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返生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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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跃骢最后挥手飞出法器，变出艘小船来，堪堪让他们两人躺在小船上。
一叶扁舟，飘荡在一望无际的无量死海上。
邬一笑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凌晨，太阳一点点上海平面，照得让人睁不开眼。
邬一笑失血不少，脸色惨白，金跃骢身上都在妖兽的污血，两人衣服都破了好几处，狼狈不堪，彼此累得谁都不想动一下，就这么瘫在小船上任由它毫无目的地漂浮在海面上。
“好渴……”邬一笑被渴醒了，睁眼，看到已然醒了不知道多久正坐在小船另一头的金跃骢。
昨天生死相依，今天面对面，两人之间因为易阳珠的再次易主，看似又像是撕破了脸，彼此都没有心力给对方更好一点儿的脸色。
邬一笑神情冷淡，等彻底清醒后，兀自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看向四周：“这里就是无量四海？怎么离开？”
“离开，呵呵。来了这里，谁也别想离开。”金跃骢冷笑。
下一秒，面板弹出：
【玩家背德者触发主线任务：逃离无量死海。】
邬一笑：“……”
看来这小子根本不想配合，他也懒得哄他，转身，避开阳光，节省体力，蜷缩在小船的另一侧，闭目养神。看似闭目，实则是在查看面板信息。
金跃骢见他对自己冷眼相对，刚刚还拿乔的心一下没稳住，情绪莫测起来：“喂！病秧子，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魔不会死，可你肉体凡胎的，你再在这里呆下去，没有淡水和食物可撑不了多久……何况这无量四海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会觊觎你的海域怪物。”
他觑着邬一笑，见他依旧不睁眼，不为所动，忍不住嗤笑，“你说我要是用把小刀给你放点儿血尝尝，会不会也引来那些怪物……小病秧子，不如这样，你求求我，我就勉为其难借易阳珠保护你怎么样？”
邬一笑两耳不闻，一心闭眼在意识空间里查看面板。
目前副本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二。
时间分秒走过，眼见着就没剩多长时间了。
直播间观看人数高居不下，现在竟然有在线观看观众90+万人！观众们赠送的礼物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邬一笑看着不断更新的礼物，心情好了那么一点。
他依旧不理睬聒噪的金跃骢，闭目养神，熬鹰似地，果不其然，在半小时后，金跃骢终于自己忍不住再次开口了：“你知不知道这无量死海异常凶险，一切法术在这里都会失效，所有气息湮没，就连易阳珠……也会失效。相应的，魔尊也绝不会找到这里来。”
“你说的只是时间问题。”邬一笑指出他的漏洞，“你能进来，他也能进来。甚至你出不去，他却很可能轻轻松松地就出去。”
“你怎么……”金跃骢抿紧唇，闭上嘴，半晌有些颓然，“你说的没错。”
他一定会找过来，就像当年那样。
过了不知多久，海上的天暗下来，乌云密布，很快狂风四起，眼见着就下起了大雨，海浪掀得这艘小船几乎要散架。邬一笑和金跃骢紧紧靠着小船，船下周围好像围上来了一些海域的大型生物群。两人淋着雨，狼狈地互相对视一眼，不敢呼吸。
直到那鱼群忽略他们游走，他们才松了口气。
雨水弥补了在海上长期脱水的两人，尤其是邬一笑，仰头大口大口喝着雨水，感觉勉强又活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鬼王、魔尊、还有李垂空都在外面寻找着邬一笑的踪迹。
电闪雷鸣之际，海浪翻天，金跃骢愈加疲惫虚弱后，抬头看着黑云压下来，记忆深处的恐惧渐渐浮上了心头。
邬一笑忽觉不对，嗅了嗅鼻尖那股已经不能再熟悉了的奇异香味，上前紧急晃了晃金跃骢：“阿金，醒醒！”
他忍不住问：“阿金，你……你是不是也用过返生香？”
金跃骢眼神逐渐迷离，还没来得及回答他。
邬一笑眼前就弹出面板：
【玩家背德者触发返生香幻境……】
