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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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凛没想到自己收徒还不到俩月，徒弟们就自己出去干了票大的。
弄回来将近二十匹马，二十几副铁甲刀枪，一架马车，一个练过武的年轻男人，以及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
因为出身贫苦见不得浪费，就连战斗中死掉的马匹也被拆成肉块驮回来。
于是傍晚庙前架起的篝火上，咕嘟嘟煮起了马肉汤，热气腾腾香味儿四溢。
封蕊端着碗肉汤坐在一堆村妇中间强颜欢笑，自觉如同一只孔雀落进了鹌鹑堆里，格格不入。
听听这群人聊的都是些什么啊——
“哎，我家蛋蛋屁股上长了个疔，要不要给他挤出来？”
“千万别挤，小心给挤坏了，听说林三婶儿有个孩子就是这么没的。待会儿吃了饭，你把蛋蛋抱给生双阿公瞧一瞧，他懂草头方，给弄点草药涂涂。”
“惠娟，你的菜园子咋样了？”
“咱们这块儿地肥，长啥都好，我那葫芦都爬架开花了，昨儿个山神爷爷尝了我园子刚摘的黄瓜，也说新鲜脆嫩。唉，虽说眼下靠山吃山饿不着，但咱们农户不种点东西，这心里就不踏实。”
“是啊，要能再抓点鸡崽猪崽回来养，就更好了。”
封蕊完全插不进话。
这根本就是一群再普通不过的村妇，聊鸡聊猪聊种地，再就是聊怎么奶孩子带孩子。
封蕊从小到大除了认字之外，学的都是仪态礼节烹茶插花、调弄螺黛脂粉、辨认各种档次品类的衣料宝石首饰。
琴棋书画虽说不上如何精通，但为了在皇城的闺秀当中不跌份儿，也是能上手的。
嫡姐则被教养的更加严格，从八九岁开始就被带在嫡母身边，学习管账管家。
养鸡养猪种地？
她院里的三等丫头都不会去做。
至于奶孩子带孩子，就算她将来生下小孩，也基本上是奶妈子的事，轮不到她操心。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不会想到这样一群黄瘦干巴、粗衣草鞋的村妇，能够在她面前轻易灭杀一队全副武装的精悍骑兵。
既然插不进嘴，就只有低下头默不作声喝汤。
谁知刚入口，竟然觉得十分鲜美，眼睛不由一亮。
马肉比起牛肉驴肉，其肉质相对粗糙许多，而且有一股味儿，不是人人都能接受。
再加上马匹价格很贵，还属于战略物资，所以无论富贵人家还是贫苦人家，都极少会去吃它。
乱世中能有口吃的填肚子就不错，由不得挑三拣四，封蕊本来没对这顿饭抱什么希望，当下却连喝好几口汤。
又用筷子挑出肉片吃，入口滑嫩易嚼，并不觉得有马肉的坚硬粗糙。
再抬起头的时候，一碗肉汤已经见底，就见旁边的村妇望着她笑，说：“封姑娘饿了吧。”
封蕊有点不好意思，用帕子抿了抿嘴角：“我从不知，马肉竟能做出这等滋味儿。”
“嗨，我们原先也不知道，这都是山神爷爷教的法子，就连熊肉老虎肉都能弄得鲜嫩爽滑，没半点膻臭味儿。”村妇满脸崇拜感激，“山神爷爷慈悲，什么事都为我们着想。”
其实教人做饭这件事，江凛还真不是为村民们考虑。
他是自己懒得做，嘴又挑。
“我这初来乍到的，还没拜见山神爷爷他老人家。”封蕊乘机说。
“待会儿吃完饭，大家洗漱干净后都要回庙里歇着。”村妇说，“山神爷爷也在，到时候就见着了。”
封蕊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庙门，心想这山神爷爷的作派真是与众不同。
明明本事挺大，换成别人恐怕早立了山头称王称霸，他却带着十几个妇孺弱残窝在这人迹罕至的小庙里。
可能是因为年纪老了吧。
人一老，雄心壮志往往也会随之消磨。
于是等到吃过饭，封蕊跟着妇人们去附近的水边洗漱。
只见妇人们拎着几桶热水过去，又拿了胰子、一根杨枝，以及一小撮粉末给她。
村妇们熟练的咬开杨枝，就着水蘸了粉末擦牙。
这是富贵人家才有的讲究习惯。
封蕊十分诧异，紧接着看手中的胰子，温润细腻呈光滑卵形，散发着淡淡花香。
品相竟然比皇城商铺里卖的还要好。
眼前这群村妇，跟这些用具有着强烈的违和感。
“你不会用啊？”之前的村妇走过来，看了下封蕊手里拿着的杨枝，笑嘻嘻跟她说，“这个早晚都要拿来擦一次牙，我们之前也不会，现在都用得熟了。你看我们怎么用，跟着学就行。”
“神灵爱洁，千万不要躲懒，一定要收拾得干干净净，勤换衣裳，才能得山神爷爷不厌弃。”
封蕊点头，咬开杨枝擦牙，心想这群村民真是把那位老人当成神明了。
