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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揉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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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姐不好啦!刚刚我路过你们总监那,听到他们和小陆吵起来了,看样子是要辞人呢!前几天我们客服的小李就被裁掉了!”
赵姐听说这事,吃了一惊,也顾不上手里堆成山的活儿,把手头的片子拍完草草收工,赶紧来慰问,正好碰上了垂头丧气的陆佩衡:“小陆!什么情况?”
“肝不动就被抛弃了,姐,我剩下的遗产就都留给你了。”陆佩衡郑重其事,满脸严肃。留下遗产的话当然就是零食了,陆佩衡拉开最下层的大号抽屉,“嗯,这些虾条奶糖巧克力什么的……晚上要是下班晚,饿的话可以来一点。还有两桶以防万一的方便面……还有桌上这瓶免洗消毒液我就不拿走了。至于这些活动照片……算了,也算是留个回忆。这台电脑上的资料就先留着吧,要是姐你那少了什么可以搜一下,我都按着时间和内容整理好了。”陆佩衡的办公桌说不上乱,基本布局倒是井井有条,只是活多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多。好在大部分都是活,如此被辞职,应该就不需要再管这些了吧?
絮絮叨叨一堆话之后,陆佩衡猛然意识到赵姐应该还有不少事,连忙说:“姐,你忙吧,不用管我,我这边收拾完就去人力。”陆佩衡强笑着,黑眼圈里是双清澈的大眼睛,却有些茫然。
“多好一孩子啊,被工作逼成这样了……”赵姐无奈地叹口气,“说不定过一阵子我也要被炒。”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陆佩衡眨着疲倦的眼,阳光少年今天有点阴郁。
“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吧,姐给你加油鼓劲,你肯定能找到新的工作的——就算没有,你不是还挺会写,还会做片子嘛?现在做自媒体也挺火的。”赵姐像个大姐姐似的,平时也没少照顾陆佩衡。
陆佩衡当然知道,他也很感激。“赵姐,以后常联系啊。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到人力签一系列单子也花了不少时间,这一下午就过去了。
“工资下周到你账上。”人力冷漠地喃喃自语,“又走一个。”
陆佩衡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可能就是变相的裁员。
深冬,北风呼啸,广告牌发出吱扭扭的动静,这风刀割似的贼剌人,吹得人脸疼,还直愣愣地钻人羽绒服里。这天黑得也早,他出来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
陆佩衡在正式走出楼之前,忍不住给荀霂发了消息。“有时间吗,晚上下班约一下?”
“不接娃?”荀霂回得很快。
“我让大宝帮忙,今天就不接了。”
“好,几点?”
“半小时后,可以吗?”
“行。”
陆佩衡在楼里自动售货机里买了瓶冰红茶。
喝点甜的,心情会好些吧。不过今天这茶味儿怎么这么涩?慢慢喝着,他顺手关上了每天早起的闹钟。
他兜兜转转走出玻璃门,拐个弯儿,就发现荀霂已经在等着他了。他挺直腰板站在冷风里,像是一棵不畏寒冬的松柏。
陆佩衡见到人眼睛就红了,颤巍巍地叫了一声“哥”,低着头委屈巴巴,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奶猫直往人怀里钻。荀霂赶紧把人搂在怀里,隔着蓬松的羽绒服也能感觉到温暖,即使看起来大概像是大熊抱着小熊。
荀霂没有急着问,只是轻轻抚摸着怀中人,给他陪伴与依靠,任他发泄。
良久,陆佩衡才弱弱抬起头,眼睛湿漉漉亮晶晶的。不知道为什么,荀霂觉得他总是特别像很多种小动物。抱着胡萝卜怕被抢走的兔子,没有饼吃的奈良鹿,被禁止尖叫的土拨鼠,保护区里被排挤的金丝猴……那么不安,那么委屈,那么情难自禁。就算是被骂了,也不至于如此。恐怕是……
