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停电的夜晚 ...
-
雷雨来得猝不及防,客厅的灯闪了三下,“啪”地灭了。余沁弦正举着薯片往齐颜嘴里送,黑暗里手一歪,薯片全撒在了沙发缝里。
“别动。”齐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安抚的稳。她摸索着从茶几抽屉摸出蜡烛,火柴划亮的瞬间,余沁弦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片薯片渣,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齐颜把蜡烛放在玻璃盘里,暖黄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影,“上次停电,某人非要用手机电筒照着弹吉他,结果电筒掉吉他盒里,把新换的琴弦烫了个印子。”
余沁弦往她身边凑了凑,蜡烛的光映得两人鼻尖发红:“那不是怕你无聊嘛!再说你后来还不是跟着我哼跑调的《小星星》?”
梁蕊摸出备用电池时,凌妤正对着窗外的闪电发呆。蓝紫色的电光劈开夜空,把她的侧脸照得明明灭灭。“维也纳的雷雨总伴着冰雹,”梁蕊把电池装进台灯,“你总说像交响乐里的定音鼓,吓得把乐谱往我怀里塞。”
凌妤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你还说我胆子小,结果自己抱着暖气片发抖,说‘怕闪电劈坏钢琴’。”她忽然笑了,“后来你把我的小提琴塞进衣柜,说‘弦乐器怕震’,结果第二天琴弓上沾了满柜的樟脑丸味。”
蜡烛烧得正旺,秦婉之借着光整理散落的文件,梁明晞在旁边帮她扶着文件夹。“校对员的钢笔快没水了,”梁明晞忽然说,“上次在图书馆停电,你也是这支笔,写着写着就漏了墨,把借阅卡染成了蓝黑色。”
秦婉之的脸在烛光里泛着薄红:“梁小姐当时还笑我‘墨水比校对符号还多’,结果悄悄去服务台帮我换了张新卡。”她翻到文件最后一页,发现角落有个小小的墨点,像被谁刻意圈过——是梁明晞的笔迹,旁边标着“2023.6.15,图书馆停电时漏的墨”。
余沁弦忽然想起什么,摸出手机开了手电筒:“我藏了罐星星糖!”玻璃罐在光线下闪着亮,她倒出几颗往齐颜手里放,“你看这糖纸,像不像刚才的闪电?”
齐颜捏着颗粉色星星糖,忽然往她嘴里塞:“某人上次把糖纸夹在乐谱里当书签,结果被指挥老师当成垃圾扔了,哭了半节课。”余沁弦含着糖笑,甜味混着蜡烛的蜡香,像那年齐颜偷偷塞给她的、融化了一半的巧克力。
梁蕊给凌妤倒了杯温水,杯子在烛光里晃出细碎的光。“你的胃不能喝冰的,”她看着凌妤小口喝水,“上次雨后喝冰咖啡,半夜疼得直冒冷汗,还是我跑药店买的暖宝宝。”
凌妤的手指缠着杯壁的水汽:“你当时把暖宝宝贴在我睡衣里,说‘比维也纳的暖气片靠谱’,结果第二天我后背全是胶印,被余沁弦笑了一整天。”
蜡烛快烧到底时,秦婉之忽然“呀”了一声——她的文件被烛泪滴了个小坑。梁明晞抽过纸巾替她擦,指尖碰到纸面的温度,像触到了温热的墨。“没关系,”她把文件叠整齐,“明天用修正液盖掉就行,上次你的乐谱被咖啡渍染了,不也补救得很好?”
秦婉之低头看,发现梁明晞替她擦烛泪时,指尖在纸页边缘留下个浅浅的印,像片小小的羽毛。
忽然有人敲门,是物业送应急灯的。余沁弦抢着去开门,冷风灌进来,吹得蜡烛火苗剧烈摇晃。齐颜伸手护在烛火前,手背被烫了下也没吭声,直到余沁弦举着亮堂堂的应急灯进来,才发现她手背上的红痕。
“笨死了!”余沁弦抓过她的手往嘴里吹,眼眶红红的,“烫到了不知道说吗?”齐颜反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应急灯的光太亮,把她耳尖的红照得一清二楚:“怕吹灭了蜡烛,某人又要闹着点手机电筒。”
应急灯的光洒满客厅时,蜡烛已经烧完了,玻璃盘里只剩一小坨凝固的蜡,像颗被月光吻过的珍珠。凌妤靠在梁蕊肩上翻乐谱,应急灯的光太刺眼,梁蕊就用手替她挡着;秦婉之把文件放进抽屉,梁明晞替她把应急灯往书桌方向挪了挪;余沁弦给齐颜的手背涂烫伤膏,嘴里还在念叨“下次再逞强就不给你剥龙虾了”。
来电时,客厅的灯“唰”地亮起,晃得人睁不开眼。余沁弦的薯片还在沙发缝里;凌妤的乐谱上沾着梁蕊的指印;秦婉之的文件角落,那片“羽毛印”被灯光照得格外清晰;齐颜手背上的烫伤膏闪着微光,像颗没擦掉的星星。
“快看!”余沁弦指着窗外,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把水珠挂的窗玻璃照得亮晶晶的。
梁明晞关掉应急灯,忽然说:“比蜡烛亮,但没蜡烛暖。”
秦婉之低头笑,看见自己的笔记本上,不知何时被人画了支小小的蜡烛,旁边写着:“停电时,校对员的钢笔漏墨,要备两支备用笔。”笔迹弯弯的,像烛光里摇晃的影子。
或许下次停电还会有新的手忙脚乱,新的小意外,但只要这些人还在,黑暗里就总会有支为你护着的烛火,双替你挡着强光的手,句藏在责备里的心疼。就像此刻亮堂堂的客厅里,那些被烛光熏红的脸颊,被烫伤膏呵护的指尖,都藏着比灯光更暖的东西。
来电后的客厅亮得有些晃眼,余沁弦扒着沙发缝掏薯片,指尖沾了层灰,蹭得齐颜手背都是黑印。“别动。”齐颜抓过她的手,用湿巾一点点擦,动作轻得像在擦拭名贵的琴弦,“上次在后台化妆,某人也是这样往我礼服上蹭眼影,结果演出时观众都盯着我袖口的亮片笑。”
余沁弦嘿嘿笑,趁她擦手时往她脸上亲了口,留下个带着薯片味的印子:“那不是为了给齐指挥的严肃脸加点装饰嘛!再说你后来还不是把我的演出服熨得平平整整,连裙摆的褶皱都按乐谱节奏捏的?”