邬一笑还没看清任务是什么，就被游戏投到了幻境中。
他猛地再睁眼，发现他站在一艘巨轮的甲板上，脚下又湿又滑，正左□□倒晃荡着，细细的雨丝打过脸颊，天空乌云蔽日，电闪雷鸣，闪电仿若从天劈下，雷声震得他心口发颤！
他忽然听到一阵声音，偷偷弯腰潜伏过去，发现前方空地处站满了密密麻麻浑身紫气额有犄角的魔，他定睛一看，为首的男人正是魔尊越沉！
而他面前则跪着一个男人满身是箭，怀里紧紧抱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似乎也是他的爱人。从邬一笑的角度去看，怀里那个人没有犄角，似乎是个人类，只是嘴角流血，脸上就只剩一口气，恐怕也活不久了。
邬一笑蹙眉。
接着听到越沉神情冷漠地道：“哥，不要怪我。你既然为了这个人类，置我们兄弟之情不顾，更无心魔界，那么这个魔尊就让我来替你坐。以后小金就当是我们的儿子，我会抚养他长大，等我百年后，这魔尊之位照样会传给他。”
抱着爱人跪在地上百箭穿心的男人垂眸看着怀中的人，抬头看着自己的亲弟弟，眼神中露出一丝复杂的凄然，略过他最后看了眼远处被魔军们束缚住手脚，满脸是泪的孩子，再对他扯出个安抚的笑容。
接着就是越沉最后致命的一剑，男人吐出血来，不再反抗，怀里的人痛苦地大喊着他的名字。
还是孩子的金跃骢终于奋力挣脱开，几步踉跄着飞奔上前，滑跪着扑到他男人面前：“父尊——！”喊得撕心裂肺。
邬一笑看着这个家族内斗夺权惨案，心里唏嘘。
他最后看到那男人和他怀里的爱人还是紧紧扣着彼此的手，直到来抛尸的魔军使劲拉，都分不开他们，直到越沉走过来，伸手使劲握住那个人类的手，将他的手融成白骨，生生掰断，分离。
示意将这人类抛到海里。独留他兄长。
小金跃骢双眼睁着看着这一切，不断流泪，咬牙切齿，挣扎着怒吼，被魔军挥鞭抽的一脸血痕，踹到肚子上，再死死扣着他，逼迫他压低脊梁，打开船舱门，一脚踹进去！
邬一笑看得不忍，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等晚上人都散了，才悄悄潜入船舱，他找到小时候的金跃骢，上前伸手摇晃他：“阿金！阿金你醒醒！这里是梦，是幻境，快点儿醒过来！”
哪知道他刚晃了两下，这遍体鳞伤的孩子就歪着身体倒了过去。
邬一笑吓了一跳，低头去探他的鼻息，发现已经几近于无，再伸手去摸，孩子身上滚烫，明显在发高烧，这就算是魔族的小孩，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又受伤，恐怕得被活活烧死！
邬一笑有点儿着急，如果金跃骢就这么在梦境的恐惧里烧死了，那他们就永远别想离开这个幻境。
他看着小脸还脏着的小孩，无奈叹了口气，伸手将自己已经破得不行的外套脱了，给他盖上，又找到船舱内的干草给他铺上。
“渴……好渴……”孩子病得在梦中呓语，又开始胡乱流泪：“父尊……爹爹……孩儿害怕……孩儿害怕，别丢下小金一个人……”
邬一笑见他伸手乱抓，只得硬着头皮将他抱起来，张开手将他一把搂在怀里紧紧抱着，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乖，别怕，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活下来的人总要继续活着。”
怀里的小金跃骢听到他的声音渐渐气息平稳下来，但还是闭着眼睛流泪，小脸烧得通红：“渴……好渴……”
邬一笑轻轻拍着他，将他放下来，在船舱里到处找，还是没找到一点儿淡水，主要这么烧着也不行，他皱起眉，最后无奈，伸手用匕首快速划开胳膊上一道口子，就立即对准小孩儿的嘴，生怕泄露出一点儿味道被察觉。
小孩儿感觉到液体流入嘴里，求生本能让他贪婪地张开嘴吮吸着。
邬一笑疼得皱眉，这小阿金是属狼狗的吗？牙齿那么尖！
等他实在有点儿受不了，赶紧收回胳膊，快速用布包扎好。这才扶着小阿金躺下，忧愁地想：这孩子到底还能不能活？
反正要他现在这个废人出去硬刚越沉是绝不可能的！
废话，连前魔尊夫夫都被搞死了好嘛？
这无量死海到了这里所有法术法器失效，恐怕越沉就是靠着这个Bug，把他们一家子弄到无量死海，再趁此下杀手夺权。至于留着金跃骢嘛，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被前魔尊的旧部怀疑，二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刚刚听到越沉那句“我们的儿子”，总会有点儿多想。
这越沉不会是兄控吧？
