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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成名的代价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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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远,海外留学背景,一身镀金痕迹,当今乐坛大红大紫的音乐唱作人,经手的作品常年排在热门单曲榜前列,月前刚荣获了人生中第一尊最佳作曲奖,成功证道飞升。
因此缘故,最近这段时间,他的粉丝们可谓是扬眉吐气,和别人吵架时分外有底气,战斗力爆棚,张嘴就是:你怎么知道我家蒸煮又获奖了?我家蒸煮去年刚复出就拿了个最佳歌手,今年又捧回个最佳作曲,你在这里和我撕,你家蒸煮顶着个大鸭蛋的履历在家里闲得抠脚,懂不懂什么叫仙凡有别?哪来的脸拉我家蒸煮当瓜,难不成冷宫待太久已经失心疯了?
傍晚时分,某音乐综艺录制前一小时,贺远眯着眼睛坐在化妆间里补觉,他的助理小莫摸鱼玩手机,无意点进一个微博话题,里面满是贺远的唯粉怒撕CP粉的辉煌战绩。
小莫从头到尾粗略浏览一遍,抬头看见贺远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贺远握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滑动,似乎也在翻看什么。
背地里磕过贺远相关RPS的小莫忽地一阵心虚,赔笑道:“贺哥,醒了哈,你渴不渴?我这就去给你倒杯水润润嗓子。”
她还没来得及起身,贺远已从化妆台上拿起装满水保温杯,缓缓喝了一口。
他纳闷道:“你十几分钟前就打过水,我中间没喝过,还是满的。”
“哦哦,哈哈,不好意思啊,忙忘了。”网上冲浪了十几分钟的莫师傅尬笑着坐回了原位。
尽管作为CP粉,小莫瞻仰过古战场遗址,深觉自己也被狠狠骂了一通,但她是一名专业的艺人助理,有着强大的职业素养,该藏好的粉籍与情绪决不会在老板面前泄露半分。
她努力将注意力从方才看到的言论里抽离,费尽心思转移话题。
“贺哥,这个项链是造型师给你配的吗?”小莫定睛一看,贺远今日的造型里没有一件品牌方提供的首饰,只戴了个小马吊坠的项链。项链的做工相当简陋,仅看外表,与贺远的身价大不相符,。
她没话找话,追问道:“看起来挺好看,是牌子货吗?要是不贵了话,我回头也买一个送朋友。”
贺远低下头,用指腹捏着吊坠,摩挲片刻才作答。
“是我几年前自己买的,不值多少钱——一个小众牌子,已经倒闭了。”
“这样啊。”小莫点了点头,演戏演全套,嘀咕了句怪可惜的。没一会儿,她的休息时间结束,按时推进工作,外出找工作人员对接流程。
小莫走后,贺远依然没有放开他的吊坠。他捧起吊坠,借着镜灯,很细致地端详。
他刚才没说谎,这个项链确实不值钱,合金的材质,粗糙的工艺,如果走批发价,十块钱就能买三条。
按理来说,他今天本不该带这条项链。配饰太廉价,容易被黑粉逮着借题发挥,攻击他录节目的态度不够端正。
更何况,自从他去年回国,发布第一支单曲一炮而红后,就陆续有许多品牌方送首饰过来。现在的他既不缺钱也不缺配饰,似乎完全没有把几年前随手买的小玩意带出门的理由。
但其实是有的。他心说。
贺远做妆发时,小莫因事走开了一会儿,没有看见他在造型师弄完妆造服装后,取出这条项链,特地戴在最外边。直径一厘米的小吊坠压着昂贵的丝绸衬衫,垂在他胸前,理直气壮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今天将录制的音综,主题是回忆。起初,工作人员来找他对台本时,已提前把流程都梳理了一遍。他要和另外四名嘉宾轮流回顾自己刚出道时的点点滴滴,并在舞台上重唱自己的第一首歌。节目组说,到时候他们会剪一些今昔对比的画面,主打一个时空交错的回忆杀感。
“……回忆杀。”贺远又默念了一遍这个词。
彼时,贺远翻看着台本。“第一首歌?那为什么是《寻星》?”
工作人员对他的反问有些诧异,但还是态度温和地说,《寻星》确实是贺老师您回国后发的第一首歌,没错啊。
“但我出国前还发过别的歌。”
工作人员被他说得有些懵,思索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
“您是指您之前在Sparkle的歌吗?这个了话……呃,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些毕竟是您早年以团队身份发布的作品……时间隔得有点久了。”
工作人员把话说得含糊,但年近二十五的贺远已不是初入娱乐圈的愣头青,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不是时间或是身份的问题,重点在于,时至今日,Sparkle这个已解散六年的男团早已淡出大众视野,发表的曲目也落满岁月的尘埃。
被遗忘的十八线小男团,无人传唱的旧日歌谣,哪一项拎出来,都与节目组想要的话题度背道而驰。
观众们期待音乐天才贺远学成归国后高开高走的传奇星途,节目组就积极响应呼声,意欲围绕贺远复出后发的第一首单曲《寻星》做文章。这件事无可指摘,说到底,做节目就是做生意,节目组自然青睐能获得更高收视率的方案。
贺远同意演唱《寻星》后,同一日的深夜时分,他点开微信置顶处沉寂已久的聊天窗口,固执地再一次给某人发消息。
他问,我又有一个新节目要录制了,播出后你会观看吗?
