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罪恶之都（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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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莉诺打开门，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低调的黑西装意大利裔男人，和之前来给她请柬的不是同一个。
公寓楼梯下方停着一辆加长版豪车，和这整个街区的氛围都格格不入，走过路过的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埃莉诺在对方的引领下坐上了后座。
对方还给她倒了杯香槟——待遇倒是真挺好的。
啜着香槟，埃莉诺看向窗外，如果不是窗外那显然不属于2050年的建筑风格，她或许会以为自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只是坐着车去参加颁奖典礼，或是什么活动。
可惜，香槟的度数不够她生出这种幻觉。
今天不算太堵车，只在大桥那堵了一段，于是埃莉诺在五十分钟后就出现在了卢西亚诺家族位于斯塔藤岛的豪宅前。
维多利亚式的大门在他们的车驶入车道时就已经缓缓打开，正对着庄园门的是一座中心有雕塑的喷泉，车辆沿着环形车道绕过这座喷泉，车辆的右边是精心打理过的花丛，都是些鲜艳的植物，很符合意大利人审美。
车停下后，司机为埃莉诺打开车门，埃莉诺从车上走了下来，她穿了件深蓝色的波点连衣裙，简单但也确实还算正式。
思念佳人思念了整整一周都没见到人的乔瑟夫·卢西亚诺早就等在门口，一看见埃莉诺的蓝裙的裙角，就立刻双眼一亮，打算直接跑下楼梯前去迎接他的梦中情人，但被他身后的迈克尔·卢西亚诺拽住了。
“礼貌，耐心，乔伊，你想被爸爸骂一顿吗？”
乔瑟夫·卢西亚诺苦着张脸，勉强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立在原地。
埃莉诺走到台阶上时，看了一眼乔瑟夫·卢西亚诺挤出来的闪亮笑容，就重新垂下了眼，甚至微微朝引路人的右侧靠了点，似乎想拿引路人当个视线隔板。
乔瑟夫·卢西亚诺瞬间垮下了脸，哀戚地追逐着对方的背影。
这是个挺热闹的晚宴，尤其是卢西亚诺家族人本来就不少，除了安东尼·卢西亚诺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以外，属于卢西亚诺家族的还有安东尼的两个兄弟两个妹妹以及他们的孩子，其余四大家族也来了人，都是小辈，活泼闹腾，桌上一片嘈杂，除此以外还有教堂的工作人员，长长的餐桌上没有名牌标明每个人该坐哪里，于是埃莉诺就在弗兰克神父旁边坐了下来。
安东尼·卢西亚诺坐在主位，正在和两个站在他身边的客人说说笑笑地聊天，时不时转过头来和弗兰克神父说几句话。
是的，弗兰克神父就坐在安东尼·卢西亚诺的身边。
埃莉诺有些紧张，她相当于占据了离安东尼·卢西亚诺第二近的位置之一，这对她来说应该是好事——距离近肯定比距离远更方便吧？
虽然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做，但她对这个晚上已经升起了希望。
虽然细细想来，距离倒也不是什么决定性因素，她总不可能当着一桌人的面投毒，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是要尽量“走错路”到厨房里去。
可惜他们对安东尼·卢西亚诺还有他家人的口味还不够了解，不然或许能直接判断出哪道菜是要上给他的。
就在她思考着怎么“走错路走到厨房里去”的时候，一位穿着围裙的女士高喊着她听不懂的意大利语搬着一盆菜走了进来。
然后她欢快地给每个人都舀了一勺，后续更是连舀一勺这个动作都省了，直接搬上盆来就放在了餐桌上。
埃莉诺看着自己盘子里的糊状炖菜微微睁大了眼睛。
……见鬼的意大利人。
她怎么忘了，意大利人喜欢煮一锅炖菜分着吃啊！
她一瞬间有种哽住的感觉，这个迷路到厨房去的计划瞬间就可以直接无视了，她被安东尼·卢西亚诺在餐厅的那套“绅士”“优雅”的做派迷了眼睛，这个晚宴从请柬到场合甚至餐桌又都如此正式，于是她下意识地就以为他的家宴也会是法式的分餐制，以为要么可以从菜品入手要么可以从餐具入手判断出哪道菜是要上给他的。
没想到这个晚宴如此传统……
