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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北极星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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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夏走的时候,有个老人来接他,将军那时正站在花田前思考着初禾和思淼的话,老人似乎很信任将军,对他道:“劳烦你提醒阿南和阿夜一声,要变天了。”
既然同阿南摆在一起,那“阿夜”自然指的便是店主,将军看了眼灰蒙蒙的天,问:“您是谁?”
老者笑道:“我就住在那里,诺,这条路的最深处,小海那孩子又埋在古书里不肯出来了,有机会你也提一下,让他们也回去看看。”将军顺着老者指的地方看过去,看到村子深处果然有个石头房子,这里的房子大多都是木头的,只有那个房子看来像是石头做成,在暗暗的天色下,散发着一股古朴的味道。
将军将这段话告诉了店主,店主矜持的点了点头,梗着脖子道了声:“谢谢。”说完就赶紧转过脸去不看他了,将军便生了逗弄的念头,问:“怎么谢?”
怀夜闻言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哼”的转过头去。
将军露出笑容,却也不再戏弄他,只是找地方坐下来,认真的思考起来。
其实对于到这儿来后听的故事,将军自然不会尽信,因为那些并没出处而又太过令人震惊,不过对于将军来这里之前便听过的那些,将军也并不会都信,只不过是那些事情,大多数人都觉得是这样,那那件事便就是真的,这些真真假假,若非亲身经历,哪能真正明了呢?
便是此时,将军又想起了一个人,那是今日韩澹也提及过的,北极星君楼青羽,天宫中人自升入天宫之日起,便受天帝赐名,意为斩断前尘,唯这北极星君不曾如此,人们见到,也都恭恭敬敬喊一声星君。
将军识得北极星君,自然也不全是因为那猛兽不猛兽的一段话,将军其人,对很多都是无所谓的,是以初见时想不起来亭梧,会听任自己失去记忆三千年,只是将军虽只同北极星君见了几面,便牢牢的记住了这个人。
北极星君为人冷淡孤僻,甚至比起店主还更漠然些,店主外冷内热,表面上不搭理人,其实还是会伸出援手,而他对于自己人也甚是温和,而北极星君即便对着好友天帝,也一向是板着脸说话,是以北极星君在天宫人缘并不好,大多人觉得他严苛不易亲近,背后指指点点,在星君犯错后,也大多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更有甚者惋惜天帝没有罚他个魂飞魄散。
将军曾听闻旁人议论,说星君让门童午时去喊他,门童迟了半刻,便给星君训得狗血淋漓,并罚抄了一百遍为人之道的古训,旁人觉得星君太过小题大做,当日也并非有何等大事,门童也并非偷懒误了时辰,是星君太计较了。
将军也曾经见过服侍星君的小童跑到他家三月那去抱怨,三月乖巧,就只会红着脸说你这样说不好,被那小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似乎人人都觉得星君不好,可将军却不以为然,他觉得星君恪守规矩,凡是他不认可的便坚决不动摇,要求严格又懂得自律,将军很欣赏这样的人。所以那段猛兽来猛兽去的话,将军并不觉得困扰,反而会细细思量。
这样的人会去撞天柱,将军当然是不信的,所以当时别人都望眼欲穿的等着看热闹,将军却去找天帝求情。
将军很少在天帝面前提什么意见,不过天帝倒是时时问他,虽然那些时候将军每每都回二字“甚好”,但将军的话天帝一贯都还是会听的。
那日是下判决的前一日,将军去找天帝,天帝看了他很久,长叹一口气道:“你不信青羽的罪名,便自己去找他问问吧。”
星君看到将军的时候很是吃惊,他二人并未有什么交情,况且他犯的罪是滔天大罪,即便是有交情的人,也都逃得远远的。
待将军说明来意后,星君斩钉截铁道:“不错,是我撞了天柱。”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干呢?将军满腹疑惑,却没有问出口。
星君被关在天帝寝宫旁,不过天帝的寝宫是天宫最高的地方,四下张望甚至能看到天宫的尽处,星君就一直望着天门的方向,从这里,能看到天门处丛丛的墓碑。
将军以为他无话可说,便准备离开,却听星君忽道:“别人都劝你别去管那些失掉的记忆,可我不这么想。便是过去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你,失了一部分的记忆、忘了前尘旧事,你便不能称为你了。”
将军深思一会儿问:“所以你这次也是为了那些前尘旧事?”
星君看向将军,目带欣赏,感叹道:“不错,那些从前欠下的东西,终有一天是会来讨的,有人以为不去看它,偶尔兴起了缅怀一下便能逃的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说到底还是怕了。”说到后面,星君望着天帝寝宫方向,面露冷色。
将军知道他在指谁,不如说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加疑惑不解,天帝口碑向来极好,在民间在天宫都是受人景仰,但显然星君并不这么想,可星君不是天帝的好友,上古达观之战中同天帝并肩而战的战友吗?