消息发送成功,却一如既往石沉大海。
意料之中的冷遇,贺远习以为常,并不感到气馁。
他退出当前界面,以破釜沉舟的决心,毅然决然地点进另一个聊天窗口。
节目录制当天,除了贺远,其他嘉宾的演唱或多或少有临场失误,需要后期修音补救,甚至一名嘉宾自觉唱成车祸现场,强硬要求所有人陪他加班,把个人舞台重录了一次,然而贺远表现之优秀,堪称一骑绝尘,歌曲完成度极高,从音准到强弱再到气息,全都尽善尽美。他本就极具天赋,再加上四年高质量的专业学习,实力强悍得令人侧目。
到了聊天环节,嘉宾们你好我好大家好地互相吹捧,一派欣欣向荣。
嘉宾里有一位赵姓男歌星,今年已五十来岁,算不上十分出名,却因入行早资历深,在节目里享受大哥待遇。录制时,他以前辈的口吻,在镜头前大加赞扬贺远的表现,据他说,《寻星》这首歌刚发布时他就听过,却总感觉技巧有余,情感表达不足,有炫技的嫌疑,今天贺远再唱《寻星》,感情不止是到位,甚至满得快要溢出,着实进步不小。
“比起《寻星》,小贺现在更像想明白了某些事情,下定决心要去‘摘星’了。”赵前辈以调侃做结,哈哈大笑。在座其他人也都捧场地笑起。
贺远先谦虚了一把,摆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接着又故意用略显夸张的语调,说感谢赵哥给他灵感,下一首新歌他考虑以摘星为主题,现在都流行call back嘛,刚好前后做个呼应,蹭一下自己的热度。
赵哥听罢,连拍三下他的后背,笑骂他滑头。
收工已是凌晨,小莫跟着贺远离场。商务车内,她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贺哥,你今天录制的时候说要做新歌,真的假的啊?”
“怎么了?”贺远偏过头问她。
“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小莫好不容易吹气球似的鼓起一点勇气,却被老板的反问一戳即破。
她老老实实缩回座位,偷偷摸摸点开了一个微信聊天窗。
不要冰美式:过世CP还在害人。
不要冰美式:谁说这糖硬的,这糖可太对味了,哈哈,我又磕到了。寻星又摘星,到底哪颗星星这么特别,以至于六年过去了,有人还在念念不忘啊。
日落黄与胭脂红:?
不要冰美式:还在车上呢,等回去了我再和你细说。
不要冰美式:反正我觉得他从始至终都没放下lgj。他俩只是不认识了,又不是没爱了。
日落黄与胭脂红:……
日落黄与胭脂红:姐妹你牛的,晚点展开说说。
不要冰美式自然是打工人小莫,而日落黄与胭脂红则是她多年前就一同嗑CP的好网友。人间风风雨雨,世事几经变化,小莫大学毕业当了钱少事多的艺人助理,她磕的CP也一路从冷门走到陌路,但小莫相信,哪怕这世上只剩她和日落黄与胭脂红两个人在嗑,那他们的愿力也会在冥冥中促使两位正主再有交集。
人与人的相处嘛,归根究底,很多时候靠的就是一句“我非要勉强”。
小莫还记得,她们几个最开始建设这个CP的时候,光是CP名就想了老半天,两名正主一个叫贺远,一个叫梁观槿,无论是姓安在一起还是名排在一块,要么谐音河梁要么谐音缘尽,寓意都不好,琢磨来琢磨去,差点就要凑合着叫远观。最后忘了是哪位文曲星下凡,给大伙出主意说叫槿玉良远——金玉良缘,日落黄晚一些入坑的时候,还和她夸过这个CP名:多喜庆的词,多美好的祝愿,一看就能和和美美地相携到老。
小莫不知道的是,她们费心费力搭建的CP超话,正主之一的贺远曾开着小号去拜访过不止一次。
那时的贺远刚加入Sparkle。他在四人团里,论实力远逊于队长周云杉,论外貌没人比得过梁观槿,就连搞幽默玩抽象的赛道也输白峪一大截,名副其实的吊车尾,人气铁back。
偶像糊的时候,哪在乎粉丝究竟是唯粉还是CP粉,但凡是个粉都弥足珍贵。更何况退一万步说,既然决定吃男团这碗饭,那麦麸自然是职业生涯的必修课之一。
贺远头一回点进超话前,自诩抱着学习的心态,暗中发誓绝不往神圣的工作里掺杂一点个人情感。
但才刷了不到十条贴子,他就被迫进入红温状态,手忙脚乱地想退出超话,却因动作幅度过大,没能操作成功,手头一滑,反倒把手机丢了出去。
与此同时,梁观槿恰好路过,帮忙捡起了他的手机。过程中,梁观槿无意看见了屏幕内容,也只是平静地一笑置之。
在梁观槿微笑的那个瞬间里,贺远终于绝望地意识到,除却唱跳,光是营业的心态,他就还有很远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