人家大概是觉得以前你们的卫生习惯不怎么好，住在一起嫌腌臜，才教会你们这些。
别说，关于这点她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等到洗漱完毕，封蕊因为要进庙见大盗头子，又想要合群，换了身相对朴素的棉布衣裳。
幸亏她的衣箱在马车上没丢，不然就要捡那些村妇扎肉的麻布衣穿了。
等到走进庙里，在通明的灯火之中，封蕊看见了江凛。
任何人只要走进去，第一眼看见的就肯定是他。
殊丽出尘的少年长发垂腰，姿态放松地倚靠着一头蓝眼巨兽席地而坐，白若冷玉的赤足踩在黑色熊皮褥子上，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同摆放在黑色丝绒垫上的，价值连城的工艺品。
巨兽安安静静地趴着，十分听话驯从的模样，少年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它背上的毛。
这巨兽封蕊曾经在皇城见过有人养来做斗犬，名獒犬，是域外引进稀有的名贵品种，凶猛善战，据说一生只认一主，极为忠诚。
只不过这头体型格外庞大就是了，没想到会出现在这样的乡下地方。
“这位就是山神爷爷。”有人在愣神的封蕊旁边小声提醒。
封蕊当场被惊到合不拢嘴。
她当然看出来少年在一群人当中地位超凡，作派气度也完全不同，却只以为是“山神爷爷”跟前得宠的直系晚辈之类，没料到他竟然就是大盗头子。
说好的白胡子睿智老者、久居深山的隐世高人呢？
就这岁数，好意思自称什么“爷爷”？！
也亏得这群村民一个个嘴里叫的响亮欢快，半点都不尴尬。
自己一路所见所闻，竟然全出自这美少年的手笔？！
简直不敢相信。
入夜后，江凛像往常一样舒舒服服撸着狗，看见个穿棉布衣裳的陌生女人走进庙里，就知道是今天新入伙的成员之一。
她看见他，先是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表情，紧接着慢慢回过神，走过来柔顺宛转行礼：“小女子见过山神爷爷。”
“封姑娘是吧。”江凛早听过香蒲禀报，抬眼望向她，“你从哪儿来？”
关于来历，封蕊早就编好了。
谎言要半真半假，方能滴水不漏。
于是她轻轻啜泣一声，道：“此事说来，都是小女子命苦。”
“小女子本是兵部尚书封建德之女，原本在皇城居住。只因嫡母不容，说是命格与父母相克，两年前被送往白沙县家庙之中。”封蕊面露哀伤，“听说宁王即将打来，小女子就带了几名从人，想要回皇城找父亲。”
“谁知遇到宁王骑兵一路追击，几名从人只剩下小罗，慌张中迷了道路，幸而遇到山神爷爷的门徒搭救。”
江凛听她说完，微微一笑。
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可以做到撒谎时面不改色心不跳。
然而普通人只要撒谎，面部必定会出现不一样的微表情，肢体无意间带出小动作。
这个故事，听起来似乎找不到破绽，实际上半真半假。
“封姑娘，你不信我，对吧。”江凛将手臂搭在阿燃的脊背上，缓缓开口。
封蕊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道：“小女子诚心投靠，山神爷爷何出此言？”
“如果你真的信我，又怎么敢在神明面前撒谎呢？”江凛问。
他的声音温和平静，却仿若一个霹雳从她头顶砸下来，冷汗顿时从额头上泌出——
素昧平生，他、他怎么知道她撒谎的？！
再看四周的村民，都朝她投来怀疑的目光。
“不过身而为人，总会有些事不愿意对旁人言说。”江凛继而话锋一转，“更何况身处乱世为了自保，原也算不得什么。”
封蕊只觉得在少年那对秀美清澈的眸子注视中，她整个人变成了透明的。
这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感觉，她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
“小、小女子不是……”她结结巴巴的想要辩解挽回。
“封姑娘不用紧张，既然有缘来到这里就是客人，没有谁会在意你的曾经过往。”江凛打断她的话，“封姑娘手上的地图，可否借来一观？”
封蕊心中又是一惊，暗忖道，他怎知我身边带有地图？
难道还真是神灵不成？
当下敬畏之心油然升起，不敢再玩任何花样，朝江凛深深躬身一礼，应道：“是。”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 51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