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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晋'江'文'学'城'首'发 ...

  •   蒙羔迷迷糊糊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清晨的霞光铺满天际,美不胜收。

      他抬起视线,看到一棵近在咫尺挂满铃铛和红绳的参天大树,树上枝叶繁茂,生机盎然,像极了神话传说中的姻缘树。

      原来这就是月老庙前的姻缘树。

      周崇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红绳,不发一言,牵着蒙羔的手一起编织,交缠,打结,很快就弄出一个漂亮的花型。

      老实说,蒙羔不明白其中流程,也不会拥有像人类那样一心一意拜求姻缘的虔诚,但他看了看周崇原沉默着专心致志绑红绳的脸,不知为何心脏扑通直跳。

      他想:会有人类真的喜欢上一只小羊吗?不会介意他是一只羊吗?

      蒙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想起自己全身上下卷毛蓬松宛若一朵棉花云的羊羔本体,不由有些失落。
      他好像没有勇气告诉周崇原自己其实就是一只化了形的小羊羔。

      自卑的小羊羔全程都在胡思乱想,压根没注意两人一起做了什么,先是繁琐复杂的编红绳,然后是进去庙里一块跪拜月老。
      最后那根长长的红绳被周崇原挂到姻缘树上,它在半空中随风晃荡,伴随那些大大小小的破旧铃铛发出愉悦声响。

      两人启程下山。

      一层又一层的天阶被甩在身后,直到回了部队宿舍,蒙羔仍没缓过劲来,坐在下铺床上,闷闷不乐地看着周崇原在眼前忙活。

      终于,他没忍住道:“周崇原。”

      “说。”

      “你喜欢、小羊吗?”

      “……”周崇原猜到他有心事,但没想到这只傻羊羔憋了一晚上才敢鼓起勇气和他开口,他瞅着蒙羔怯弱不安的眼神,心生怜爱,忍不住拎过来一个小板凳,面对面坐在他面前。

      “来,跟我说说,小凉糕,你在想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蒙羔纠结半晌,不知怎么开口和他说。

      周崇原看着他皱成一团的包子脸,忽然笑了笑,他一向没耐心,上一世和蒙羔相处那么多年,自然知道怎么对付温温吞吞的傻羊羔。

      他习惯性拿出从前的手段,啪的一声脆响抽了下蒙羔的腰侧。

      声响落下,只见蒙羔一个激灵当即坐直了身子,两只手下意识牢牢扣紧了男人的手掌,乖的不能再乖。

      见他这般熟悉的反应,周崇原眸光诧异抬起,久久地望着他。很快,蒙羔也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睛望了过来。

      他懵懵懂懂的目光实在有点迷惑,似乎在纳闷自己条件反射做出的讨好动作怎会如此行云流水!

      他捂着自己的腰委委屈屈控诉:“你怎么能这么坏?你打我。”

      周崇原闭了闭眼,率先转移视线:“你好好说,一晚上背着我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蒙羔莫名其妙挨了一记打还觉得委屈呢,压根不想理他。然而下一秒,眼瞅着周崇原又要拍自己的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当即道:“我说!”

      周崇原:“……说。”

      蒙羔郁闷地瞅了他一眼,有点搞不懂灵魂深处恐惧的来源,但他眼下已经顾不上琢磨这个了,周崇原步步紧逼,他想转移话题都找不到门路。

      最后蒙羔攥紧手指,低着头,丧丧地说道:“我就是觉得,没有人类真的会喜欢一只小羊羔。”

      周崇原笑了:“你又觉得自己是一只真的小羊羔了?”

      蒙羔认真脸:“我说的都是真的!”

      周崇原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低下身,反问蒙羔道:“前天晚上我和江望在院子里烤全羊,你知道我也在,我吃羊,你生不生气?”
      虽然事实上他根本没碰那只烤全羊。

      蒙羔当然生气,但随即想了想,他没道理生周崇原的气,于是又诚实地和周崇原摇了摇头。

      周崇原问:“为什么不生气?我明知道你和羊群亲近,明知道你小时候有一窝的羊妈妈,我却还是背着你偷偷吃烤全羊,你应该生气。”

      “话,话不能这么说,”蒙羔别扭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要求人类都不吃羊,你也应该有吃、羊的自由。”

      “可我不一样。凉糕,我和你的关系最亲密,倘若连我都不顾你的想法去吃羊,你正应该严厉指责我,可你为什么不生气呢?”

      听了他的话,蒙羔坐在床上怔愣半晌,喃喃道:“因为,因为是你呀,我不要和你生气。”

      周崇原笑了笑,上前抱紧了蒙羔道:“这就是我想和你说的——凉糕,无论你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一只小羊羔,你就是你,我依然喜欢你。”

      一整个夜晚,蒙羔的耳朵几乎都红透了,他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再不肯和周崇原继续说话了。

      兴许是老天爷觉得这样的快乐对蒙羔来说远远不够,今晚的周崇原格外温柔耐心,他破天荒一直守在蒙羔床前,轻拍着他的被子哄他入睡。

      睡意朦胧时,蒙羔察觉到额上的温热,睁开眼,才看见周崇原在他额上落了一个吻。

      这个吻仿佛一瞬间落到了蒙羔心上,让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这样奇怪的心跳声一直蔓延到第二天他离开周崇原踏上绿皮火车的那一时刻。

      他坐在干净整洁的卧铺车厢上,隔着车窗,看到周崇原眨也不眨望着自己的专注眼神。

      蒙羔说不清那一刹那心底的感受,他忽然有种冲动,他打开车窗,伸出手和周崇原拼命挥舞:“你过来,周崇原,你过来。”

      蒙羔紧张地和他说:“我、我们当羊的,都很含蓄。”

      “哦?”周崇原表示洗耳恭听。

      “你听过一句诗吗?天上月是人间月。”

      “……”

      饶是周崇原回到军区百般琢磨,甚至专程去图书室一趟翻遍了诗书,仍然没弄明白蒙羔的哑谜。

      江望忙完手里的差事,也跑过来凑热闹,“天上月是人间月?”

