江山的人,不要做勉强自己的事。你也看到顾谦的样子了,你再这样逼他,他真的会疯的,你难道要带着一个疯子去和阿尔达争王位吗?”
      “我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赢了,我就能给他一切。”
      “别傻了,”杭俭漠然冷笑,没有人能比一个旁观者看得更清楚:“你只是在和你的命赌气。”
      一句话,彻底刺痛了江仁,在此之前,他从没有想过他和顾谦的关系只是一场荒唐的挣扎。杭俭就像个硬闯的毛贼,粗鲁地撞开了他心里的暗门,这道暗门江仁自己都已经淡忘,现在却被杭俭重新提起,他向来看不上的人,此时两次戳中了他最不愿承认的心事。
      他就这样陡然间被人看穿,死都不愿意承认。
      “一炷香到了,你该走了。”他生硬地轰走了杭俭,做贼心虚,甚至不敢直面杭俭噙满了失望的眼睛。

      这一炷香,对顾谦而言也是度日如年,在泽世的这些天,他已经学会靠数数计算时间的长度,然而如今也因此感到惶惶不安,他害怕杭俭再一次因他面临险境。
      这种害怕在他看到江仁只身返回的时候,尤为严重。
      他顾不得身上伤痛,迅速地站了起来,脱口而出便是问:“杭俭呢?”哪怕这时候江仁到他的牢房尚有几步路的距离。
      江仁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让他看清自己的脸,他匆匆走来,只是在顾谦面前停下脚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狱卒打开门锁。
      这个动作却让顾谦止不住颤抖了一下,他后退一步,紧张起来:“干什么。”
      江仁凝眉相望,没有多说一句话。
      眨眼间,狱卒的手已经抓住了顾谦的胳膊,因为碰到了伤口,顾谦疼得嘶了一下。
      “动作轻点。”江仁不满。
      顾谦仿佛没听见,他甚至以为江仁准备拖他到另一个地方受刑:“你干什么?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别出声。”江仁沉声静气,转头对狱卒也这么说:“别弄出动静。”
      狱卒训练有素,心领神会。
      顾谦有种感觉,江仁要放自己走了。他一时始料未及,心雀跃起来,可是他碍于身体虚弱,只能踉踉跄跄被狱卒推搡着往前走。
      他本就瘦,现在更是不堪,江仁跟在他的身后,在逆光中将他的飘摇脆弱看得一清二楚,却只好暗暗地在心中叹一口气,不知道该怪谁。
      顾谦的手始终没有从眼前放下,他此刻实在不能习惯北漠毫无遮蔽的直截了当的阳光,可是他很振奋,以至于快走到牢门口,才想到杭俭去哪儿了。
      他猛然回过头望着江仁,穿过披散着的发丝看向江仁。
      “他走了,很安全,我没把他怎样。”江仁似乎能读顾谦的心,一下就回答了他的疑问。他看见顾谦转瞬即逝的释然表情,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和黯然。
      顾谦再也没说话了,只要杭俭无恙,没有再吃什么苦头,他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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