梁蕊把应急灯收进柜子时,发现凌妤正对着钢琴键发呆。刚才烛光映过的琴键上,还留着淡淡的蜡油痕,像谁不小心画的休止符。“要擦一下吗?”梁蕊拿出钢琴清洁剂,“上次你说蜡油会渗进木头里,得用柠檬味的清洁剂才去得掉。”
凌妤摇摇头,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痕:“留着吧,像个纪念。”她忽然笑了,“记得在维也纳,我们的钢琴被冰雹砸出个小坑,你非要用指甲油补,结果那片琴键总泛着粉光,弹《月光》时像落了片樱花。”
梁蕊的指尖划过那道蜡油痕,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记忆:“后来你总故意弹那片琴键,说‘粉光会让旋律变甜’,结果把指甲盖都弹劈了,还是我给你贴的创可贴。”
秦婉之整理文件时,发现梁明晞在烛泪烫出的小坑旁,画了朵小小的铃兰。笔尖的弧度很轻,像怕惊扰了纸上的褶皱。“梁小姐的画比上次进步了,”她小声说,想起去年梁明晞在她笔记本上画的音符,歪得像被雨打湿的豆芽菜。
梁明晞正往茶杯里续水,闻言回头笑:“校对员上次说铃兰的花瓣像校对符号,特意在植物园拍了照片夹在词典里,我照着画的。”秦婉之愣了愣,才想起那本词典早被她忘在办公室,原来梁明晞借去看时,连夹在里面的照片都细心收好了。
窗外的月亮越发明亮,余沁弦忽然拉着齐颜往阳台跑:“快看!有萤火虫!”草丛里的光点忽明忽暗,像谁把刚才的烛光揉碎了撒在草叶上。齐颜替她拢了拢领口,怕夜风吹着,指尖碰到她颈后时,余沁弦忽然转身抱住她:“去年露营,你也是这样帮我捉萤火虫,结果被蚊子叮了满胳膊包,还说‘比舞台灯光温柔’。”
齐颜的耳尖在月光下泛着红,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某人当时非要把萤火虫放进帐篷,结果半夜虫子全飞进我睡袋,你倒裹着我的外套睡得打呼。”
客厅里,梁蕊给凌妤泡了杯洋甘菊茶,杯沿的热气里飘着淡淡的香。“刚才停电时你说冷,”梁蕊把茶推到她面前,“这茶比维也纳的薄荷茶温些,适合现在喝。”凌妤捧着杯子,忽然发现杯底沉着片干花——是去年她生日时,梁蕊替她夹在乐谱里的,如今泡在茶里,像朵重新绽放的温柔。
秦婉之看着窗外的萤火虫,忽然被梁明晞塞了个东西在手里。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糖,柠檬味的,和她上次在图书馆弄丢的那颗一模一样。“刚才在抽屉角落找到的,”梁明晞的声音在月光里轻轻晃,“校对员总爱把糖藏在文件袋里,上次审计查账,还从报销单里掉出颗橘子糖。”
秦婉之的脸烫得像被烛火烤过,剥开糖纸时,听见余沁弦在阳台笑得上气不接——齐颜正踮着脚帮她够草叶上的萤火虫,结果重心不稳,两人一起摔进草坪,惊飞了一片光点。
凌妤靠在梁蕊肩上,看着草坪上滚作一团的影子笑,茶的甘香混着夜风里的青草味,像那年在维也纳,两人踩着雨后的水洼回家,鞋里灌满了凉丝丝的快乐。秦婉之咬着柠檬糖,看梁明晞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月光,忽然觉得,这亮堂堂的夜晚里,藏着比糖果更甜的东西。
收拾完客厅时,已是深夜。余沁弦打着哈欠往卧室走,齐颜替她拎着鞋,怕她踩着凉地板;凌妤把没喝完的茶放在床头,梁蕊替她掖好被角;秦婉之把文件放进抽屉,发现梁明晞在她的笔记本上又画了个小图案——是只萤火虫,翅膀上写着“晚安”。
窗外的萤火虫渐渐散了,月亮躲进云里,屋里的灯一盏盏灭了。但阳台的草叶上,还留着两人摔过的痕迹;钢琴键的蜡油痕里,藏着烛光的温度;秦婉之的舌尖上,柠檬糖的酸还没散尽,却已经酿成了甜。
或许明天醒来,萤火虫会飞走,蜡油痕会被擦掉,糖果纸会被扔进垃圾桶。但那些藏在责备里的在意,落在肩头的月光,记在心底的口味,会像杯温好的茶,像颗留到最后的糖,悄悄暖着往后每个寻常的夜晚。就像秦婉之在笔记本上补的那句:“今夜甜度:比萤火虫的光,多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