这样想着,将军终于问了出来:“您究竟为什么要撞天柱呢?”将军尊敬星君,所以才用了“您”。
“因为那人要我去撞,我便去撞了。”
将军终于知道,果然传说未必不会是真的,果然有那么个“妖女”,教唆星君去行那人神共愤之事。
星君看将军面露遗憾,却只是摇了摇头,那些知道前尘往事,而仍活着的除了那人,便只剩他一个,自他不在后,那人便再也不必担心旧账被翻起,只是也再没人能陪着一同回忆往昔了,不知那人往后,会不会觉得寂寞,会不会,每天花更多的时间去遥望天门却不敢开窗呢?
他这样想着便觉有些嘲讽,那人当然不会是身心如此软弱之辈,正因那人强大,才能成就如今。
只是虽然这般想着,最后在将军离开时,北极星君还是多说了一句:“若有朝一日你寻回记忆,那自然是好的,既然是好的,便也莫要太过追究前尘旧事了罢。”
将军不明白:“可您便就是因着追究那些前尘旧事才被关在这里的啊。”
星君听了,微笑颔首:“是我强人所难了,往事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不想忘记,不想忘记,才会纠缠不休,这样一说,于我倒是件好事了,因我终于可以忘记。”
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被判决魂飞魄散,但到最后还是只被贬去了人间,将军便明白了,不想忘记前尘旧事的,原来不只是星君。
将军彼时不明白星君不想忘却又期待要忘的是什么,现在想来,似乎又能说通些事情,大约便是韩澹故事里提到的那些前尘旧事,说他同天帝还有那个“第三人”意气风发、志趣相投、壮怀激烈,却不知为何,划去了一人,再不被提起,再不能言说,仿若从没有过这么一个人,而星君不甘。
只是这个人是谁呢?
将军便又想到星君处刑后王奇说与他的八卦,说那日天帝要将星君堕入轮回前,巡逻的小兵听到星君放声大笑,笑声传出好远,是无人见过的放浪形骸的样子,星君道:“终于,她是我的了,你再不能夺走她!”
王奇当时感慨良多,这原来还有这么一出三角恋的故事,只是不知这天帝常年在天宫,何时勾搭的人间小姑娘?而究竟是星君横刀夺爱还是天帝棒打鸳鸯,就不得而知了。
那日天帝将星君带离天宫送去冥府,不少人来送行,只是各自怀着怎样的心情就不得而知了,将军也见到了星君的那名小童,似乎是叫五月,脸色一直冰冷,但他冷冷注视着星君被带走,直到人群渐散,他仍待了很久,最后转身时,将军见他肩膀是抽动的,将军没去验证那是否是因为喜极而泣,何必呢。
后来将军听三月说,五月现在在新主人那儿过得很好、很快活、很受器重,所以何必呢。
将军只是微微的,有那么一点儿的,为星君感到难过。
将军将星君的事前前后后想了一番,只是现在看来,或许从从前开始,便真就有那么一人,令天帝星君牵肠挂肚争执不休,说是“妖女”也不足为过了。
但那人肯定也是极为优秀的一个人,因为优秀,才能并肩站在他二人左右,因为优秀,才会成为二人的矛盾,因为优秀,才会在世人都忘记她后仍令他二人念念不忘。
许是今日想了许多关于星君的事情,傍晚亭梧睡醒出现后,将军便向他问起了星君。
亭梧打了个哈欠睨着他:“你怎么关心起他的事了?”
美人就是美人,睡眼惺忪的样子也很好看,将军才看到他右眼角下的有颗泪痣,将那一张脸衬托的愈发精致起来。
将军道:“我忽然很想知道,当年教唆他撞天柱的究竟是谁?若是当时北极星君行了撞柱之实,那提出撞柱之议的也该获罪,为何却从未听过有这么一个人?”
亭梧笑了,是标准的八齿微笑,他道:“因为有人不舍得。”
“不舍?是星君不舍,还是……天帝不舍?”
亭梧耸肩:“这我可不知道。只是眼见的未必为实。”
的确,真相有时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比如这不同时间却又不约而同出现在此处的五个人,将军问:“那你们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们?”亭梧挑了挑眉,他很快想明白了将军的意思,他捋了捋头发道,“我们的目的并不相同,比如说我,我来这是因为同怀夜做过交易,所以才会年年来此。”
将军皱起眉来:“哪个怀夜?”毕竟只有亭梧,是也叫店主“怀夜”的。
“还有哪个?当然是号称人间第一善人的那个。”
“那你们定下的是什么交易?”
“什么交易呢……”亭梧叹息着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