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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他的忽冷忽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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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远头天晚上睡眠不佳，中途醒来三四次。每次睁开眼，他都会侧过身，试着听一阵隔壁床的动静，但梁观槿睡得很温顺，呼吸平稳，不打鼾，不说梦话，连翻身都少有，贺远听了会儿，自觉没趣，又躺平睡去。
七点，闹钟准时响起，贺远经历了一整夜的散装睡眠，醒时仍有些精神不振。他迷迷瞪瞪地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墙发了小半分钟的呆，才想到转头去瞧梁观槿，却不想看见隔壁床铺空空荡荡，被褥都已经收拾齐整。
贺远懵了懵，又去探着脑袋去看洗手间——熄着灯，静悄悄，显然，梁观槿也不在里面。
他焦急地从床头柜摸来手机，想给梁观槿打电话，然而还没等他解锁屏幕，梁观槿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接通后，梁观槿清冽温润的嗓音宛如山泉，淙淙淌过他的耳畔。
“喂？是我，梁观槿。我现在在餐厅，你有什么想吃的早餐吗？我帮你打包。”
梁观槿说话时口齿清晰，不带半点鼻音，听上去清醒已久。
“我记得你昨天说要定七点的闹钟，看时间，现在你应该已经起来了——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的睡眠。根据日程安排，虽然我们八点十分才出发，但要提前四十多分钟去做妆发，你现在下楼来餐厅吃早饭估计来不及了，你先洗漱，然后报几样想吃的东西过来，我给你带上去，等你吃完再一起去做妆发。”
贺远昨夜憋了一整晚的无名气，在听完梁观槿的这番话后，顷刻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五分钟后，他再去给梁观槿开门时，已俨然是一名快乐青年，乐滋滋的，毫无烦恼。
“喏，你点的小笼包配甜豆腐脑——晚点遇到冬姐注意别说露馅，小笼包的热量高，她不允许我们一次吃一整屉。”
“包的，包的，谢谢观槿的友情外卖服务。”贺远接过打包袋，在客房的书桌上将所有餐点风卷残云般扫荡一空，随后，他沉浸在饱食一顿幸福感中，感慨道：“这是我加入Sparkle以来，吃得最舒服的一顿。”
梁观槿被他逗得想笑，“你这话说的，就好像公司虐待你不给你饭吃。”
贺远捏着筷子，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观槿，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适合当哥哥？”
“嗯？怎么了？”
贺远认真道：“刚才有一个瞬间，我忽然觉得，观槿你是我的亲哥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亲近他，同时不会有其他人对此说三道四。
“那你还死犟着不肯喊他哥？”
二十分钟后，Sparkle全员齐聚化妆间里，任由化妆师往他们脸上涂涂抹抹。白峪无所事事，闲得发慌，主动找其他人唠嗑，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早上梁观槿打包早餐的事。
白峪说贺远完全是嘴上说着好听，实际压根没想把梁观槿当兄长看，不然怎么连声哥都不喊。
白峪撇撇嘴，“怎么的？这也要讲究一下仪式感？你们还得先桃园结义歃血为盟，把全部流程走一遍，你那声金贵的哥才能喊的出口？”
贺远被他的话噎住，梁观槿在旁叹了口气。
“少说两句吧，小心眼影或者腮红的粉落进你嘴里。”
“哪会那么巧——哎？”他嘴皮子不停地动，化妆师一不小心，手一抖，把唇釉涂到了门牙上，连忙边道歉边给他递纸。
白峪对着镜子，把多余的唇釉擦干净，终于老老实实地安静了半小时。直到所有人做完妆发，登上节目组准备的旅游巴士，他都没有再主动打岔。
