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 ...
-
两天后，夏南风戴着唐铭给准备的墨镜和口罩登上了回程。和他同行一起回B市的人不算少，只不过大多都是工作人员。毕竟大部分演员都不需要蹭剧组的免费班机。
出乎他意料的是王立没跟着一起走。明明对方看起来是那种“如果闯不出点名堂来就不会回去”的硬汉，结果却提出来说自己想先回趟老家，等充完电了再回B市继续奋斗。
尽管这儿离C市也不算太近，即使是坐飞机还得花上一个多钟头，但是架不住王立自己觉得顺路，因此还在酒店多待了几天。以至于夏南风走的时候还得反过来祝他一路顺风。
除此之外，演叶兰的那个女演员也留下了。而当她对上匆匆赶来的钟扬的目光时，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着希望对方能够指导她一下，看起来态度还挺陈恳。倒是夏南风没有想象中颐指气使或者理所当然的样子。
于是对叶兰颇有微词的冯俨最后也留下来了。以至于夏南风想象中的，最后两个钟头的飞行相处时间也如手中流沙一般从指缝之间逃走了。
明明是三个人一起来的，回去的时候却变成他一个人。——后座上长得跟画报似的冯俨成了一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旁边的位置上则坐了一个同剧组的清瘦小演员。
当夏南风拖着自己那有些重量的行李箱，然后离开自己临时住的那个房间时，他感觉周围是寂静的，连带着心里都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站在走廊上，看着两侧紧闭着的门，然后他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地敲响了隔壁的门。
挂着镶边门牌号的房门被打开，夏南风看着眼前人，突然失去了言语，盯着看了得有半分钟之后才向前迈了半步，搂住了冯俨，千言万语化成了几句客套话。
他说：“谢谢冯导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来演您这部戏的男主角；也谢谢冯导在这四个月来的照顾，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他的话口一顿，补充：“不过昨天我跟那些小女孩儿夸你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说完了这些话的夏南风松开了手，退回了安全距离。他故作俏皮地冲冯俨眨了一下眼睛，除了眼睛有些红之外还不算失态。他微笑着，真心实意地感慨：“希望还能有下次合作机会。”
冯俨“嗯”了一声，用大拇指的指腹缱绻地蹭了一下夏南风的眼尾，在确认过没有湿润的痕迹之后才开口：“会有的。”
夏南风有些吃不准对方这话到底是承诺还是场面话，但总归还是笑着应了，郑重地挥了两下手之后就转身离开，免得自己待会儿再迈不动腿了。
耳边围绕着的，只有行李箱的滚轮碾过瓷砖的扰人声响。
夏南风不知道的是，冯俨直到看着他走进了电梯，并且电梯门已经关上之后才收回了视线。
钟扬坐在房间里，看着回来时表情明显不太愉快的冯俨，有意调侃道：“就你在门口依依不舍地站着的劲儿，吓得我差点以为你要丢下我们跟着小夏走了。”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冯俨既没有语带嘲讽地回嘴，也没有鄙视性地斜眼看他，就那么沉默地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态度倒更像是默认。
钟扬也因此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自觉地敛了笑意，问：“你认真的？真喜欢小夏？”
尽管他不是不知道那几条热搜的事，也亲眼见过对夏南风不吝夸奖的冯俨，耳闻过冯俨一而再再而三地双标，却到底没把这件事当一回事。
毕竟夏南风和冯俨这个组合是怎么想怎么不搭。不管是在业内的地位还是个人的性格，他都脑补不出这两个人相处时候的景象。
就像粉丝们通常认为的那样，钟扬在之前也觉得冯俨大概会找一个高冷御姐型的漂亮姑娘。就算是冯俨把自己的取向改成了男，答案也不该是夏南风这么个傻乎乎还总是惹事的小男孩儿。
钟扬有些疑惑地问：“不是，为什么啊？就因为他戏演得好？还是因为他热爱演戏？不管是这两者中的哪一个，圈内都一抓一大把好不？你就是找周穹谈都比夏南风让人好接受……”
冯俨抿紧了嘴唇，似乎在听了对方这贬低夏南风的话之后更不高兴了，沉声问：“那你又是图她什么？图她年轻还是图她漂亮？圈内比她优秀的人不是也一抓一大把，你却照样跟着她屁股后面转了这么多年。”
