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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那些世人都不知道的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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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跪在血泊里,听到红衣女子所说后无一丝反应,脸上并无惊惶也无害怕,半晌后笑道:“既然你们都说是我做的,那就是我做的罢。”
怀夜大惊失色,正待询问,就听噼里啪啦什么东西散了一地,十几颗金色圆珠从北海这边弹开来,也不见北海如何动作,便见她从那两名侍卫手下消失,凭空出现在了南疆身旁,举手一扔,一枚金珠砸到轻欢身上,北海出手,自然不可能只是砸出一颗小小的珠子,她向来不喜欢受委屈,是以扔出去的也自然不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珠子,只听“嘭”的一声爆炸传出,烟雾弥漫。
自看到珠子散落,天帝身旁一身着黑衣面目严肃的楼青羽便忽的眼睛一瞪,他霍然转头看向天帝,可天帝只是眯着眼睛,神色淡漠,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楼青羽便没有说话,只是眉头锁紧。
烟雾还未散尽,便传来北海一声叹息:“既然这些人为你而死,那你便去陪他们吧。”
众人听到北海这一声叹息,忙向她看去,之见轻欢已倒在了地上,她不知何时又站到了南疆身边,将怀夜推到一边,而她的双手正附在南疆脖颈之上!
众人愤恼之余,不由一阵后怕,北海心肠之狠辣、手段之凌厉实在令人胆寒,若是她刚刚向他们出手,说不得也得就此陨落,刚刚北海扔出去的那炸药声势虽不大,效果却十分可怖。而这北海刚刚杀了自己族人,这会儿又挟持了自己弟弟,当真歹毒。
便是直到此时,高台上端坐的天帝都没说过一句话,而台下挟持着南疆的北海也从没看过天帝一眼。
刚刚场面混乱,南疆发簪掉落,此时披散着头发,但他看来却并不如何紧张,此时黑发几乎遮了他半张脸,是以没人知道,他正用只有北海能听到的音量说:“阿姐,我带你出去。”他和北海都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他说要带她出去,那就一定会带她出去。
于南疆而言,北海不止是姐姐,她是母亲,也是师长,即便全世界的人都不信她,他也是信她的,即便她刚刚杀了自己好友,可他明白,他姐姐或许喜欢欺负人,却并不喜欢杀人,只不过是被打了肯定是要打回来的道理。
然而北海只是轻轻对他道:“阿南……好好活着。”
接着北海看了怀夜一眼,怀夜抓紧手中发簪——那是刚刚趁乱时北海塞给他的,因着从小在北海教导下,也跟她看了不少阵法,怀夜隐隐知道北海要做什么,因为知道,所以他神色愈发焦虑,他想向北海传达些什么,可北海终究摇了摇头。
怀夜唇上血色褪尽,北海就是北海,是从来不会委曲求全的。
接着地上的血亮了起来,没人知道地上的血液其实是一套阵图,也没人知道北海究竟是什么时候布置的,怀夜虽有可能知道,却终究没敢往那方面去想,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日就要成亲的二人今日却为何兵刃相向,便在那些光芒中,南疆回头看了怀夜一眼,无声说了一句话:“等我”。
地上的血水逐渐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成为一只巨大的光茧,将怀夜南疆二人包了起来,任何人不能靠近,待光芒散尽,北海已然血液流尽香消玉殒,而南疆昏迷不醒,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北海那,唏嘘如此惊才艳艳之辈,却要与整个天宫作对,最后便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是以没人看到,怀夜手上点魄中光芒一闪而过。
现在最着急的是谁,肯定是怀夜,可他看懂了北海的那个眼神,也读懂了南疆那句无言的话,地上躺的都是他的族人,他理应愤慨,但他在听到南疆只是昏过去的声音后,缓缓跪了下去。
过了许久,人们似乎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只是这人要如何,南疆要如何,今日要如何,却没人开口询问。
最后是风伯大喇喇站出来道:“天帝在上,这两人如何处置?”
天帝抬了抬眼,神色依旧肃穆淡漠,便是在刚刚血水亮起时他的眼中也无一丝波澜,他看了下昏过去的南疆,看了下跪在下面的怀夜,最后,他终于把目光投在了北海身上,眸光也终究晃动了一瞬,只这一瞬,想来除了他身边的楼青羽,没人真的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楼青羽紧锁眉头,悄然将手摁在了天帝肩膀。
这个举动看来有些冒犯,但天帝不以为意,他不露痕迹的拂开楼青羽的手道:“南疆护天宫有功,诛杀叛贼北海,封天乾将军,你们带他下去好生修养。至于你……”天帝对怀夜道,“孤知你不愿上天宫,既是不愿,以后也不要来了,便回长水之畔去罢。”
众人都知今天这事有隐情,适才光茧里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光茧消失,一死一伤,确实像是南疆大义灭亲,只是便连与天帝出生入死的王奇,都只封了个地坤,他南疆何德何能却获得了天字的封号?!