“我被辞了……因为我写不出,真的写不出假的文案……我做不到……”
荀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没有表现出惊讶,甚至还有些为他的解脱欣喜,只是安抚地揉着他的头发:“这件事,你做得对。暂时没有工作的话……我多养你一个还养得起。”
陆佩衡又低下头,扁扁嘴:“不行,我一定要经济独立!”话说完,他倔强地抬起头。
荀霂没反驳,知他脾性外柔内刚,就顺着他的话说:“也好。实在不行你帮我开个店,写写宣传文案卖点东西。”
陆佩衡挑挑眉毛,这可是好主意……他仔细一想:“啊……香膏,香水,还有你的字也好看,这些都可以赚钱的,你还真是多才多艺。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你会做饭,会睡觉。”荀霂淡淡说着。
“你是嘲讽我嘛!”陆佩衡禁不住孩子气地哼唧起来,虽然知道他多半只是开玩笑,自己也不是真的生气。
“会写文,会做视频……还会招我喜欢,惹我怜爱。”
正准备反驳的陆佩衡顿时哽住,还没等他细想,就感觉到额头上被温热触碰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见荀霂唇角的笑意,胸口禁不住燃起一团火焰似的,烧得他嘴唇干干的,禁不住向那魂牵梦萦的笑意吻去,在荀霂唇角轻轻一贴。
待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陆佩衡不由红了耳尖,嗓子里好像在嘀咕什么,又像只鸵鸟般把头埋了起来。
荀霂低声笑了:“今天……去我家?给你煮碗面吧。”
“嗯……”陆佩衡没有拒绝,抬起头,站直身子,又用力点点头。在夕阳的微光中,两个人的轮廓都嵌了一层薄薄的金。遇到不开心,这个人总是能给自己带来安心与生活本是美好的感觉。
“我做饭,你去我屋里歇着吧。你盯着,我也紧张。”
陆佩衡禁不住笑笑,得了准许,扑到荀霂的床头——谁让他家连个沙发都没有!
“对了,WiFi账号我名字缩写,密码reindeer,小写。”
荀霂没花太多时间煮了两碗挂面。每人一个荷包蛋,几片菜叶,几片胡萝卜,还有一碟肉末酸豆角,红红绿绿,挺好看的。
陆佩衡看见荀霂做的面,不由得感慨万分:看看人这刀功!虽然菜式简单,这胡萝卜切出来,可比他上回做的大杂烩剁得好太多了……自己完全配不上这个天才啊呜呜呜!上次自己还那么信心满满,现在想起来好臊得慌。
“心情不好,胃口不好可以理解,吃点小菜开胃,多少吃些。”
白瓷的碗,竹制的筷子,热乎乎的面,甜橙的香,还有眼前已自顾自吃起来的人。
“嗯……”陆佩衡心事重重地喝了口清淡的汤,吃了口清淡的面,来了一口酸豆角……
“哥,嚯!这酸豆角怎么这么酸!”陆佩衡觉得舌头有点麻。
“有吗?”荀霂有点讶异,把嘴里的面咽下去,“还没有绿包彩虹糖里的酸粉酸。”
“我的哥,现在彩虹糖都不用酸粉了吧……酸心那种的我都嫌酸……”陆佩衡苦着脸咕嘟下去两口汤。
荀霂顿住:“好像是很久都没吃过那种了……那就放在面里。这个酸豆角是我最喜欢的牌子。”
“好主意!”陆佩衡倒是头一回知道荀霂这么……爱吃酸。不知道爱不爱喝醋?他把酸豆角铲进面汤里,吃得津津有味,看起来情绪也好了不少。
“晚上有什么想法?”看差不多吃完了,荀霂问道,“平时晚上我会看看文献,洗漱,然后调调香,刷刷公众号。”
陆佩衡突然觉得今晚他的来访有点冒昧。好像是有点突然,为什么又觉得像是在暗示什么……陆佩衡一下子僵住了,大概是之前被情绪所掌控的人类失了智:“没……没想法。”
过了一会儿,陆佩衡又慢慢开口:“以前是没有时间做,忙碌成为了习惯。现在是突然闲下来了,却忘了自己到底喜欢过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还喜不喜欢做这件事,甚至拿起来还有些生疏。现在的我……只知道我还喜欢你。”
说到最后,陆佩衡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天哪,自己又在说什么啊!
荀霂的神情偏偏愉悦受用得很,微微笑着,深邃的眼睛不住打量着他,良久,他突然笑出声。
“算了,哥你不用管我,我……我刷会儿手机。啊,哥,借一下你家插座,手机没电了。”
“床头有。以及……”荀霂看了看手环,“你没注意到今天是什么日子?”