冯俨虽然没有点明那个“她”是谁，却彼此都心知肚明。钟扬有些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开口：“你知道这事儿啊？”
冯俨的冷哼声虽迟但到，听得钟扬下意识地有些心虚，说：“我这不是二十多岁的时候就陷进去了，之后就成了习惯，所以现在才难脱身了嘛。”
说着，他瞥了一眼冯俨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改口：“其实我也没有要贬低小夏的意思。他的演技当然没话说，在最近几年的新人演员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对演戏的那股子热忱劲儿也挺难得的。”他话锋一转，“就是看起来和你不搭边儿……”
只是说到后来，钟扬的声音整个低了八度，以至于冯俨不仔细听都听不见。就像是夏天的蚊子活到了冬天，嗡嗡的声响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说来也奇怪，明明钟扬才是导演界的前辈，却在每次遇上冯俨的时候都反而像那个虚心求教的。
大概是因为冯俨身上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老子天下第一”的气质太过于明显，以至于他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了和冯俨平辈的位置。
而至于冯俨为什么会特别关注夏南风的问题，冯俨他自己也没想清楚。
或许是因为夏南风的那几滴隐藏在快乐表相下的眼泪，又或许是夏南风不经意之间的撒娇，和得了便宜还卖乖时候的小得意。
总之，等他真正反应过来自己对夏南风或许有些好感的时候，剧组已经快杀青了。而杀青宴上，夏南风盯着他看时那无辜却又充满着引诱性的眼神，则充分地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于是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对方迈去。只是夏南风醉酒之后那仿佛撒娇似的攀比和亲昵而自然地搂上他脖子的那一下却给了他一种错觉，仿佛对方也喜欢他。
只是冯俨自己却知道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他皱着眉头开口：“我不知道我对夏南风的感情到底有没有到达非他不可的地步，只知道他在我这儿至少是特别的。”
表情严肃得让钟扬有些咋舌，甚至觉得答案已经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于是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不怕死地说：“这还真是令人意外。”
冯俨眯了一下眼睛，露出了一点危险的精光，问：“意外？你平时不是也在那起哄的范围之内吗？”
钟扬“嗐”了一声，说：“这说着玩的话还能当真吗？就跟你的那群粉丝在网上一天能给你组上一百对CP似的，还能都是真的？我们也就图个口嗨。你就是换个别的电影主演我们也照旧这样逗你。”
冯俨听了这话之后有些沉默。要不怎么说这种打着“闹着玩”的旗号说出来的话是最不负责任呢。听的人以为他们真心是这么想的，却当真了之后听见他们说：“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钟扬看着对方的反应也有些无奈，只好转移话题：“唔，既然你确认自己对他有那么点儿意思了，为什么不陪他回去？”
只是刚问完就觉得有些后悔，生怕对方嗤笑一声，然后语带嘲讽地反问他：“到底是谁剩了那么多不合格镜头，以至于他要留下来看补拍？”
结果冯俨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先让自己冷静一下而已。”只是不知道当面控制自己的情绪和隔着千水万山遏制思念，哪个会显得更容易一些。
钟扬挑了一下眉毛，不置可否，只耸着肩八卦：“好吧。那等你冷静下来之后，是不是就该轮到告白这个环节了？”
冯俨斜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了夏南风当初误以为自己想潜他时候的反应，冷冰冰地开口：“夏南风接受不了这事儿。”所以只能等着爱意和理智斗出个你死我活之后再做决定。
另一头，暗恋冯俨到差点害了单相思，却被当事人无故扣上了疑似钢铁直帽子的夏南风此刻正坐在飞机上，跟坐在自己边儿上的那位演孟余的演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虽然说不上心不在焉，但是对方也能明显看得出来他兴致不高。只是那位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先替他找好了借口：八成是和前面的那个黑皮一样晕机了。于是反过来劝他好好休息。
