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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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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陵接过来看,信洋洋洒洒写了满页,但对于他来说,只看到了其中一句:因风寒你的生母已逝,且已下葬,不必归家。
独剑宗是千年宗门,李家规矩也大,他的母亲是父亲的妾室,按照规矩,他只能叫姨娘,在李家,他的父亲因并无灵根,虽然占了嫡和长,但其实地位并不高。
母亲作为父亲的妾室,能得祖父如此说,也算是有面子了。
可惜却是噩耗。
他的手紧紧握着那张纸,觉得自己看错了,正要再次辨认,百胜真君手一抬,信便被烧成了灰烬。
“我给你半天时间考虑,若要继续留在青山派,以后必须一心练功,如若不然,便回去吧。”
李长陵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去的,他此刻满脑子都是母亲的身影,母亲的哭声,母亲的笑声,母亲为他缝的衣衫,母亲为他做的糕饼。
母亲住的偏院里,有一株很高的桂花树,每年母亲都会给他做桂花糕。
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吃到母亲亲手做的桂花糕了。
那味道有糯又甜又软又香。
可惜他再也吃不到了。
李长陵把柜子里的所有脏衣服都拿出来,从芥子袋中拿出一把皂角,觉得不够,又拿出一把,直到整个水盆里都是皂角的泡沫。
母亲为他准备的皂角都还没有用完,怎么就能去世了啊?
李长陵洗了很久,仍旧没有洗完。
卫灵今日还算轻松,练晨功的时候白银道长没来,是大师兄带领大家练剑,陈奇不可能让她去扫云梯或者去厨房当杂工。
她便和大家一起在大校场练剑。
后来去书阁上课,龙川道长的脸虽然还是很臭,但没再为难她。
中午,她主动去了大厨房提了食盒,见李长陵的院子是半开着,便径直走进去了,屋门也开着,但却没有人。
这却奇怪了。
卫灵听到后院似有水声,放下食盒便过去了。
果然是李长陵在笨拙的洗衣服,可水盆里的衣服分明已经被揉搓的变形了。。
卫灵便上前说道,“师兄,不能再洗了。”
李长陵仿佛没听见,还在一遍遍的淘洗。
卫灵不知道他这又是发什么疯,或者什么毛病又犯了,水盆里的衣服,皆都是最上等的料子,做工刺绣无一不精致。
如此毁了就太可惜了。
她上前抢过,“再洗衣服就坏了!”
“我帮你把午饭拎回来了,你去吃饭吧,这里交给我了。”
李长陵倒没有再跟她争,一脸木然的往前面去了。
不得不说,大厨房的饭菜越做越好了,有好几样都是他喜欢吃的,可他今天一口也吃不下去,卫灵晒好衣服进屋一看,饭菜竟然都未动。
她这才认真看了看他,“师兄,发生什么事儿了?”
李长陵在椅子上坐得笔直,嘴角甚至还带了一抹笑容,他轻描淡写的说道,“不是大事儿,我母亲病逝了。”
对于李府说,死个妾室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儿,甚至都不如嫡房死个猫狗更重要,而且李府的妾,多半都会死的。
有的是生产时便死了,有的是害了月子病,有的是犯了错被绞杀,还有的是为了争风吃醋的小事儿,气不过悬梁自尽了。
李府像他这样的庶子有很多,大多数生母都是已经没了的。
他以为,他的母亲能活到现在,已经不会有什么人想要她的命了,他以为有父亲在,有他在,母亲必然能荣华富贵,长命百岁的。
都是他以为。
还是他太傻了。
卫灵不曾有丧母之痛,可她却让父母尝了丧女之痛,这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无助,她并不想触碰。
她也轻描淡写的说道,“即便你要回去,也要吃了饭再走,从这里御剑回不昼城,也要两三日。”
卫灵帮他盛了饭,盛了汤,还把一只烤鹌鹑全都拆了肉,李长陵大口大口的吃,很快一桌子饭菜就被两个人全吃光了。
李长陵说,“多谢师妹。”
他先去见了百胜真君,长跪行礼,“多谢师父点拨,请允许弟子告假,归家回来后,弟子必然跟随师父一心修炼,不再过问世事。”
百胜真君轻叹一声,摆了摆手。
李长陵不眠不休御剑两日便到了不昼城,又用了一日,回到了川蜀。
此时才刚入夜,高大的府门前立着石头狮子,大红的灯笼异常刺眼,他一脚便踹开了大门。
守门的下人正要骂人,待看清他的面容,连忙说道,“小公子回来了。”
李长陵不理他,径直去了母亲居住的院子。
诺大的李府里,母亲住得这个偏院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这里却承载了他儿时几乎所有的快乐时光。
院子里的桂花早落了,但紧挨着桂花树还有一棵枣树,小时候枣子还不红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的爬上去摘枣。
如今已经是人间十月,树上的枣早已红透,都被风吹干了,却也还无人采摘。
西墙下有一把梯子,还是他亲手做的,厢房用了漂亮的,琉璃瓦,还是他让人换的。
母亲生前最喜欢牡丹,养了十几盆牡丹,如今却是花期已过。
正屋和厢房的门都被锁上了,他正要砸门而入,他的父亲带着下人们来了。
李广兴是嫡长子,妾室很多,最多的时候有六房妾,可惜早年全都死于非命,只剩下了李长陵的母亲。
因此虽然只是妾室没了,他心里亦是很难过。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也是很有些情分的。
但他更震惊小儿子回来的之快,那封传到瀛洲青山派的信,虽然是以祖父的口吻写的,但当时他也在旁边。
是他亲眼看着父亲发出去的。
换句话说,小儿子是只用了三天便回来了。
他盯着李长陵上下看,目光落到他的剑上,说道,“长陵,你是不是功夫大涨了,你祖父定然高兴。”
“他昨日回来办事,如今还没走,你快随我去见你祖父。”
李长陵甩开父亲的手,怒气冲冲的问道,“我母亲到底怎么过世的,我走得时候,她明明还好好的!”
