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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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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俨喊了声咔,说明他们这边的戏已经过了,就看钟扬那边需不需要夏南风配合了。事实证明钟扬那儿也是一切顺利,电话那头似乎也已经准备收工了。
钟扬说着,还顺带着感慨了一下夏南风的台词功力还挺牛,光是那寥寥几句就能听出李星当时孤注一掷的心态。
冯俨把视线从监视器上移开,抬眼看着不远处正在笑嘻嘻地接受王立的吹捧的夏南风,冷静地开口:“如果你在现场的话大概会更惊讶。”
钟扬拿着手机感到有些语塞,心说:夏南风的临场表现能不能另我感到惊讶是一回事,至少你对他的评价已经震惊到我了。上一个被你这样评价的人现在已经拿影帝了。
只是冯俨这话却说得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是吹牛的样子。于是只能佯装期待地应了一声,然后提了一下冯鹏今晚演的也挺好的。
大概是遇强则强,他跟张敬森搭戏的时候反而展现出了更强的戏剧张力。
冯俨闻言“嗯”了一声,少见地没有怼弟,只多问了一句他们那边的戏份大概还要拍多久。
钟扬感到有些奇怪,心说向来都只有他嫌工期长,而冯俨仍旧皱着眉头在扣细节的时候,怎么这次反倒是冯俨在催进度了。
于是疑心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问道:“怎么了?资金不够?”冯俨面不改色地回答:“……没事,就是冯鹏报的那个高复班的老师打电话来催了。”
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理由的钟扬一怔,不由地失笑,瞥了一眼不远处坐在椅子上让化妆师卸妆的冯鹏,确认对方听不见之后才打趣道:“哎,那小子报高复班,填的居然是你的电话?”
他话里的调笑意味浓重:“我还以为就你俩那一见面就吵架的状态,他肯定不愿意让他的老师跟你汇报情况来着。”
冯俨冷哼一声,硬邦邦地回答:“他更怕老师的话进我爸妈的耳朵。我倒是懒得管他的闲事,但那俩可比我严格多了。”
那话里的嫌弃劲儿把钟扬给听乐了,想起了冯俨他爸路过拍摄地,然后板着张脸来探班的样子,只能说一山更比一山高。
他开口:“哎,要不是你提起来这事,我都快忘记那小子是半路被我拽过来救场的了,这一天天的,演技比某些专业院校毕业的还强点儿。”
冯俨对于对方变着法儿的彩虹屁感到有些无语。那天钟扬跟他坐在一起焦头烂额地选角,然后见到臭着脸来送东西的冯鹏时,瞬间双眼发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只是再本色出演的新人都不可能完全贴近剧本人物,更何况是冯鹏这个说不定连电影都没看过几部的人,远不至于让钟扬这么三番五次地夸奖。
毕竟钟扬在这个影视圈里待了十五六年了,说句历尽千帆也不为过,什么样的演员没见过,不可能被冯鹏惊艳成那样。
如果非得找个理由的话,大概就是上次他嘲讽那个演叶兰的女演员的事让对方感到心虚和抱歉,所以只好换个角度让他舒心。
冯俨没有戳穿,只“嗯”了一声,无法否认的是自己家弟弟被他人肯定的感觉还不错,至少比对方三天两头来吐槽得要好。
冯俨看着场地里已经开始收拾着准备收工了的人们,和夏南风离开的背影,开口:“这两天就可以把夏南风和冯鹏的对手戏先拍了。”
他停顿了一瞬,说:“如果他剩下的戏份不多了的话,就麻烦一下你和张老师,把他别的戏往前排一下。”虽然说是麻烦,但是冯俨既是资方又是总导演的,钟扬也没法儿拒绝。
只是那头钟扬还没应呢,张敬森的声音先插进来了。他近似戏谑地说:“哟,平时当着我面儿不都直呼名字吗?怎么今儿这么客气,私下还叫张老师呢。”
冯俨额角青筋一跳,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然后果断地改口。听得张敬森大笑了两声,大概是觉得冯俨这反应还挺有意思,和他小时候也差不了多少,照样听不得激。
冯俨则深知张敬森这人是越接话越来劲,没接茬,匆匆嘱咐了几句剧组的事就挂断了电话。
钟扬的动作倒是快,花了两天拍许超逃离村庄和挤火车的画面,第三天就带着冯鹏来了。冯敬森则在那儿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原则,跟过来看戏。
尽管夏南风紧张得要命,还是一个一个笑着地打了招呼,冯敬森和钟扬都笑吟吟地应了。前者是和夏南风演过戏的,倒是不觉得冯俨的评价是过誉。
只零散看过几场戏的钟扬倒是拭目以待,虽然能感觉出来对方的演技不赖,但是能不能配得上在场两尊大佛的夸奖倒是有待观察。
冯俨不知道钟扬心里的弯弯绕绕,只瞥了一眼噙着笑的张敬森,走近了问:“这次拍戏这么开心?”