他才这么想着，就察觉到了有人要来，赶紧找到船舱暗处用干草隐藏自己。
果然，船舱被打开，越沉竟然双手抱着阿金父尊的尸首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轻轻放在一侧。
他低头看着躺在那儿半死不活的小阿金，看着他和兄长几分相似的眉眼，冷冷不语。
“阿兄，别怪我。”
说着，他一把将孩子的脖子掐住，高高举起来，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盯着他，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地流失……
邬一笑感觉都快急眼了，正想着要不冲出去。
下一秒，他却突然松了手，接着施法接印，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下一瞬，船舱外刮来一阵风，接着走进来一个蓝色的透明魂魄，邬一笑一看，正是前魔尊那个刚刚死了的男人！
越沉转过头来，对着他刚刚引魂而来的男人惨然一笑，左手还握着他侄子的脖子，转头淡淡一笑：
“哥，我这里有一根返生香。你活过来，我们从头来过，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哪知道那已经是鬼魂的男人只是静静看了已然疯魔的越沉一眼，接着就纵身化为一缕气息直接附身到了小阿金体内。
“不——！”
邬一笑看得啧啧摇头，不愧是魔族，真的疯批。
越沉几乎慌了，却无计可施，现在两个魂魄都在一具身体里，他不救也得救。
慌乱之下，也没注意到小阿金嘴边的血迹有奇怪的味道，当即点燃返生香救人。
“哥，我不想杀你的，我不想杀你的！小金就算是你和那个人生的，我也不会真的杀他！所以你接受好不好，接受返生香……”他一遍遍念着。
可丝毫没有动静。
没多久，已经奄奄一息的小金跃骢脸色慢慢恢复血色，恍惚睁开眼来，看着眼前的越沉，很快面露恨意和惊恐，往后躲着退去。
“你要干什么？！你要杀就杀！”小少年满脸恨意，攥紧了拳头。
越沉死死盯着他，确认另一个魂魄还在他身上，最后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低声说：“我不杀你。我之前说的，说到做到。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
“你做梦！”小金跃骢抓过身侧的石头一把丢过去！砸在越沉的脸上。虽然被他身上护身的法术自动屏蔽弹开了。
邬一笑看到这儿，不禁摇头，以卵击石啊！
幻境里的画面陡然变化，似乎到了魔界，他看着一开始桀骜不驯的少年一点点假意被规训，长大，不断积蓄自己的力量，却也在越沉狠毒果决的手段下，对越沉产生了一种越来越难以挣脱的惧怕心理，甚至会在噩梦中惊醒。
邬一笑看着他反反复复，最后下定决心，听闻仙界的仙君要下凡历劫，那时会有易阳珠随着衔玉而生，越沉一直野心勃勃，将易阳珠趁机偷到了手。
而金跃骢这些年就一直在暗中伺机再偷过来，也就有了后面的事儿。
可即便偷到了易阳珠，金跃骢对越沉的恐惧在幻境里却越来越深。
此时少年躺在当年那个甲板上，怀揣着因为无量死海依旧失效的易阳珠，仰头淋着万尺高空下淋下的冰凉夜雨，恐惧、恨意，对自己怯弱的痛恨厌恶，都在与日俱增。
千丝万缕的情绪钻进他体内，让他痛不欲生。
邬一笑再看不下去了，上前跑到他身边，伸手使劲摇晃他：“金跃骢！你给我起来！起来！有仇就报！你到底要懦弱到什么时候？！”
他说完，被自己的话一怔，脑海中闪过早就封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满脸雨水，深吸一口气，对着陷在梦魇里的金跃骢上前，狠狠挥了一巴掌！
“给我……起来！”
金跃骢像是被电击中一样，猛地直起身来惊醒，大口大口喘息着，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眼看到眼前同样浑身湿透狼狈的邬一笑，一怔，接着邬一笑对他无奈地，放松地一笑。
他没再犹豫，上前一把将他拉过来，狠狠抱在怀里。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正是当年他父尊死死抱住自己爱人离世的地方。
“……我听到了，我全都听到了，你说的对。”少年坚毅的面庞滑着雨水，抵靠在邬一笑肩头，“你会陪我的，对吗？”
“对。”邬一笑眼神少有的露出一抹温柔，“所以，不用怕。”