巴士还未发车，录制就已经正式开始了。
光是登上巴士的顺序就有讲究，Sparkle不是这部综艺的主角，就只能在不前不后的时间点登车，把早上车做准备与拎着几大箱行李、险些赶不上趟的两大经典人设让给其他嘉宾。
虽说是真人秀，但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出来录综艺，一方面为了赚通告费，另一方面就是要争取在镜头前留下记忆点，当观众注意到自己。
这不，他们上车时，主打暖心老大哥形象的方前辈与走直爽路线的小陆姐早已安安稳稳地坐在位置上，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五分钟后，一个头发略显凌乱的小姑娘提着大包小包，掐着发车点，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所有人看见这一幕，纷纷下车去帮她接行李，在录制之初就演绎了一把互帮互助的融洽团队。
小姑娘姓杨，二十来岁，电影学院大三在读，在之前一部热门校园剧里出演女二，人设天真活泼，与男二是一对欢喜冤家，故事线很是讨喜，因而小火了一把，是这一季节目主捧的嘉宾之一。
小杨上了车，很愧疚地说昨天有个外地的红毯活动，凌晨三点才到的这个城市，早上一不小心就睡过头，起迟了。方前辈带头摆了摆手，说都是小事，不用在意，小陆姐则笑眯眯地拉小杨坐到她身边的位置，说之前看过她演的那部校园剧，特别喜欢她在戏里的角色。
就这样，全员到齐，一片欢声笑语中，巴士轰隆启动，热热闹闹地向着临近的海滨小城出发。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全员做过一轮自我介绍，再玩几个小游戏，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巴士把他们在一座带花园的独栋小楼前放下，导演大手一挥，宣布这里就是他们之后七天里将下榻的民宿，随后嘿嘿一笑，说今日没有给他们准备午餐经费，也不许他们用自己的钱买饭，想吃饭就得去最近的景点——一个湿地公园里找到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完成对应的任务，获取食材，再回来自己动手烹饪，不过放心，油盐酱醋等基本的调味品还是会免费提供给他们的。
小杨听完，当即哀嚎一声，说她的厨艺仅限于煮泡面与拌沙拉，小陆姐也摇摇头，自述和小杨差不多，撑死只能煮个糖水，方前辈倒是自告奋勇说他会炒几道菜，如果大家不嫌弃，他可以帮忙张罗一下午饭。
考虑到一些食材事先处理也要时间，最终决定由方前辈留守，其他人里，再挑一个腿脚利索的负责往返运送食材，剩下的全部去做任务，能拿到多少食材算多少，拿多了一顿用不完，反正能搁冰箱放着，在录制的七天里慢慢吃。
不用说，跑腿这活肯定要落在Sparkle中某个成员的头上，但暂时还没确定是哪个幸运儿。小杨提议，公平起见，索性用抓阄决定，抓阄的纸团由她和小陆姐去准备。
商量妥当，小杨立马拉着小陆姐进屋找纸笔。其余五个人站在屋檐下躲阴凉。
海边的日头尤其毒辣，照得人睁不开眼，几人刚从冷气充足的车上下来，骤然接触到热浪，都有些不适应。
梁观槿扫视一圈，挪了半步到贺远身边，轻声问他感觉如何，要不要问节目组要一瓶藿香正气水。
“我没事。”贺远晃了晃脑袋，示意他健康状态十分良好。
“倒是你，”贺远看着梁观槿，许是因对方生得太白，五官又偏柔和，尽管二人个头相仿，他有时还是会奇妙地产生梁观槿需要被保护的错觉，“如果你待会儿抽到了送货的签，就来找我换吧。”
梁观槿失笑，“怎么？想体验生活，尝试当一回送货员？”
贺远下意识想反驳，话刚出口，又改了主意，“当然不是——算了，你就当是这样吧！”
梁观槿深深看他一眼，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肩膀，没有答应。
他们二人说着小话，尚未达成共识，小陆姐与小杨就已带着四个纸团回来。纸团由小杨捧在手心，伴随着“当当当！”的配音，展示给Sparkle四人。
“来来来，谁先抽？提前说好，一经选定，不许放回，落子无悔哈。”
周云杉作为队长，一马当先挑了个纸团，展开一看，空空荡荡，除了折痕什么也没有。