今天的张敬森没有化李强那不死不活的醉酒妆,穿着私服就来了,显得神采奕奕的。他看着不远处坐在一起聊天的那俩开口:“这不是你们招了俩说出戏就出戏的演员,我要再整天沉浸在戏里岂不是不像话?”
冯俨没说话,表情倒是缓和了很多。张敬森也看出来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喜欢跟着冯俨的剧组演戏的原因。
毕竟业内这种还能想着关心演员心理状况的导演可不多了,多的是把演员当工具人用的,恨不得人人都能分不清戏与现实。
十分钟后,好导演冯俨开始导戏。冯鹏见惯了钟扬好声好气且事无巨细地讲戏的样子,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凶巴巴的粗糙讲述,看向夏南风的眼神里处处透露出了“你受苦了”的意味。
夏南风读出来了,干笑了两声,只低头听讲,不敢再看对方带着同情的眼神。宣传组倒是忙活个不行,趁这个间隙抓拍了一堆照片。
——毕竟再怎么也是双男主的噱头,要是一张合照也拿不出来的话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各部门就位之后就开拍了。镜头里,发出轰隆声响的火车靠站。车门刚一打开,拥挤的人群就如潮水般地涌了出来,以为这座城市足以安放他们的生机。
皮箱撞击门板的声音,小孩的哭闹声,和由于这人不小心踩到了那人的脚而引发的口角声,各种声音萦绕在许超的耳畔,以至于他皱紧了眉头。
他不知道叶兰见到他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不知道对方是能从他的言行举止之间想起什么呢,还是会把他全权地当成一个陌生人。至少他得试试。
大不了就是去打工,等攒够了钱之后再去参加成人高考。总之是比在那个充斥着暴力的屋檐下生活着的日子要好得多。
只是虽然许超心里想的洒脱,但是却不妨碍他冷着一张脸,不爽地跟着人潮挤下火车。
毕竟这时候的他本该跟着周博和孟余在外面自由自在地吃喝玩乐,而不是站在火车站的出口处,摸着就装了几十块钱的口袋,纠结该不该买这三块钱一根的烤肠。
而前天晚上还坚定地觉得自己能守住这份幸福的李星,则果断地拒绝了周博和孟余邀请他出去划船和野餐的提议,穿着许超明显大了一号的衣服,不安地在火车站门口守了两天。
他坐在边上,看着一批又一批人从他的面前经过,大多都拎着大包小包的,并且神色匆匆。因此当一个空着双手,并且一脸不爽的少年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他立马站了起来。
就是他了。李星想。因为气质这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即使对方穿着自己那皱巴巴的旧衣服,也照样显得张扬和肆意,而不是像自己那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穷酸气。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贝齿钉在鲜艳的下唇上,留下了一排整齐的牙印。
李星就那么远远地看着他,没有靠近。看着他低低地骂了一声,然后掏出一张十块钱买了根烤肠,剩下的七块钱纸币被随意地揉成了一团,然后塞回了口袋里,像是泄愤。
李星提前估计好了他大概会往哪个出口走,于是混在人群中间先离开了。
而平时大手大脚惯了的许超此刻甚至掏不出打车钱,只能臭着张脸去等公交车,恰巧遇上了在公交车站守株待兔的李星。
李星身上穿着的是许超穿过两次就不惜的穿了的旧衣服,加上许超那满满一衣柜的库存,因此直到他走近了李星,也没有想过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男孩儿是电话里自私且无情的那位。
李星抬眼看了一眼已经车站顶上已经坏了好几周了的摄像头,主动跟许超搭话。只是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就像是老旧的挂钟。
许超皱着眉头看他,问:“李星?”李星急促地清了下嗓子,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低着头,诚恳地在道歉:“对不起……我昨天晚上说的话太自私了。”可惜许超暂且还忘不了他昨晚咄咄逼人的样子,只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好在李星似乎并不需要他的一个回答。李星站起身来,仰着头去摸许超脸上的伤痕,眼眶红得吓人。他连续重复了好几遍:“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