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霜降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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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法师，请问我们是要去哪？”鬼灯手里捧着薄萤刚刚做好的红豆饼子，咬了一口，小脸被寒风吹的红扑扑的。
秦明低头看了看小女孩，依旧面瘫，“你可以直接叫我秦明，不用加法师。我们要去谷城。”
“哦。”鬼灯低下头，一路再无多话，没有了颉松他们不能飞，只有靠马匹和步行。大约行了四五日，终于到了谷城。当然，鬼灯一路上没少遭到白眼，摄于身边的冷面法师，众人都只有怒目恨恨的份。
因为法师，亦或是阴阳师，在虚弥是一种神秘又强大的职业，是不同于凡人的，与魔鬼神交际的人，所以一般百姓都不会和法师为敌。
秦明带着鬼灯走向一条僻静的小道，两边的树叶片都已经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好像一幅巨大的油画，以不同的色彩、丰富的层次，揭示出大自然难以诉诸文字的深刻内涵。就这样走了一会，一栋好像房子的东西出现在他们视线里，天气阴沉沉的，刮着寒冷的大风，开始下起了透骨的绵绵细雨。甚至到了离住宅很近的地方，也能感受到它周围阴森森的树林散发出的森冷之气。
鬼灯迈进破败的铁门，在古老多节的树干之间，脚下延伸了一条蔓草丛书的小径。“那个……秦明，我们到这里来干嘛……”不知是什么鸟飞过他们头顶发出诡异的‘呱-’一声，鬼灯吓得一个哆嗦。秦明看看她，继续望着紧闭的房门。
“妖人省秦明前来拜访。”‘咔叽-’老旧的木门打开了，一个老头从里面走出来，是个长相凶狠的老头，左脸上还有个长长的疤痕，鬼灯惊地往秦明身后躲。他却并不看她，对秦明礼节性的鞠了个躬，“法师请进。”
房子里的装修很是精致，应该说是华丽，处处透着主人高贵的修养和审美，令鬼灯惊奇的是，这好像是欧式风格的建筑。秦明和老头坐在客厅里谈话，鬼灯就站在门口，不是她不能进去，而是她不敢面对那个老头，“长的好可怕的……”
她就在院子里随意闲荡，时不时摸摸长满苔藓的古老秋千，看看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坛。‘呼-’一阵风吹来，‘叮呤-’小银铃铛发出响动，鬼灯裹了裹外衣。
一回头，她看见了一排许愿木。木头上面已经有些破败，稀稀散散地挂着几张红色的愿签。许愿木后面有一棵极大的樱花树，缀着小小的花苞却不开放，鬼灯有些遗憾的叹气。转身准备进屋，却见那许愿木边立着的石雕狐狸，呈半坐状态，头高傲地上扬，她想如果是狐，是不是颉松的老乡呢~
‘叮呤-叮呤-’铃铛开始剧烈的响动，鬼灯奇怪的回头，却见一‘个’不如说是一‘只’灰白色的狐狸，甚至是影子，就立在刚刚她站过的地方，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她。鬼灯吞了口唾沫，抓着衣襟不敢动，连眼睛也不敢眨，就怕它忽然扑上来。
“那个……”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在鬼灯感到狐狸没有恶意的时候，她稍上前一步开口。狐狸也不动，用一种像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鬼灯。”有人叫她，鬼灯反射性地回头，见是秦明，再看向狐狸时它已经不见了。“你去哪了。”秦明上前询问道。
“没什么，我到处看看。”鬼灯留恋的回头对秦明说，那个狐狸去哪了？“最好不要到处乱走，这个宅子有它们。”它们，鬼灯知道，这是秦明对妖魔鬼怪的统称。
“和那个怪爷爷谈好了吗？”鬼灯问他。
“恩。”秦明本就话少，随后便不再言语，带着鬼灯进了屋子，说是要在这里住一晚。鬼灯倒是觉得没什么，只要不看到那个恐怖的老头就好了。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鬼灯就被一阵低频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老鼠吗……”迷糊的坐起来，拿被单把自己裹起来，天太冷了，不想起床。她挪到窗边，“啊……都冻住了。”镶着玻璃的欧式落地窗已经结上了薄薄的冰，‘窸窸窣窣-’声音是从自己的包裹里传出来的，鬼灯好奇地打开一看，竟然是个小小的人坐在饼盒上啃干粮，核桃碎到处都是。
鬼灯生气了，这可是秦明让她准备的过几天回去路上的干粮啊，竟被它偷吃了，她伸出两个指头捏住小人，凑到眼前，“真小啊……喂！你干嘛偷吃我的东西！”白色的小人儿一身古装打扮，头顶扎了个小髻，它发觉自己被提起来了，慌张的挣扎着。
“喂。我问你呢，干嘛偷吃我的东西！”鬼灯没好气的说，凑着小眼睛和它对视。‘呼-----’巨大的一阵风夹雪铺天盖地的吹到鬼灯脸上，“啊欠！啊欠!”她捂着鼻子一停不停打喷嚏，鼻头冻的通红，满头满脸都是雪。
“你，你！啊欠！”鬼灯一个气急，一把把小人儿塞进了水袋里，‘呜呜呜-’，“哼，叫你在里面吃吃苦！”鬼灯又抹了把鼻涕，把被单折好，看来是不能继续睡了。
换好衣服鬼灯发觉肚子瘪了，她提着水袋出门，就见秦明独自站在大门口，她走过去：“秦明，你也饿了吗？”话说昨晚因为害怕那个老头，她可是什么都没吃！