李广兴叹了口气,“ 你姨娘和你母亲去了寺庙为你祈福,希望你能早日修炼有成,没想到回来的路上突然下了大雨,你姨娘和你母亲都受凉生病了,只你姨娘身体弱,没熬过来。”
李长陵半个字都不信,他狠狠瞪了父亲一眼,“你不配为人夫,你没有护住母亲。”
李广兴叹了口气,“你姨娘真的是风寒症去世的。”
又催他,“快跟我去见你祖父。”
沐荣堂灯火通明,独剑宗现任掌门李傲然本正在考校众子孙的功课,正轮到李重风,都已经入门那么多年了。
却还是最为重要的几本经书都能背错。
剑法略好些,但也没有好太多。
若要是普通子弟,也就算了,可李重风是嫡长孙,李傲然自然期望很高,要求也就苛刻,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斥责了一通。
刚骂完李傲兴便拽着李长陵进来了,高兴的说道,“父亲,长陵回来了。”
李长陵不跪下,不行礼,看到这一大屋子人,第一次觉得其实个个都是陌生人,他冷冷的问道,“祖父,我母亲怎么去世的?”
李广兴使劲拉了他一把,低声说,“不是告诉你了,受凉风寒没的。”
李长陵却再次发问,“祖父,我母亲怎么去世的?”
李广敬喝道,“逆子,见了长辈还不行礼,些许小事,胡乱嚷嚷什么,快跪下!”
李长陵想也不想,拔出剑便刺过去,李广敬是他的二叔,是水灵根,如今也是筑基修为,侄子都拔剑了,他自然也不甘示弱。
二人很快打斗起来。
李长陵以前和别人比试的时候,并不在乎输赢,自然也就不可能使出全力,但现在他却如同不要命一般的攻击。
饶是李广敬已经闪躲了,也还是很快肩头便中了一剑,他本就是个暴脾气,这会儿可气炸了,便不再躲了。
但他很快便又中了一剑,伤在额头,鲜血直流,一下子染红了他的半张脸。
李广敬虽鲁莽,倒也不傻,知道再打下去更吃亏,便停了手。
李长陵十分嚣张的问,“还有谁想跟我比试一下?”
满堂寂静,鸦雀无声。
李广兴想出言相劝,可见识了小儿子的剑法,他犹豫了数秒,觉得还是算了。
李傲然却是一脸笑意,他的鬓角已经发白,他多年功力不见半年长进,谁都知道独剑宗后继无人。
不但宗门岌岌可危,就连李家的矿产也快要保不住了。
没想到李家的子孙,也不算是废物,眼前这个孙子就很不错。
他笑道,“长陵,你的生母,是我下令让人换了药,所以才死于风寒证。”
李长陵怒目而视,挥剑便冲着祖父去了,堂里众人都吓了一大跳,却也大气都不敢出。
李傲然具有金丹修为,内功深厚,自然不惧李长陵,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想着要修成大能,练功极为刻苦,去过很多秘境历练。
也就十几招,他便刺伤了李长陵的左臂,并说道,“你生为李家子孙,就要为李家效力,你天资过人,就是独剑宗的天选之人,修真大道你非走不可。”
“若是还不想好好练功,下次病逝的可能就是你的父亲和你的妹妹。”
李广兴听了吓得脸色都白了。
满堂的人,谁也没想到李傲然作为一家之主,竟然如此赤裸裸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