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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要我喂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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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感觉后脑勺有火在烧,连同头部都被炙烤,在火焰中翻滚、颠倒,整个世界跟着天旋地转,被扭曲拉扯成抽象画。
喉咙干涩到像是脱水了很长一段时间,难以发出自己的声音。眼皮堪比被揉皱的废纸,叠成好几层,随意耷拉在眼睛上。
陆沉很少宿醉。
那种感觉太难受,太痛苦了,没有人在尝试后会愿意主动体验第二次。
他醒来时忍痛抬手揉了揉眼睛,极力掀开眼皮,在睁开一个小缝后又被天花板的雪白刺痛了双目,生生挤出泪水。陆沉闭眼缓和片刻才逐渐适应明亮。
头部撕裂般的疼痛让陆沉认命了,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后脑勺枕着枕头等待这股儿劲自己缓过去。
盯着卧室天花板发呆的这段时间里,他才猛然从百无聊赖中开始疑惑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记忆里有出现过傅言川,似乎是他到大排档后抱着自己上了车。
对,还是个娘们唧唧的公主抱!
印象深刻到现在陆沉都记得当时他衣服上的香水是什么味道。好闻是真的好闻,雪松的清香给人以优雅迷人的气质,用在傅言川身上更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闻就不是什么便宜玩意儿,陆沉心道。
但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往他身上蹭呢?
喝多了,一定是酒精的问题。
然后呢?
后来到车上他好像是哭了,还硬抓着傅言川倾诉了一大堆。
想起自己在室友面前鼻涕横飞眼泪纵横呜哇乱叫的样子,陆沉发觉世界是真的跟他有点八字不合。
他深吸一口气,累觉不爱。
这不是第一次了。
自己怎么就不受控制,喝醉后老爱把这些东西跟别人说呢?
还哭成那个样子,差点都背气了,多丢人啊。
这头陆沉还沉浸在自我厌弃之中,那头掐着时间来给他送蜂蜜水的傅言川就来了。
前者听到把手转动,羞愤难当,把被子往头顶一蒙,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并在心中洗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傅言川刚进门就看到床上拱起一坨,还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不留。
他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进屋将蜂蜜水放在床头柜上,屈起食指把被子挑开一条缝透气。
收回手本来准备出卧室的傅言川动作一僵,随后忍不住心里暗笑。他无意间瞥到陆沉红透的耳尖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傅言川没有选择让他当场难堪,而是温和地提醒:“蜂蜜水我给你端来了,要是醒了就喝点散酒。”说完他就抬脚出去。
“等等。”陆沉在被子里闷声说。
他将被子往下拉,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眼:“谢谢。”
谢谢你特意从家里到大排档去接我,谢谢你愿意听我那令人不快的哭诉,谢谢你即便外表不太好相处也愿意纵容我。
“不碍事,”傅言川勾唇,“以后记得少喝点酒。”
草,笑了,宝贝室友可能被夺了舍。
难道是昨天哭得太大声把他脑袋震出问题了?
陆沉迟疑地张了张嘴,若无其事摸一下鼻尖:“其实我小时候很乖的,没怎么喝过酒,所以现在稍微沾点就容易醉。”
傅言川轻轻“嗯”了一声回应他。
“啧,我得好好锻炼酒量,这也太不爷们儿了。”
“我也不能喝酒,”傅言川说,“有的人天生体质就是这样。”
这话说得过于敷衍简单,陆沉的目光移到他结实的身上,惊叹于他令人望尘莫及的身高,心道宝贝室友这安慰也太假了。
“嘶——”他艰难撑起身子靠到床头,严重的眩晕感让陆沉倒吸一口凉气。
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白皙的锁骨和肩膀,傅言川目光一凛,随即转移视线,而陆沉毫无察觉,端起蜂蜜水抿了一下。
温的,一点也不烫。就像是室友卡着点特地为他准备好的一样。
摇晃时碗中水面点出一圈一圈同心圆,缓缓蔓延到碗壁。
宝贝室友是不是对自己太好了?
看他端着碗迟迟不喝完,都快看出水花儿来了,傅言川沉声问:“要我喂你?”压低的性感嗓音就像故意勾引他一样。
“操,”陆沉差点手没端稳洒到被子上,他终于没忍住惊讶道,“傅言川你他妈怎么回事?”
急得都叫他本名了,这还是头一回。
看来自己还是有点操之过急,傅言川心道。
他笑着转移注意力:“你不是说自己以前挺乖吗,这些脏话都是去哪学的?”
这话还真有点难住陆沉了,他索性把蜂蜜水先一口闷完,砸砸嘴后抓着被角开始认真回忆以前的事情:“我爸不是被车撞了吗?我说是我害死了他,其实并不全是因为没及时叫到救护车。”
他抬头望向傅言川时目光沉沉,陈述的语气却异常平稳,像是早就已经给自己定下了罪:“是因为我下意识喊的那一声。”
就算那天晚上司机逃逸,不久后也被警方顺利捉拿归案。
那名司机检查出来是疲劳驾驶,而且他说当时陆河与他的距离不算特别近,按照死者的走路速度哪怕没有听到喇叭声,避开货车也是绰绰有余。而自己每刹车一次,可能就会损失几块钱油费,所以说他没有停下来。
但陆河偏偏不知道为什么脚步突然顿住了,因此才被撞飞丧命。
这些话通过警方转述给了陆沉。
他听到后瞬间就明白了,一环扣一环数下来后惊觉原来自己才是真正的凶手。
如果他接陆哥的速度再快一点。
如果他没有选择听话去买水。
如果他不叫出那一声。
如果他没有晕过去。
如果邵静没有死,如果他从未出生。
很讽刺,理顺后陆沉发现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那段落入人生低谷的日子里,陆沉曾无数次想过轻生,最后却都因为自己的胆量不够大滑稽收场。
他最终还是选择苟活。
即便如此,钱也永远是个大问题,横在他背后时不时把他往死坑里踹几脚。
父亲的受保人是陆沉,学校的奖学金还能凑数,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经济来源。
至于家中四位老人根本不待见他。他们都留有老一辈的封建思想,觉得陆沉就是个扫把星,就不该出生,因此指望他们完全没用,陆沉作为后辈反而要定时给他们寄家用补贴。
陆沉已经看倦了周围的人一个个出事,他不想再祸害别人,同时自己经受良心的谴责了。
发现自己确实就是个祸端后,陆沉一方开始疏远周围的人,一方面到处打工赚钱。
“我装作高冷不好相处从而疏远同学,却发现他们总觉得我是内敛所以有意开导我,反而开始跟我有更多接触。于是我试着换一种方式。”
“所以你选择成为一个半吊子的痞子?”
