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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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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凛姿势随意地坐在四出头花梨木官帽椅上，身穿石青色飞鸟纹绫衣，腰束鎏金兽头革带，一头乌鸦鸦的发完全梳上去，用玉簪束成简单利落的髻，露出覆肝般的漂亮额头。
他皂色官靴所踩的羊毛织花毯子上趴着阿燃，一颗毛茸茸的硕大狗头亲昵倚靠着他的膝盖处，左手侧椅子上坐着“夫人”封蕊，身后持刀披甲的兵士侍立。
纵然未曾动声色，亦是威风气势逼人而来。
江凛这边其实总共才十几人，而卢家上下数百口，却被生生衬成了落魄的土鸡瓦狗。
他目光往下方一扫，只见卢家人个个面如土色站在那里，就连卢夫人当场晕过去也不敢吭声，只有旁边的五少爷伸手搀扶了一把，让瘫软的卢夫人倚靠着自己，不至于因此倒地磕伤。
仆役丫鬟们的反应则是形形色色，有的脸色比卢家人还要难看，就跟死人差不多，额头处冷汗淋漓，沿着脸颊直往下滴，比如当初参与了杖毙原主的那几个家丁。
有些与原主从前交好的，流露出意外和欢喜的表情。
更多的则是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祸是福。
五少爷卢缙的表情更加复杂一些，看见江凛先是眼中闪烁出惊喜光彩，继而又垂下眼帘看看靠在自己肩头晕倒的亲妈，神色惨淡。
现在大家心里都清楚，江凛这怕是杖毙未死、一朝翻身前来卢府复仇的，地位气势都不同往日。
正所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乱世中机遇迭起，这种事情并非没有。
“在场诸位想必都是认得我的，也知道我的为人，不必过于惊慌。”江凛一下下抚摸着阿燃的狗头，看上去一派闲散慵懒，散发着从前未曾有过高高在上的贵气，说出的话语很平和，“往后大家就跟从前一样，各司其职，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行。”
听到江凛这么说，卢家人之外的大部分奴仆都松了口气。
“赵蒲，跟着夫人去点点东西、理理账本，把府里上下归置归置。”江凛朝身后吩咐一声，然后挥挥手道，“除了卢家人之外，都下去吧。”
封蕊虽是个庶女，却出身高官家庭，还做了两年县令夫人，持家和管理下人是会的。
眼力见识起码比卢夫人强出不少。
至于香蒲，她聪明灵活认得字，还十分勤奋好学，是江凛在乡野间无意中捡到的一块璞玉。
跟着封蕊多学点东西，对她的将来有好处。
江凛这么说了，那几个参与捆绑杖毙原主的家丁脸色却越发灰败，脸上身上的冷汗就没停过。
江凛现在不发作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后手整治？
谁都知道钝刀子割肉更疼，而人对未知的事情也更加会感到恐惧。
于是顾不得那许多，只见几条壮汉互相看了一眼，便听得扑通扑通下饺子一般，纷纷上前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老爷饶命！”
“小的有罪，愿受惩罚，只求老爷宽恕贱命！”
一个个口口声声都在求饶命。
江凛看着这几条汉子把头磕的砰砰作响，心想几人倒还有些可取之处。
面对已经失势落败的卢家，以及明显是要来复仇索命的阎王，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只是苦苦求饶命，并没有把罪责往主家身上推。
具备好员工的基本素质。
于是微微一笑：“你们虽有罪行，却罪不致死。”
“再者做下人的，哪能凭自己心意行事，还不都是听主家吩咐？”江凛望向跪着的几条汉子，“你们如同刀，卢家如同持刀人。刀本是物件，端看主人如何使用，我就算是之前被捅了刀子，难道不跟持刀人算账，还能单单怨刀太过锋利吗？”
“下去各领十棍，罚半年月钱，往后就在府里戴罪立功吧。”
看似轻描淡写几句话，却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这些家丁的心坎上。