别人不知何意,怀夜却是知道的,这是天帝允诺的补偿,是将今日之事莫在追究的封口费,而看天帝的意思,他怕是再不能离开长水了。
旁人高呼天帝宽仁,他却觉得愤怒的快要发疯,可他只能将那愤怒咽回肚里,因为他身后还有白泽族人,还有北海对他的交代,还有南疆的那句“等他”,所以他不能发疯。
他谢恩,便听天帝声音传来,声音仍旧威严,分毫不怒不喜不悲:“今日之事,修得再谈,今后,世上也再无南疆。”
怀夜怀着一颗沉重的心往回走,却在路上遇到了菶萋,菶萋大约就是在等他,见他问:“南疆呢?”
怀夜身心俱疲,自然不愿与她周旋:“在天宫。”
菶萋问:“你为何不陪他?”
怀夜目眦欲裂的瞪着她,咬牙道:“我不能。”
菶萋便道:“既然这样,那便我去陪他吧。你手上不是还有一颗天丹?”
怀夜不知道菶萋说的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就像之前他在天宫见到的那些,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他叹道:“你说实话吧。”
菶萋的笑容淡了下去,最后道:“自我初开灵智起,我就一直想成仙的。”
怀夜紧盯着对方精致的眉眼,片刻后将天丹交出道:“你之后还是不要再来了。”白泽如今自顾不暇,又何必连累旁人。
只是这时候菶萋是不明白的,在怀夜准备离开时她忍不住道:“我先前同你说的却也不假,你当真不怕?”她想南疆虽在天宫,但到底也是要回长水的,她对把南疆留下其实一点信心都没有,可是没有信心,她却还是要争上一争。
怀夜如何能不怕?他不知道南疆要在天宫关多久,伤势如何,恢复后又将面临什么,可他也别无他法,他叹气道:“那请你好好照顾他。”
这话于怀夜实属无奈,但听在菶萋耳里却像极了挑衅,可怀夜现下哪有空管她是怎么想的。
怀夜回到长水之畔,才晓得周遭已被王奇带人围住,怪不得先前在天宫既没看到他也没看到阿辰,至于王奇是怎么找来的,想来也与轻欢脱不了干系。
怀夜刚一到村子,就有许多人围了上来,问他王奇他们是怎么回事,问他天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他那些同轻欢出去的人怎么不一起回来。
怀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当然不会觉得北海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但他在天宫看到的那些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如果北海没有错,那些族人如何会死,轻欢又为何会说那样的话?
直到王奇进村,找到轻欢他娘,交给她一粒药,对她道:“这是天帝承诺的,治你病的药。”
怀夜猛然间脑海中一片清明。
轻欢是出了名的孝顺的,从儿时开始,他们在忙着捣蛋玩乐,他却早早的开始研究起药理来,有几次给他过生日,许的愿望也无非就那一个:希望母亲能够好起来。
轻欢母亲的病多年来令所有人束手无策,偏偏天帝来后看了就好了很多,若是天帝以此为要挟,那轻欢想必是什么都能答应的。
怀夜又想起在天宫里见到的那些被北海杀死的族人,都是受过轻欢恩惠又不喜北海的,赫然便有先前那位铁匠女儿,只是天帝为何要对付北海?
他们明明是相爱的。
紧接着,更坏的事情发生了,王奇再一次进村,这次他带走了一部分人,说北海有心谋逆,要带人上天宫问话,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人被带走,怀夜无力回天,白泽一族虽得上古传承,但除了北海南疆这对姐弟,剩下所有人的战斗力在王奇面前都是不够看的。
闻涛同他爹娘也要被带走,临走前,闻涛来找怀夜,送给他一只小狗,自然还是木头做的,只是这只狗做的十分逼真,惟妙惟肖,简直像真的一样,与普通狗无异,闻涛看着怀夜,似乎想说很多话,最后却只说了一句:“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
胡娘在他身后嫌弃道:“怎么了小子,又不是不回来了,别整那些生离死别。”
倒是他爹道:“喜欢总是要说出来的。”
闻涛摇摇头,再没看怀夜,率先走出了村子,很多人都走出了村子。
王奇说只是问话,可怀夜仍是忧虑,他总觉得还有什么在等着。
轻欢他娘找上门来,先前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天宫里的事怀夜都是尽量往好里说,只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见过轻欢他们。
轻欢他娘仍是一拐一拐的,她将药拿了出来道:“阿夜,你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你别糊弄我,天宫说北海带人刺杀天帝,天帝有意追究带走村人,却单独赠我药丸给我治病,这根本没有道理。”
怀夜眼见瞒不下去,只得说出自己猜测和天宫所见,那日他回来便也看到北海留在书房桌上的书册与笔记,略作猜想,便也可知惊天事实,方知轻欢不过与虎谋皮,但他没有说出这些,也略去了轻欢等人的死,只说轻欢是同北海一起被关了起来。
轻欢他娘沉默许久,半晌后她轻轻道:“我相信我儿子。”她站起身,不知为何,身形竟较先前佝偻许多,她走到门口道:“这药,我是不会吃的。”她将药丸捏碎,伸出手让风吹散,然后一瘸一拐的走远。
怀夜目送她离开,最后苦笑着对门旁懒洋洋趴着似乎晒太阳的那只狗道:“你跟你主人太不像了,他闲不下来,你却动都不想动。”
自此以后,轻欢他娘每天都回去村口等轻欢,从未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