“日子?”
“圣诞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邀请你来,又怎能怠慢?”
陆佩衡一头雾水。这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该营业了。虽然按摩师这个职业可能没有周末。”
陆佩衡有很多问号。
“研究药剂通过皮肤吸收效果的时候我和专业技师学过一些手法。志愿者很满意。”荀霂稍微解释了下,抬手向陆佩衡的肩膀比了比。这双手分明是秀气多些,此时绷上劲儿,显得硬朗有力,这动作……莫名有点诱人?
绝了。哥你到底会多少事情啊!陆佩衡干咳一声,晃晃嘎嘣响的脖子,有点不好意思:“那……可以劳烦师傅给我捏捏吗?”
“乐意效劳。”
隔壁屋还有一张单人床,据说是房主急着出手,说这床只买了半年,都没人睡过,他就留下了。虽然暂时在落灰,说不定以后会有用。荀霂把落灰的床罩卸下来,垫层床垫又铺了张毯子,从自己屋拿了个枕头塞到毯子下。
“这个做按摩床高度可能有点矮……不过……哥,需要这么正式吗?我觉得揉揉脖子就好啦。”陆佩衡除了在高铁站的按摩椅上试了个新鲜,还从没做过按摩。他有点慌,然后是非常慌,特别慌。
“你现在需要的是全身放松。肩颈、腰肌这么僵硬,还是给你按一下后背比较好。”
虽然只是隔着衣服被按了按,陆佩衡的脑子已经丧失思考能力了。
按的点对了,真的酸爽。更何况是被那么一双温热的手……太心动了!这完全拒绝不了啊!
整个人都像被幸福蛊惑了一样,更乖巧得不像样子,就这么脱了上衣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闭着眼吸气,等着按摩师上手。
“开始会有些热,烫的话告诉我。”
应该是热毛巾敷上来了……其实就算不按摩,热乎乎也蛮舒服的,不觉得烫。陆佩衡侧过脸,和荀霂目光对了刹那,赶忙躲开。
“放轻松。我师傅是专业技师,虽然只学了二十天,给师傅按过,说差不多可以出师了。”
“我的哥,那你可真是厉害了……”
荀霂轻轻拍了拍热毛巾,顺便捂热自己的手:“我下手有分寸,你就当做休息。”
全身都热乎乎暖洋洋的,不同于暖气房里的干燥,的确感到放松。慌归慌,听着耳边的轻音乐,趴一会儿也就安静释然了。
“一会可能会有点凉,很快就好。”
毛巾被拿开,后背似乎沾上凉凉的液体,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很快就被那双手温暖地推开。陆佩衡打个激灵,又随着荀霂的动作舒缓不少,僵硬的后背被恰到好处的力量按压着,轻微的酸痛伴随着舒畅,他不禁把脸埋得更深了。
舒服到爆炸大概就是这样吧……陆佩衡露出了迷离的眼神与享受脸,得亏没人看见,真要看见了恐怕得想歪。
荀霂的角度倒是能看见——淡黄色的甜杏仁油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流淌在年轻人白皙光滑的皮肤上,被层层推散开,泛着点点的光,同样沾着油光的指节轻轻拂过,还会收获轻微的战栗。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其实做那款舒筋活络的药时,他只是给肌肉拉伤的志愿者按揉胳膊做测试,当时满脑子都是数据流和文字流。这次……
着实心动,眼睛和脑子画面同步,几乎没有了思考,有点像那天接到他的电话自己疯魔了似的。可能因为是他吧,是在为他花费自己绰绰有余的时间……呸,是能让他享受到自己的时间。不过被辞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应该还是很大的。尤其是这么突然,猛然卸下他的担子,大概会导致挤压综合征……呸,是不适应。
荀霂用手腕推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稍稍偏转,手掌则继续在陆佩衡后背滑动,暗笑自己怎么见了他就魔怔了,不住地想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又怕他不愿意,想出了一个又一个奇怪又勉强的理由,可阿衡他偏偏吃这一套,一次又一次触动着他的神经。
音乐轻柔地在暖黄色的房间里,流淌着世界上最温和的韵律,夹杂着几不可查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