      “是。”

      “那傻羊羔就和你说了这一句?”

      “是。”

      江望啧了一声,不同于周崇原毫无头绪的琢磨,他仔细回想,不知为何,总觉得蒙羔说的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半会怎么也想不起来。

      当天夜晚,江望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半夜,砰砰砰敲响了隔壁的门,拉着周崇原激动道:“我想起来了!我知道那傻羊羔想说什么了。”

      “说什么?”

      “你们两个谈恋爱怎么这么含蓄呢?说一半留一半的,急死人了。”江望白眼道,“天上月是人间月,你猜下一句是什么?”

      “是什么?”

      “眼前人是心上人啊!”

      周崇原怔愣,眼前人是心上人,心上人。

      他心脏一时间砰砰狂跳,回过神,逮着江望仔细问:“你给我说清楚,这诗词出自哪里?你在哪本书上看见的?”

      江望也想知道自己从哪本书上看见的呢!
      他稀里糊涂的,一听见蒙羔的那半句,就觉得似曾相识,回宿舍闷了大半夜,才迟迟想起后面的这半句。

      江望抵墙忏悔:“我是真想不起来了,这一定是我在哪里看见或者听见的,在哪里呢,在哪里呢?我真想不起来了……”

      —

      1969年,冬。

      时间过得飞快,距离蒙羔大串联遇见周崇原的那一年,已经过去了三年。

      随着轰轰烈烈的全国大串联结束,成千上万的知识青年响应号召上山下乡。

      和其他同龄人相比,蒙羔算是相当幸运的那一批了——66年,他跟着红.小兵全国大串联,借着实地学习的名义,短短几个月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

      67年,街道催下乡,他企图拖延时间,磨磨蹭蹭就是不去,好不容易混了个高中毕业,然后马不停蹄报名红星矿区招工考试,进了厂当流水线车间小学徒……

      因为曲大山和秦卫红是矿区的双职工,蒙羔虽然只是一个小学徒,但也算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所以按照下乡政策,家里唯一还在上学的曲小妞不仅不用强制下乡,反而能无忧无虑继续读书。

      至此,懒惰的小羊羔从此过上了咸鱼躺平的快乐生活。

      这天下午,一个斜挎着军绿色工具包、手里捧着信封的小少年,正慢慢吞吞从矿区出来。

      只见他眉宇皱起,一脸郁闷地看完信上寥寥三行的简短内容,然后把信纸团吧团吧,扔进了街边的臭水沟里。

      不巧,秦卫红下班早,隔老远就看见蒙羔奇奇怪怪的举动,不由翻了个白眼,三个月一封信,这又是那谁谁给寄信了?

      不能怪她多想,自从前几年蒙羔大串联回来,手腕上就多了个红色手链,绑的是同心结,缠的是金丝线,一看就知道意义非凡。偏生蒙羔又护得紧,不肯让她仔细摸一摸看一看。

      这还不算完,接下来的一年又一年,不知从哪里寄来的匿名包裹,有时候是简简单单的一封信,有时候是满满一箱子的紧俏零食,进口巧克力,饼干糕点,干制果脯,酸话梅干……
      总之蒙羔喜欢吃什么,那边就给寄什么,应有尽有,就差把蒙羔带回窝养了。

      秦卫红一开始还会拦,不许蒙羔随便收不知来历的包裹,后来见得多了,眼不见为净,由着蒙羔眼巴巴去邮政局盼着信盼着零食。
      总之东西是指名道姓寄给蒙羔的,不会有错,再加上蒙羔收信的殷勤态度,她岂能猜不到懵懂少年心中的秘密?

      儿大不中留啊!

      不就是趁着全国大串联出去了一趟?勾得人家小姑娘年年惦记,又是寄书信又是寄吃的,只怕将来迟早找上门,到时候她非得仔细看看是哪家小姑娘拐走了蒙羔!

      想到这里,秦卫红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拎着菜篮子,扭头就去副食品店买菜去了。

      蒙羔在街上郁闷地走走停停,走到图书馆时,窗户里扔出一个纸团,熟悉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是陆生。

      陆生自幼和他一块长大,看见他这副表情,顿时了然,左右张望,拉着他悄声问:“又收到你的周崇原哥哥的信啦?”

      蒙羔心情低落,自从大串联回来以后,这三年,他再也没见过周崇原了。

      他一年一年地长大,长到户口本上可以光明正大谈恋爱的十八岁,却仍然没等到周崇原如约回来。

      “你说,我要不要去找他?”

      “?”陆生诧异,“你找他做什么?”

      “我好想他。”蒙羔抹抹眼泪。

      “哦。”陆生脸色淡定,“你要不要再说一遍你想谁?”他的眼睛慢悠悠越过蒙羔头顶,看向了后方渐渐走近的高大人影。

      嗐,那不就是蒙羔天天念叨的周崇原哥哥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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