是啊，这年头做下人，就等同于主家的物件，特别是他们这些卖了身的，命契都捏在主家手里，怎么可能违逆主家？
他们跟江凛无冤无仇，平时也都是些老实做事的本份人，并非天性凶残，亦不曾仗势横行为非作歹，一切只是听主家吩咐。
自古大众恨狗腿子更甚于恨正主，只因端了人家的碗，上头做恶事下面背锅更是理所当然。比如在江凛之前的那个时空有忠臣冤死，千古只见铁铸的奸臣夫妇跪像受唾骂，却不见祸首皇帝也铸个像来跪一跪。
他们自己都从来没想过，能在这件事上摘干净。
只盼着能在江凛手底下好歹留条性命，怎么着都行，却没料只是领十棍、罚半年月钱，将来还能继续戴罪立功留在府里做事。
也只有同样做过下人的江凛，能够这般理解他们吧。
几人抬起脸望向江凛，额头处个个青紫交加，吭哧吭哧哭了出来。
是劫后余生，亦是感激涕零。
“老爷宽宏大量，慈悲为怀，小的从此愿为老爷效死！”
一个脸上涕泪横流的家丁，再度重重将额头磕在光亮的水磨石地板上。
“愿为老爷效死！！！”
剩余的几个家丁同样朝江凛流泪磕了头，发自肺腑齐声道。
江凛恩威并施收服几名家丁之后，就让封蕊和香蒲带着一群仆役丫头退出大厅做事去，厅堂内只剩下十来个瑟瑟发抖的卢家人。
其实也就是卢夫人和几个妾室，以及儿女们。
“卢家那老头呢，怎么没来？”
香蒲走后，小罗自觉接替了她的位置，从江凛身后走出，朝这群人望了一眼，扬声问道。
小罗全名罗澄，是封蕊身边的家丁，身强力壮会些武艺，十七八的岁数。
他并不是卖身的奴仆，是被封蕊雇佣而来，家里破落前曾读过几年书，也是白沙县城本地人。
只因封蕊之前给银子安葬过他老爹，他为人任侠少年意气，便跟着封蕊一块儿出逃，期间还舍生忘死一直保护她。
她在他的心里，与其说是为其效死的主人，不如说更像是侠士报答萍水相逢的一段恩情。
小罗本就嗜武若命，见识过洪保儿和香蒲的武艺、知道皆为江凛传授之后，就变得心痒难耐，像七八只猫儿无时无刻在挠心抓肝，这段时间正在图表现想要拜师学艺，成为山神爷爷门下的第五名弟子。
因此对江凛鞍前马后的十分上心积极，连恩人封蕊都得靠后排了。
卢缙扶着晕倒的卢夫人无法回话，于是卢绍大着胆子上前，躬身作揖回答道：“父亲之前被兵爷杀伤，现正躺在祠堂中，不能前来拜见老爷，还望老爷见谅。”
卢绍初见江凛时，是魂飞胆丧、遍体皆寒，想到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根本连头都不敢抬。
但看到江凛处置那几个家丁，不由又逐渐升起一线希望——
江哥哥心地向来纯善，对平常没有什么交往、直接动手的几个家丁，都能如此宽宏怀恕，更何况对待从来呵护在意的自己？
只要他哭几声，江哥哥往常就连雌伏于他都肯，哪怕疼痛为他舒坦也会忍着。
想到这里，卢绍袖下的手指微动。
仿若在柴房灶间跳动的彤红火光中，手指一点点滑过那身细腻清香肌肤。
此番死里逃生，江哥哥对他的恨必定是有，他便任其磋磨打骂一段时日又有何妨？到最后江哥哥想必还是会心软，会体谅自己那时的处境。
江凛居高临下看着卢绍，数月过去，这人比原主的记忆中消瘦了一些。
模样倒是上等的，一双小鹿般的眼睛似乎总是笼罩着层水雾，发色由于幼时缺乏营养而微微泛黄，衬得皮肤越发显白，属于看着很乖、让人想要保护的类型。
难怪原主一见他哭就心软，恨不得掏心掏肝，把能给的都给他。
却不知这些年心血，喂出了一头反噬的狼崽子。
“这样啊。”江凛听过卢绍的回答，面色冷淡的点点头，“找大夫过来给看看伤，别让人真的死了。”
江凛进卢家没想过要杀人，人间最痛苦的事情，也从来就不是一死了之。
继而目光转向仍然晕倒在卢缙肩头的卢夫人，沉声道：“掌嘴，将她打醒。”
江凛的身边人都将他奉为神明，江凛要他们刀山火海都是敢的，更何况整治一个跌落尘埃的富家夫人？闻言不顾卢家子女哭喊，立即拖出卢夫人来，将她架住用力扇了十几个耳光。
卢夫人两边脸颊红肿，这才在疼痛中呻|吟着睁开双眼，看到江凛高高在上。
江凛见她醒来，瞟着她缓缓开口道：“夫人感觉如何？这是数月前你赏过我的，如今还给你。”
卢夫人杖毙原主时雷厉风行，此时事情刚刚开个头，在江凛看来还没怎么地，就软弱的呜呜哭起来：“妾身愿将身家全部献上，只求江老爷饶命！”
“你献不献上，全部身家也都是我的。”江凛恶意道，“还有别的可献吗？”
卢夫人眼珠慌乱四顾，终于看到不远处的卢缙，仿若看到了救命稻草，声音顿时拔高几个度：“缙儿、还有缙儿！”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