他转过身看她，后又低头看向她手里的水袋，问道：“这是什么。”
“额？”鬼灯举起手里的水袋，“哦！这是早上在粮食包裹里发现的，它在偷吃我们的干粮呢！”说着打开水袋口，倒了倒，‘啪-’小人儿掉在了鬼灯手心，一动不动。
“哦，是霜降童子啊。”秦明瞥了一眼，“这是一种在特定季节出现的小妖怪，一般只有七天的生命。”
“啊！”鬼灯惊叫，晃动手里的小人，“它该不会是死了吧！”跑到窗户边抹了把霜就往它头上擦。
‘啾啾-’霜降童子晃了晃脑袋，像芝麻一样大小的眼睛看了看鬼灯，‘呼-----’“啊！！！”又是一阵风夹雪吹了鬼灯一脑袋。
“啊欠，啊欠！你这个坏蛋！啊欠”
‘呼---’
“你给我停！啊欠！”
事实证明，鬼灯感冒了。她给霜降童子取名‘小小’因为它实在太小了，这一刻，在他们眼里，只有快乐。
“喂，小小，你说这里怎么会有我们那个世界的房子呢？”鬼灯坐在马车后面，秦明和老头坐在前面赶马，霜降童子就坐在她面前的一盘松仁饼上大嚼特嚼，鬼灯单手托腮，越想越不对，那幢老房子明明是古典西方式的造型啊……
‘咔嚓咔嚓-’松仁碎屑飞的到处都是，“我说你能不能小声点！”鬼灯怒了，拎起小小把松仁饼塞进了背包。“额-”霜降童子发出声轻微的单音节，咻的一下就跳到了鬼灯肩膀上，两手叉腰，一副小大人样。
“怎么了？”鬼灯奇怪，忽然秦明拉开了车帘，面瘫着对她说，“出来吧，我们到了。”鬼灯应了声爬下了马车，刚一站稳就惊呆了，眼前的也是正宗的欧式建筑！
就算铁艺门她会看错，三角尖顶她会看错，彩格子玻璃窗会看错，那么代表上帝的十字架总不会错了吧！就在她驻足的一会，秦明和老头已经走远，小小掐了鬼灯一把，她一回神立马奔上前去。
老头进了内屋，只闻一阵吵闹声传来，门开了，一个拄着拐的大肚子老头走出来，他穿一身宽松的日式浴衣，脸上还带着怒气，令鬼灯惊奇的不是那个疤痕怪爷爷对大肚子老头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而是如果她没看错，那个老头好像是个白人！难道……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一定要拆老宅！”老头拄着拐慢慢挪到桌子旁，这时又有一个人从里屋跑出来，这时鬼灯确定了，他们一定是穿越的欧洲人！因为那个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欧洲男人。
“父亲，老宅不能拆啊，它可是您为了……”年轻男人有些急切地跑到老头跟前，却被他一声打断，“够了！我说要拆就拆！它已经没有意义了！”
又回头对疤痕爷爷说，“宏树，我命令你一星期内给我办好，别考验我的耐心！”
“是。”疤痕老爷爷低下头看不出表情。这时那胖老头又看向秦明说道，“既然我付了订金，妖人省就负责将妖怪赶跑就行了，别的不用多管。”秦明没有回答，依旧一副面瘫样。
鬼灯怯怯地看了会儿那个老头，不多时他们三人就回了老宅。一路上鬼灯都在想为什么别人和自己一样也会穿越，自己和雪洞到底为什么会到这儿来，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愤愤地挠着自己金色的长发。
回到屋子里，一骨碌躺倒在床上，鬼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上的壁画，彩色的云和花朵慢慢交织，就像此时她的脑子一样。不一会就进入了梦想，在梦里她看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蓬蓬裙的少女，长长的棕色卷发，头戴白色羽毛的帽子，低低的领子露出白皙的脖子和锁骨，她手里正躺着一只肥胖的花猫，慵懒地眯着眼晒太阳。
“丽塔娅。”少女回头，露出一张年轻活力的秀脸，她笑着奔过来，扑进来人的怀里，那是个高个的金发男子。从鬼灯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丽塔娅红扑扑的小脸，然后，男人给了少女一个吻，又低头说了些什么，就走了。
丽塔娅还是站在那里，她脸上一直挂着笑，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咯咯-”的笑出了声，不过稍后她又沉下了脸来，‘父亲让我嫁给奥布来恩伯爵，可是我爱辛加啊……’鬼灯一把捂住了嘴巴，她竟然听到了别人的心里话！
随后画面一转，鬼灯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了一个稍矮个的黑发男人，交给了丽塔娅一封信，随后就跑走了。她在看了信之后，忽的一楞，后又变得坚定。就在一个樱花漫天的午后，少女着一袭湖蓝色的长裙，微笑着立在树下，注视着不远处的小路。可是就这样没多久，一群粗鲁的人将丽塔娅拖进了大宅子，然后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似乎还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少女哭声和男人的训斥。
“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嫁给伯爵！别再想那个男人了！”“不！！”
“宏树！你确定已经把信给她了！？”金发的男人有些暴躁的在樱花树下踱来踱去，怒视着眼前黑发的男人，是的，那是他的日本仆人上条宏树。
“我确实交给她了。”宏树低头，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他左颊长长的疤痕，‘那是怪老头！’鬼灯惊道。