小杨看到结果，摇摇头，“没中，下一个——”
白峪紧随其后，点兵点将点中一个，也是空签。
这下压力给到梁观槿与贺远了。
梁观槿正要上前，却见贺远一个大跨步挤上来，抢在他前头拿走了一个。
贺远飞快展开纸团看了眼，对着人群重重地哀叹一声，垂头丧气地宣布：“唉！我中了！”
小杨听见他的话，倏地转过头、收回手，最后的那个纸团被她握在掌心。她没多想，顺着贺远往下说：“哎！都快抽完了，人选才出来，不容易呀！”
“那就这样决定啦，我和小陆姐、云杉、白峪和观槿分头去找NPC做任务，贺远来负责送食材。时间不等人，出发出发——只有如果有什么事，咱们再电话联系！”
当着摄像机，梁观槿点了点头，表示服从安排。白峪促狭的目光投了过来，他有所感知，但心下不快，垂着眼懒得应付。
梁观槿以为，他已经摆明了态度，不需要贺远去逞这个英雄，但显然，贺远与他持相反的想法。
现如今，浮现在他脑海的第一反应，是贺远又自作主张，不听他的安排。
在任务组取得第一份食材之前，贺远都是空闲状态。小杨提议，在此期间，贺远可以任选一个他认为最有可能第一个取得食材的嘉宾跟随，便于之后开展配送。
贺远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想也不想就凑到了梁观槿身边，要求先和他一起行动。
白峪对眼前意料之中的发展颇感无语，小声嘀咕贺远太粘人。离开镜头范围后，他趁着跟拍的PD还没过来，争分夺秒地给梁观槿发微信。
白色山谷：我怎么觉得他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前两周还没有这么像牛皮糖啊。
白色山谷：老实交代，你是又给他下蛊了还是灌了新的迷魂汤了？
贺远因为心虚，不断找梁观槿说些有的没的，音量却不高，小狗似的嗡嗡响。梁观槿没多余工夫看手机，自然不知白峪刚刚通过微信，把他和贺远的关系又蛐蛐了一遍。
民宿到湿地公园，步行约十五分钟，梁观槿走到湿地公园门口，见放了一排共享电单车，面色多云转晴了些。
“你待会儿就骑这个来回吧，能省不少力气。”
贺远有些犹豫，问梁观槿真的能骑车吗，用自己的钱租共享单车，会不会被算作弊？
“规则里没说不行就是可以。”
梁观槿在售票处旁的纪念品摊上给贺远买了顶鸭舌帽和防晒衬衫，随后，他让贺远在出入口附近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不用跟进去，他如果拿到食材了会自己带出来。
小杨也颇为认同点点头，说贺远之后要民宿湿地公园两头跑好几趟，已经很辛苦了，大家之后都把食材放到入口外吧，贺远就不用再进公园多跑一段路了。
贺远还想再说些什么，一行人已经排着队，争分夺秒地检票入了园。
尽管节目组说是让嘉宾们自己找NPC做任务，但实则为了拍到能用的素材，总不能真让大家无头苍蝇似的自己摸索，万一到最后真的颗粒无收，嘉宾们受累，播出去也不好看。
才刚进湿地公园，每个人的跟拍PD就暗暗指了个方向，嘉宾们心领神会，纷纷散作满天星，各自顺着指引找过去。
贺远看着大伙的背影愈行愈远。尤其梁观槿，来时的话就不多，如今更是头也不回一个。他行过湖畔，三两步拐进一个岔路，瘦高的身影像白鹤般在水面一掠而过，转眼就消失在茂盛的林木间。
贺远不知怎地，忽而觉得心底没着没落，颇不是滋味。
几个月后，他再回想起此刻的感受，才意识到梁观槿这种行为叫忽冷忽热，而他与梁观槿走的最近，交流也最密切，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梁观槿的反复无常的态度的第一受害者。
他曾以“我有一个朋友”为开头，找白峪倾诉过这个烦恼。结果白峪听后哈哈大笑，毫不留情地揭穿了贺远的掩饰，嘲笑贺远居然到现在才明白，梁观槿这种人，只宜远观，不可近赏。
“他这人就是这样，像一尊玉做的雕塑，一开始瞧着哪里都好，相处久了却发现，他本性不近人情得很，简直没有心肝。”
贺远当然不认可白峪这番言辞夸张的污蔑，但此时此刻，他穿着防晒衬衫戴着鸭舌帽，坐在休息区的长凳上发着呆，渐渐有些委屈。
他主动替梁观槿认领了送货的角色，绝不是想要对方感恩戴德，但好歹说一两句好话呢？来的路上，梁观槿对他连个笑脸都吝啬，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