“什么半吊子?”陆沉很不要脸地说,“我觉得我他妈就是痞子本痞。”
在重点高中的人都心有灵犀地厌恶同一种人,低劣又不要脸的流氓——或者所有人都厌恶。
陆沉在高一下学期变得无比招人讨厌,随意挑逗女孩,经常吐出一些很难听的话,开不注意场合的荤段子,满嘴都是不堪入耳的脏话。
这样的人无论成绩有多好都会遭到同学的嫌恶,所以陆沉如愿以偿的开始被孤立。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走路时同学眼中赤.裸.裸的鄙视,毒辣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名准罪犯,胆子大的甚至会在经过时啐他一口。
陆沉觉得,还挺好的,也不是不能接受。起码周围没有什么人再受到伤害了。
久而久之他自己就养成了这个性格,以至于到后来想改也改得不够彻底,所以也就形成了如今傅言川所说的“半吊子”小痞子——
说是小痞子也不算完全是,那种气质跟他小时候的乖巧不均等参杂在一起,再加上他本身人不坏,因此整个人的性格给人感觉很复杂,甚至是多面。
“好在我到高二就因为学费太贵而辍学了,所以这个坏形象还算不上根深蒂固。”
傅言川:“不用去刻意迎合别人,现在你的性格就挺好的,如果稍微要点脸,知道一下分寸的话。”
陆沉:“…………”这叫挺好?
“你跟我说了这么多,那我也揭个底。”
“?”
“你好像对我有些误解。”傅言川坐在他床边,“我刚开始并没有对你生气,只是单纯好静。而且那段时间配音收尾,工作量太大,所以不太想说话。”
他不想陆沉觉得自己难以相处,想再靠陆沉近一点。
原来他跟程一笑吐槽那次被对方听到了,陆沉心虚地小声应道:“哦。”
话说开之后两人的距离不免拉近,似乎都对对方有了更深的了解。
傅言川心中更是一喜,这是个不错的开头。
窗外挂满红色,不远处还有人在敲锣打鼓,碧蓝色的天空如一片光滑的琉璃瓦将整个S城笼罩起来。
“新年快乐。”陆沉突然笑着打破沉默。
“新年快乐。”
傅言川也勾唇回应,他起身温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起来?”
“现在吧。”陆沉闻言掀开被子,光着身子去衣柜翻衣服,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黑色的裤衩,毫不顾及地在傅言川眼前晃。
但傅言川分明记得,昨晚他将陆沉抱上床时对方穿得严严实实,后来他也为陆沉贴心地换上了睡衣。
也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又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扒干净的。
那边赤条条的人还在想今天大过年的该如何穿搭,这边傅言川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从居家服的兜里摸出手机后走到卧室门口,看到门上那一片便利贴微微一愣,心中无比满足,甚至感觉泛起丝丝甜意。
傅言川拉开门往外走,按下接听:“喂?”
“喂阿川,你同意了?”
“嗯。”
“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了,不是不爱参加这种活动吗?之前怎么劝你都不干。”何臻没好气地说。
“临时有事,”傅言川嗤笑,“你管我呢。”
“行吧,那你千万要小心,别被其他主播趁机拉着卖腐。这年头要是被扣上这个帽子可不太好看。”
“我知道。”
—
陆沉换好衣服后随手拿出手机划开屏幕,发现几十条信息弹出来。
[沈玉楼]:沉哥,醒了吗?
[沈玉楼]:小沉哥你没事吧?
[沈玉楼]:昨天醉得那么厉害要注意休息啊
………
[陆沉]:醒了
[陆沉]:爷怎么可能有事[呲牙]
【青树号磁悬浮列车】
乐迪佩奇是一家:草!我被骂得好惨[流泪]我哥还揪我耳朵,疼炸了,我快被揪成如来佛了[大哭]
点烟:哈哈小竹不哭[抱抱]
一笑先生:哈哈哈哈哈哈哈
乐迪佩奇是一家:呜呜呜只有玉楼哥心疼我[大哭]
点烟:[害羞]
禾子木木:……谁让你喝那么多
禾子木木:下次记得先跟家里说一声,再不经过家长同意就跑出来我们挨个锤爆你
一笑先生:哈哈哈哈哈哈哈
乐迪佩奇是一家:[左哼哼][右哼哼]
禾子木木:?你什么态度
路边的野草:你们好像一家三口哦,父严母慈的还有个欠揍的熊孩子
乐迪佩奇是一家:……给我爬
点烟:……
禾子木木:……
禾子木木:对了@一笑先生,你昨天去哪儿了
乐迪佩奇是一家:诶嘿嘿我也想问来着
一笑先生:陪小嗲精去了
禾子木木:?不懂就问
乐迪佩奇是一家:?不懂就问
点烟:?不懂就问
月下迷醉:?不懂就问
路边的野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