【好感值+10: 95%】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主线任务：拯救迷失的灵魂！即将离开幻境……】
下一瞬，邬一笑被忽然而至的白光刺眼地微侧头闭眼避开，再睁眼，他和金跃骢两人又回到了小船上，晃晃荡荡地飘在无量死海上。
金跃骢尴尬地和他分开这个拥抱后，和邬一笑两人完全脱力地躺在了小船上，彻底没了一丁点儿的力气。
不断身心受损的两人，脸上毫无血色，身上的皮肤干得皲裂，嘴唇干燥得起皮，甚至连口水都分泌不出来了。
邬一笑有点儿后悔了，这还不如在幻境里呢。
“阿金……”他费力地呢喃，“快说，到底有什么办法能离开，否则我们真得死在这里了……”
金跃骢也努力喘着气呼吸，艰难地开口：“……我、我要是知道，早就说了。”
他费劲地翻身，爬到邬一笑身边，对他露出一个费劲的笑：“对不起啊，病秧子，本来想救你，却反而害了你。我以为，易阳珠的力量不会失效呢……”
他皱眉，伸手划破自己的手，将血液递到邬一笑嘴边：“我虽然是魔，但血液应该也能喝……”
邬一笑虚弱地皱眉，不忘质疑：“……会中毒吗？”
“死了更好，一对苦鸳鸯……”金跃骢不忘苦中作乐。
邬一笑：“……”
他最后还是小心地吸了一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翻过身去像条咸鱼一样躺在他身边：“……难喝。”
金跃骢闻言，眼底露出失落，小声说：“但是你的血……就挺好喝的。”
“那当然。”邬一笑唇角微勾。
深夜的大海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两个人却不敢睡过去，就怕彻底一睡不起。
死亡的恐惧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深，邬一笑甚至快被这种窒息感逼疯，快忘了他是在游戏里，而是真的在一片凶险莫测的大海上。
正在他恐惧时，身边的金跃骢忽然伸手紧紧抓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说：“别怕，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然后我送你出去。”
邬一笑闻言一怔，直觉告诉他，那绝不是个好主意。
金跃骢侧头看着他的眉眼，少年英气不减，却多了丝坦然，最后的最后，还是开玩笑：“你看，勾搭了那么多人，只有我真的对你好吧？你要出去了，你得记得我，一辈子记得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握着他的手邬一笑却感觉到对方生命的流失……他不由恐慌起来，出声喊他：“金跃骢？金跃骢！你要干什么你告诉我！”
他费劲地翻身在他上方，伸手拍他的脸：“你干嘛？你不许干什么牺牲一人来救我的把戏我警告你！”
邬一笑心里是真的有些急了，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NPC而已，连刀玩家的时候他都没有眨眼，掏心爆头割喉，这些对他这个一直以来刀尖舔血的人而已根本没什么。
金跃骢眼神直直地盯着邬一笑，看着他为自己担心着急，嘴角微微上扬，依旧紧紧握着他的手：“只要……只要握紧手，我们就不会分开。所以，小病秧子……别怕。”他声音虚弱地只有气音。
邬一笑真是气得一拳握紧捶在他身侧，附身看着他对他怒吼：“你懂什么？！死了就是死了！你死了我来这儿干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老子干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还没还没……”还没真的爱上我……你死了我还玩个屁啊！
金跃骢伸手轻轻擦掉了邬一笑流下的眼泪，放在唇边舔了下，皱眉：“……又苦又咸，怎么不甜？”
他刚说完，就缓缓闭上了眼睛，邬一笑感觉心口猛地一抽，也痛地倒头翻身在他身边，晕了过去。
这艘载着两人的小船在深夜的大海上飘荡着。
似乎要飘向无尽黑暗的深渊……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返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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