夏南风内心有些复杂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道过谢之后就开始闭上眼睛假寐。
两个小时的飞机时间转瞬即逝，以至于夏南风回忆起来的时候似乎只想到窗外的蓝天白云、机载的电视机、还有很好吃的飞机餐。
而下了飞机的夏南风因为和所有人都不顺路，而自然而然地排进了机场外等出租的队伍。只是却不急着回那个筒子楼，而是让司机开去了附近银行办理业务。
他把这次意外片酬剩下来的那些钱都匿名汇入了一个账户。于是夏南风再次变成了那个只有小几千块存款的人，心里却意外地轻松了很多。
他拖着行李箱穿过筒子楼前的狭窄小路时，那些在露天搓着麻将的，和那些在门口洗衣服大爷大妈们都还挺热情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其中一位抱着奶娃娃的阿姨还挺惊讶地看着他，开口：“哎呀，这不是小夏吗？有挺长一阵子没见了，阿姨还以为你是搬走了呢。”
而“搬走了”这几个字就还挺有灵性的。既可以解释成夏南风因为混得好了，所以搬到住宿条件更好的地方去了；也可以解释成夏南风终于在这儿待不下去了，于是收拾铺盖回老家了。
总之是让听的人在正面找不出毛病来。于是夏南风干笑两声，回答：“没，就是进组演戏去了。”
这个回答明显地涉及到了这位阿姨的知识盲区。毕竟在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市井人民眼里，没点门路的人都吃不上演戏这碗饭，而真正有本事的人又哪儿能还在这么个破地方窝着？
她因此也没怎么当回事儿。毕竟夏南风先前也有过嚷嚷着自己演上戏了的经历。
结果是她刚把自己认识大明星的牛皮吹出去，就发现夏南风所谓的演上戏了就是个犄角旮旯的背景板，甚至用不着他快进就看不见了，反倒是丢了颜面。
她摇晃了两下怀里昏昏欲睡的孩子，然后问了夏南风一件她唯一在意的事：“这回你去了这么久，拿了多少钱？”
夏南风不想说，只含糊地回答：“没多少。”对方却拽着他的袖子一连追问，大有他不说清楚就不让他走了的意思。于是夏南风伸手比了个四。
她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她想：四万嘛，一个月平摊下来还不到一万块钱的事儿。而她的大儿子可每个月都能挣两万块钱呢。没想到夏南风报的数比她预想中的多了个零。
她瞪大了眼珠子，疑心道：“小夏，你该不会是骗阿姨吧？你这几个月真赚了那么多？”
夏南风有些尴尬地想要挣开对方那紧紧抓着他衣服的手，但是到底是当了两年街坊，又不好意思来硬的，只能点头应了，却没忘了补充：“不过和那些真正的腕儿比起来，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听的那个阿姨眼珠子都红了。她强装不羡慕地问：“那小夏，你拿了这笔钱只好是不是就要搬走了？”
夏南风摇头，看得那个阿姨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她就说嘛，这小子每天早出晚归，全年无休的苦日子她是真真切切地见过的，哪能这么容易翻身？还真能一朝变凤凰不成？
说什么在这四五个月内赚了四十万，一听就知道是吹牛，不然怎么还愿意住在这个破地方？
于是她松开了夏南风的衣袖，笑吟吟地故意感慨道：“小夏啊，也不用这么节俭吧？听阿姨一句劝，既然赚了那么多钱，就给自己找个好点儿的环境。”
她挤眉弄眼地说：“你们这些当大明星的最忌讳的可不就是被人认出来吗？所以啊，你最好还是找个有保安的高档小区住。”
夏南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哪儿能听不出对方的反语，却依旧实话实说：“张姨，我倒是也想啊，这不是赚的那点钱都给家里汇去了吗？身边没有多余的钱啦。”
听得那个被称作“张姨”的女人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且不论对方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却至少戳中她心里的痛处。
她想，为什么她自己大老远地从Z市赶过来给儿子洗衣做饭带孩子的，最后却沦落到蜗居在这个破筒子楼里的下场？每个月收到的伙食费也少得可怜。
而且还是在眼前这个被不闻不问地放养在这个糟糕环境里的人，都知道往家里寄钱的情况下。于是她越发地忿忿不平。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34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