这还怎么下毒？给一道菜下毒可以直接毒死这整个屋的人好吗，虽然那个神秘的声音好像也没说这样不行……那道声音只说要安东尼·卢西亚诺死，没说不能有连带伤害，但是她毕竟还是个文明人，这个念头光是想想都让她觉得可怕。
那位欢快的女士很快把所有菜都搬了上来。
埃莉诺就看着一群人时不时站起来甚至走半张桌子过来舀菜。
弗兰克神父站起身舀了一勺番茄肉酱，然后转头看向入座之后一直很沉默的埃莉诺：
“埃莉诺，不吃吗？卢西亚诺家族的番茄肉酱可是出了名的好吃啊。”
埃莉诺：……吃，她只是在哀悼她逝去的下毒计划。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端起盘子开始舀了点肉酱，烩菜，又拿了个面包。
倒是没看见试毒的人，但这场景还不如有试毒的情况呢。
埃莉诺在心底自嘲了几句后，心情倒是很快平静了下来，一方面是卢西亚诺家族的菜真的做得挺好吃的，另一方面则是，她的原定计划里，本来就不会顺利到刚和安东尼·卢西亚诺接触就能完成任务。
她只需要照原计划进行就行。
饭过三巡，弗兰克神父在安东尼·卢西亚诺的眼神示意下，终于想起来他今天的任务是给两个年轻人牵红线。
于是他放下勺子和叉子，抿了一口水，慈祥地转向埃莉诺：
“埃莉诺啊，我和卢西亚诺家族认识很多年了，更是看着安东尼的三个孩子长大的，他们三个呢，都是好孩子，迈克尔是大哥，性格比较沉稳，乔瑟夫是最小的孩子，性格上就有点毛躁沉不住气，偶尔也会有点骄纵，但是这孩子心是好的，赤诚之心，对人好的时候就是掏心掏肺地好，以前安东尼生病，那时候这孩子十几岁，天天没日没夜地医院陪着安东尼，半大小子最能熬夜的时候都把自己折腾昏了，安东尼你说是吧？”
安东尼·卢西亚诺朝着他们的方向笑了笑，点了点头：“是啊，八年前的事吧，那个小子人比较傻。”
埃莉诺抿了抿唇，按她的人设，她很清楚神父和安东尼·卢西亚诺突然开始“乔瑟夫大推销”是为了什么，她则需要表现得抗拒但又出于礼貌不想直接开口拒绝的模样。
她安静地用叉子在面前的食物中拨弄了几下，然后说：
“听起来是个善良的人。”
弗兰克神父于是朝已经焦急地等待了许久的乔瑟夫·卢西亚诺招了招手，没多久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盒子顺着人群传了过来。
埃莉诺看着她面前这个黑色盒子，弗兰克神父笑着催促她：“打开看看呀。”
埃莉诺抬头看了眼安东尼·卢西亚诺，又朝另一边看了一眼乔瑟夫·卢西亚诺，然后她伸出手，慢慢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是一枚手镯，两条半圆形的铂金扣在一起，应该是考虑到是初见，礼物不敢送得太贵重，但埃莉诺还是微微皱起了眉。
她抿了抿唇，将盒子合了起来，然后抬起头，看向了安东尼·卢西亚诺：
“谢谢您的款待，至于这份礼物，我想我没有收下的立场。”
安东尼·卢西亚诺：“只是份小礼物，不必有任何压力，每个人都有。”
埃莉诺于是看向左边的一排人，乔瑟夫·卢西亚诺和迈克尔·卢西亚诺正在给一排的教堂职工们发礼物，他们显然也已经很习惯卢西亚诺家族的做风，说说笑笑地接了下来，弗兰克神父这份则由乔瑟夫·卢西亚诺拿着走了过来，迈克尔·卢西亚诺还在背后拍了他一下给他鼓劲，于是紧张的乔瑟夫·卢西亚诺一边将手中的礼物盒递给弗兰克神父，一边紧紧地看着埃莉诺，埃莉诺这次并未移开视线，她直视着对方，但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乔瑟夫感觉自己更紧张了，但还记得自己要说什么：
“你……你喜欢吗？”
他问的是手镯。
埃莉诺看着他，因为坐着，所以她必须彻底抬起眼皮才能直视对方，而这使她看起来眼睛睁得很大，偏偏她眼睛内没有什么情绪，所以乔瑟夫更紧张了。
像是交了一份作业在等老师的批复。
埃莉诺最后看了眼那个黑盒子，然后说：“谢谢。”
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
乔瑟夫下意识地看向他的父亲，安东尼·卢西亚诺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回自己位置上去。
埃莉诺：“我想去洗个手。”
安东尼·卢西亚诺招招手，让餐桌旁的女佣来带她过去。
埃莉诺起身离席，卢西亚诺家这座房子没有故意建得太复杂，但是应该是比较老的宅子了，经过无数次小修小补小改小建的那种，埃莉诺跟着女佣走了半天终于在穿过走廊又走到底后终于见到了洗手间的影子。
埃莉诺走进隔间里，摸了摸她脖子上的十字架，稍微叹了口气，她很快又走了出来。
洗完手后，女佣试图把她带回正餐厅，但是埃莉诺在见到途径的露台时停住了脚步，她转头说：
“我想在这待一会儿，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