“难道她宁愿选择和奥布来恩结婚？”男人转过身来，鬼灯正好看见他的脸，那是一张英俊坚毅的欧州男人的脸，和那个胖老头子根本不像。
“我不信。”金发的男子握紧拳，就这样在樱花树下一直等，太阳升了又落，落了又升。男人的身影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憔悴不堪的少女，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粉嫩粉嫩的，丽塔娅低头慈爱的看着婴儿，“卢卡，对不起。”
从少女身后走出一个人，正是那个黑发的日本仆人，他看了一眼丽塔娅怀里的婴儿，说道“我会找到他。”接过婴儿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少女急急奔了几步，终于还是停了下来，那一次也是满天樱花，白的就像雪。
“辛加……”在一个酒吧里，宏树对着那个男人想要说什么，怀里还是睡着的孩子。“哟，宏树。你不觉得抱着孩子来这里很怪异吗？”男人懒懒的瞥了他一眼，继续喝酒。
“这是你的孩子。”男人一震，随后又大笑起来，“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不认为你已经脑子坏了吗。”宏树没有说话，脸上的疤痕很是诡异。
男人笑了一会就停了，抚摸着晶莹的高脚酒杯，液体红的像血。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啪-乒乓-啪-’玻璃酒瓶打碎的声音，辛加手中一根点燃的烟，脚下是紫红色妖异的葡萄酒。‘轰-’鬼灯耳边只剩下大火燃尽的声音，她流泪了，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再次惊醒，鬼灯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跑向外面，敲开秦明的房门，不顾他有多惊奇，“快把辛加找来！”秦明当然知道他的委托人的名字米勒辛加D，只是他搞不懂为何鬼灯会半夜起来叫他来？
“快一点！”鬼灯睁着金色的眼睛直直地望着秦明，企图说服他。就这样对视了一会，他点了点头说，“等我。”便一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鬼灯自己也没搞懂，到底要叫他来干嘛。她走到院里里，夜风吹起许愿木上的红色愿签，明明已经是破败的石像却忽然发起微光。
狐狸缓缓走向鬼灯，仍旧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你是……”鬼灯愣愣地看着它。
‘呼-’一阵狂风挂过，“恶灵退散！”秦明忽然出现在鬼灯身前，挥出一把什么金色的粉末，那狐狸变很痛苦的后退好几步，低声呜咽着。
“半夜到底拉我来干什么！”金发老头在他们身后吼道，鬼灯回头一惊，秦明竟然把辛加和宏树都带来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妖狐，还不速速离开！”秦明又扯了张符咒，用两只手指夹着，嘴里开始念着什么，鬼灯一急，冲上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说到：“不要杀它！”秦明疑惑地低头看她。
“她是丽塔娅！”
因这一声惊到的有三个人，金发的老头瞪大了眼，颤颤着走上前，嘴里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他身后的老仆人那被疤痕覆盖的脸上也有了些别的表情。
“辛加。”灰色的狐狸忽的泛出白光，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少女形象，她一身湖蓝的长裙，与那时无异。“丽塔娅……”他放开了拐杖，一步步向着她的方向挪去，“我知道的，我不怪你……”少女依旧微笑着对他说。
老人哭了，“原来，我们一直在等待对方。对不起……”他终于走到了少女面前，“丽塔娅。”一个仍旧年轻美丽，一个已经年老衰弱，却不能掩盖相爱的心。他们，等了太久。双双看向那棵樱花树，丽塔娅有些惋惜的说，“不能看见花瓣漫天呢……”
‘哗-’只一瞬，雪白的花便结满了树梢，鬼灯只觉得自己肩头停上了什么，“是你干的吧。”霜降童子在她肩上驻足，忽的扭过头近距离看向她的脸，伸手扯了扯鬼灯的头发。“干什么。”鬼灯没有回头。
‘看看，我啊……’
等她回头，哪里还有它的身影，“小小？”鬼灯心里一滞，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秦明揽了她的肩，淡淡说道，“它只想让你记住它。”
“恩。”
鬼灯抹了眼泪，带了点哭腔望向满树的雪霜，白的刺目，美的惊心。露点窗台，霜降脊脉，寒沁心怀，冷字别不开……
“也许明天是个晴天。”宏树看着将要升起的太阳说着，“恩。”辛加握着逐渐变淡的爱人的手，笑的很幸福。情字难当，缘字难挡，湿的泪框，千年论回尝。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霜降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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