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越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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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文/岁欲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2025.5.13
雷暴频闪，暗空被咬出道道豁亮的口子。
整座城市在瞬间大雨如注，排水渠疏流乏力，道路上很快积满污水，淹没行人匆匆前行的双脚。
一块破碎的透明塑料袋被风拍到窗户上，窸窸窣窣地响，晚樱被吸引注意力，扭过脸去看。她观察到塑料袋在风里不停摆动着，那频率，和太阳穴上一根突突直跳的神经很像。
那根神经带来剧烈的偏头痛，痛到晚樱很难集中注意力，完全没发现身旁早就站了个人。
“你准备盯着那块儿破塑料看多久？”
餐厅经理不满的质问声，让晚樱瞬间回神，她慌乱地收回视线，垂下眼眸，用很低的声音道歉：“对不起，经理。”
这是一家专卖龙虾的餐厅，叫龙虾汇，开在热门商圈的中心地带，独栋的三层建筑，生意十分火爆，日营业额最少的时候都有二十万。经理姓王，四十岁左右，左眼戴着眼罩，也正是这个原因，员工们背地里都叫他王左瞎。
王经理回头望一眼满座的大堂，对她说：“天气不好，李佳彤被堵在路上，你再顶一个小时。”
七点是晚樱的交班时间。
现在已经是七点半，还要再顶一个小时，也没任何加班费。
晚樱的眼神微微一动。
不想。
她正要张嘴说出来时，目光却触及到王经理右眼里浓浓的不耐烦。
话被堵在喉间，晚樱窝囊地耷着脑袋，声音也比道歉时更低：“……好的。”
她不过是龙虾汇百位服务员中的其中一个，日复一日地干着相同的活：引客人入座，点菜，上菜，收拾残桌，加班以及……被迫加班。
枯燥无味和忍气吞声是常态。
她没得选。
工资却只有三千。
晚樱只有初中学历，在如今扔块石头就能砸死好几个硕士的时代，她能从事的职业少得可怜，超市收银，酒店保洁，快递中转站分拣员等等，出卖大量的时间和劳动力，换取微薄的薪水。
所负责区域的一桌客人结账离开，她立马上前清理，把堆如小山的龙虾壳抹进垃圾篓中，还有客人擤过鼻涕的纸和吐到地上的黄痰。
一开始的晚樱也会不习惯，觉得脏，戴着手套也还是觉得脏，后来渐渐地也习惯了。
与其说习惯，不如说是麻木，还是那句话，她从来都没得选。这里上班离家近，步行十五钟就能到家，她不能浪费太多的时间在通勤上面，因为家里的一切都等着她打理。
倒垃圾的时候，工服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晚樱累得满头大汗，外面还是狂风暴雨，她却感受不到丝丝的凉意。热意加剧偏头痛的折磨，汗水顺着她有些苍白的脸颊滑落，掏出手机的动作都显得很虚弱。
晚母发来的语音条，顶格的60秒。
晚樱眉头一皱，心里升出浓浓的不安感，她甚至没有勇气点开语音条直接听，而是选择转文字。
青云妈妈：【你弟弟要和朋友创业，搞一个什么二手车买卖，现在就差租场地的一笔钱。那什么，你借给弟弟十万，给他当启动资金，等他赚钱了就还给你。我都和他说好了，他也保证了，这次你肯定放心好吧！】
晚樱按住太阳穴，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
她单手打字，很缓慢也很无奈地回复道：【妈，我没钱，都拿给你了。】
每次晚母都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找她拿钱，去给弟弟李青云花，就像是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黑洞，将她全部填进去都不够。
青云妈妈：【你没有，但是徐之贤总有吧？他是那么有名的律师，一笔律师费都好几万，十万块对他来说也只是洒洒水而已，你直接开口找他要不就行了？】
徐之贤。
光是看见这个名字，都足以让晚樱在极热的情况下打了个寒噤。这一刻，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干涩的喉咙里，带来难以言状的窒息感。
还没等她回复，对面又发来轰炸般的语音消息。
青云妈妈：【今晚你回去就找徐之贤要，就说是借的，以后会还给他的。】
青云妈妈：【十万又不多!听见没？】
青云妈妈：【臭丫头你别装死，反正明天要是没有，我就亲自上门了哈！】
……