女佣点点头，继续向餐厅走去。
她回到餐厅后，安东尼·卢西亚诺立刻注意到她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而埃莉诺不见了踪影，于是他招招手。
女佣走到他身边稍微弯下腰听他说话：
“让你带路的那位女士呢？”
女佣更深地弯腰，确保自己的声音在嘈杂的餐厅中能传达到雇主耳中：
“她说她想在露台待会儿。”
安东尼·卢西亚诺挥挥手，于是女佣安静地退到了墙边。
安东尼·卢西亚诺看着整张桌子上的人已经热闹地聊起了天，房间里英语与意大利语交杂，端着酒杯的人挤在还坐着的人之间，或是干脆坐到了桌上去。
他起身，朝走廊走去。
穿过只有昏黄灯光的走廊，他看见了埃莉诺的背影。
埃莉诺双手手臂撑在栏杆上，轻轻俯身，让夜间的微风拂过她的脸庞与发梢，她的棕发在风中被轻轻吹起，被吹到了她脸庞前方，于是她伸手将发丝扣到耳后。
她的裙摆也在夜间地风中微微晃动，那是一条缀有白色波点的深蓝色连衣裙，安东尼·卢西亚诺突然想起来，他的妻子以前也有这么一条裙子。
当然，让埃莉诺说的话，这裙子约等于是意大利女人人手一条的那种。
埃莉诺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于是转过头来。
她转过头后，风向就正好将她的一头秀发向后吹了，作为一个拍过无数次露台回眸戏的女演员，埃莉诺对这个镜头非常熟练，也非常有自信。
她看见安东尼·卢西亚诺后，微微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彻底转过了身，站直了身体。
安东尼·卢西亚诺向她举了举酒杯：“看来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埃莉诺快速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我不适应太多人的环境，出来透透气，食物很好吃，大家也很友善。”
安东尼·卢西亚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由我来夸奖我的儿子大概会显得有些太主观，但乔伊很喜欢你，他人不坏，也没有参与过家族生意，也许你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埃莉诺低下了头，左手依旧撑在栏杆上，右手则摆弄着裙摆上的一条装饰带，不过这个通常看起来会像是在“害羞”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并不含任何害羞的感觉，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在思考，思考怎么得体地拒绝这个邀约。
然后她抬起头，视线对上卢西亚诺的。
她说：“他看上去是个好孩子。”
埃莉诺本人三十六岁，她在这个游戏中的身份二十七岁，但她和珍妮弗两个人设计了她的妆容，使她的年龄看上去更模糊于三十出头这个状态，再加上她自身的气质，由她说出这样一句话，似乎就是在暗示她和乔瑟夫年龄相差过大，虽然其实只差五岁。
说完这句话后，她并未移开视线，和刚刚在餐厅时不同，她始终注视着安东尼·卢西亚诺的双眼。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气氛似乎有些紧张。
安东尼·卢西亚诺缓缓张口：“这周六我们要出海试航，不知道德克斯特女士愿不愿意前往，既然觉得乔伊是好孩子，那么就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他说着为自己儿子牵线的话，目光却如同掠食者准备捕猎时一般，紧紧地锁死在了埃莉诺身上。
他的目光黏稠而极富侵略性，像是……像是琥珀尚未形成前的树脂，埃莉诺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如果她走慢一步，就会像那些脆弱的昆虫与动物一样包裹在漂亮的晶体中再也动弹不得。
她忍不住轻轻仰起头，像是主动露出自己弱点的猎物，明明一切都在按着她的设计走，她却情不自禁地感到了一阵颤栗。
不知过了多久，埃莉诺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罪恶之都（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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