八点十分，晚樱终于走出龙虾汇的大门。
依旧是暴雨如注的光景，街道上的埋头赶路人寥寥，骤风把行道树吹得七零八落，裹着雨水的树叶漫天翻飞，衬着黑云压城的天，很有一番末日来临的压迫感。
她撑开单薄的透明雨伞，压低高度撑在上方后，便一头扎进大雨中。
雨大风斜，饶是撑着伞，当晚樱能看见小区大门时，除了头颈和胸口以下，身上其余部位全部都是湿润状态。她准备走地下停车场回家，这样能少淋点雨。
周围无人，只有风声雷声和雨声，就在此时，引擎的轰鸣声以强有力的姿态，撕裂风雨声，准确无误地灌进晚樱的耳朵里。
声音太过突兀，她不禁回头去看。
两道明亮的灯束撕开雨幕，直直照在晚樱的身上。随着轰鸣声逐渐变大，光束也离晚樱越来越近，她被远光照得睁不开眼，撑伞停在原处。
距离更近后，兴许是车主注意到晚樱的存在，所以关闭了远光灯。
灯线一暗，晚樱这才看清楚，在半米开外，停在一辆红色的赛型两轮摩托车。
明红烈焰般的颜色，红得很纯粹，经雨水的冲刷后有明显的反光感，是那种一看就特别贵的漆身。她的视线往上，看见这辆赛车的主人——
他戴着同样明红色的全盔，盔体顶部的正中心印着Arai的logo，看不见长相，只从透明的镜片中显出一双非常凌厉的眼，有着漆黑的眸和说不出上限的距离感。
“轰——”
一阵强有力的油门声，有着明显的提醒意味。
晚樱观察到他捏住离合扭油门的动作，瞬间明了，这是提醒她让路的意思。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停在地下停车场入口的位置，于是赶紧侧身让开，等他先行通过。
男人轻拧油门起步，缓缓从晚樱面前经过。
暗淡的光色里，男人红色的赛车，和他红色的骑行服都很扎眼，和周围的一切都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包括淋雨后同样暗淡狼狈的晚樱。她收了雨伞，不紧不慢地沿着入口往里走。
电梯旁的区域是私人两轮停车位，用黄白色的线清晰地划分区域，价格和小车的停车位相差无几，业主群里常人有吐槽，只有傻子钱多才会买两轮的停车位。
晚樱日日从此经过，也没见过有摩托车停在这里。
今天倒是个例外。
还是那辆火红色的摩托车，浸着满身的水光立在暗处，油箱盖上的DUCATI品牌标志很醒目。
车主已经不知去向。
“爸爸，是杜卡迪诶！”一个小男孩飞跑到摩托车旁，两眼冒光，“等我长大了也给我买杜卡迪好不好！”
“没问题，到时候两个肾一起卖了给你买。”
晚樱收了伞，垂头走进电梯里，将父子俩的聊天声隔绝在外。
17层到了。
电梯门打开，映入晚樱眼帘的是一片混乱，大小不一的搬家纸盒，还有数不清的头盔包装盒，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地累摞在地。
公寓是一梯两户的设计，这一层除了晚樱家，只有另外一户常年无人居住的人家。
看来是来了新邻居。
有一摞纸盒没放稳，摇晃两下后摔塌，纸盒没密封好，里面的东西全部被挥到晚樱双脚前，将电梯的出路完全挡住。她低头，看见地上那些东西，男士剃须刀，沐浴露，骑行手套，云南白药……很杂，什么都有。
这动静不算小，一旁半敞着的门内很快传来脚步声。
很快，一个身形清瘦高大的男人出现在晚樱视野里，是刚刚那个骑摩托车的人，从他脚上那双红白色骑行靴可以辨认。
他已经脱掉骑行服，此时穿着一件黑色T恤。
衣服面料很薄，可以清晰看见男人紧实饱满的胸线，锁骨也随着他的脚步上下起伏着。
长着一张没什么情绪的脸庞。
英俊得很客观。
依旧是那双凌厉的眼，他淡淡地看了眼晚樱，什么也没说，只到她身前停下，单膝一弯着蹲下去。
冷色大手一伸，开始拾捡物品。
晚樱没有动，抿了下唇，准备等他捡完东西再出电梯。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的动作却突然停下了。
惹得晚樱疑惑地低头。
反应过来后，她瞬间定住。
男人的视线落定在她的小腿上。
和冒犯无关，和男凝也无关，完全是出于震惊。
晚樱都明白。
她穿着一条到脚踝的杏色针织长裙，正常情况下没人能看见她的小腿，除非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蹲在她的身前，又是这么近的位置，就能看见——
一个接一个的烟疤烫痕，在她苍白脆弱的小腿肌肤上恶劣生长。
紧密，骤多到像缀着一串深紫色的葡萄。
千疮百孔。
恶意满满。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越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