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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他来找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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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无穷无尽的黑夜,冷风从窗户缝隙中钻进来,企图吹灭室内正在燃烧的火盆。
江童坐在地上,周遭一片狼藉,桌子椅子都倒在地上,沙发上的枕头和被单也都掉在毛毯上。身边摊开两本相册,所有照片都散落一地,有些滑进沙发下面。
拿过一张清晰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脑袋紧紧相贴,笑容灿烂,动作亲密,看起来像是一对爱人。左边皮肤很白,比较瘦的人正是江童,手里还抱着爆米花。这是四年前,他和顾楠在一起的时候,第一次约会看电影,用拍立得拍下来的。
看着昔日的自己,还有昔日亲密的爱人,江童的心揪成一团,仿佛有一把钝刀,在一刀一刀割他心头肉。泪水涌出眼眶,江童将照片撕成两半扔进脚边的火盆里。
火舌迅速吞噬扔进来的照片,瞬间化成灰烬,连同往日的温情与亲密,皆成了一团肮脏的死灰。
耳边突然响起医生的话,语气还有些凶狠,丝毫不顾及病人的情绪,直白地问他:“想死吗?”
“想。”
“想但是不能做!”
鼻尖酸涩,眼泪不受控地模糊视线。江童突然低声轻笑,越笑眼泪掉得越多。昏暗的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眼前燃烧的火焰在瘦弱的脸颊上跳跃。
江童缓缓闭上眼,身体后仰靠着沙发,用尽全身力气从嘴里吐出一句,“你为什么要来害我?”
时光斗转,一年前,临近期末考试。江童日日泡在图书馆奋战。下周就是考试周,连考六天,可真是要他的命。偏偏他还是文科专业,一门课的复习量就背一本书,实在令他头疼。
这日他仍和往常一样,桌前摆着三四本书,以及一沓整理好的重点,晕头转向地默读背诵。
就在他心中烦躁想摔笔破口大骂这该死的重点时,突然眼前闪着白光手机二维码递到他眼前。抬头一看,一位男生站在他身边。长得还挺帅,穿着一件蓝色的冲锋衣,背着黑色的书包,像是准备离开。
“加个好友可以吗?”
江童犹豫了一下,随后掏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两人加了好友之后,那位男生便离开。
随后企鹅发来一条消息:
——我叫楚河,16级的,很高兴你没有拒绝我。
江童礼貌地回他:
——我叫江童,和你同级。
自那以后,江童平静的一人生活被打破。仿佛往湖中投了一颗石子,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楚河经常来找他,要么和他一起吃饭,要么约他复习,考完试就拉他一起打篮球放松。一个人生活惯了,平日都是独来独往,和室友关系也不是很好,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江童早就习惯了孤单。
只是突然有个人陪着,倒也没那么讨厌。或者说,他并不是喜欢孤独,孤独只是他的常态而已。如果有人愿意对他好,他还是很高兴的,真心地高兴。
两人相处越来越融洽,江童甚至已经习惯了楚河陪在身边。临近放假,两个人都是外地生,这日楚河正帮江童收拾行李,问他几点的动车,怎么去车站。
江童拖着行李箱兴高采烈地拍了拍他,笑道:“你就别担心我了,你不是明天的飞机?赶紧回去收拾行李吧,约的车已经到门口了,我走了。”
“我送你。”楚河正准备拉过江童的行李箱,突然手机铃响,江童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来电归属地赫然写着“京市”。
心头突然被扎了一下,江童仿佛僵在原地,握着手机迟迟没有接通。
一旁的楚河见他神情有些奇怪,问他:“怎么不接?”
江童的心脏越跳越快,脑中不停闪过那个人的名字,希望是他,又希望不是他。在接通的那一瞬间,仿佛呼吸都停止了。
“喂……”
声音沙哑,听起来就像是老旧电视机的卡壳声。
手机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轻轻唤他,“童,是我……”
骤然间,冰封的记忆如洪水猛兽冲刷他心头。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忘记,明明已经不再留恋了,为什么他又要出现,又要来打乱自己好不容易步入正轨的生活?
手里那人的声音仍在响着,江童脑中闪过一声惊雷,耳边嗡嗡响,听不清对方讲了些什么。就在他难以置信的时候,对方最后说了一句,“我在动车南站等你。”
身旁的楚河见到江童异常的神态,正欲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江童突然拽过行李箱,一路狂奔,连告别的话都来不及向楚河说。
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那个人的声音,那个人的身影。他在动车站等他,他来看他。时隔三年,他终于来找自己了。
顾楠,他喜欢了三年的人。他的初恋,他这辈子喜欢的第一个也是最喜欢的一个人。即便已经分手三年多了,这个人的身影还是会常常出现在他梦中,挥之不去。三年没有见过,他梦中的顾楠,还是少年的模样,喜欢穿黑色的衬衫,将棒球帽反戴,左耳戴着黑色耳钉。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江童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既紧张又欢喜。他紧紧握着手机不停地给顾楠发消息。
——你还在南站吗?
——你不要走太远,我也不是很熟那边的路。
——我堵车了,你要是等不及先去肯德基坐会儿吧,我大概还有半个小时。
发了四五条都没有回复,江童有些急了,开始害怕这是他的一场梦。方才不过是一个陌生电话,他听错了误以为的顾楠。只是一个和顾楠同地的陌生电话,他都能想成是顾楠,他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就在他不停地怀疑自己,甚至开始放弃顾楠来找他的念头时,手机“叮咚”一声,一条未读消息出现在屏幕:
——我在肯德基等你。
简单的一句话好像一颗定心丸,江童难以抑制嘴角的笑意,别过脸看向窗外,一切都是真的。顾楠,他的初恋,此时就在20公里外的地方等他。
匆匆忙忙下了车,江童沿着手机导航寻找南站的肯德基。车站外人来人往,拥挤的人群左右推搡着他,拖着行李箱被行人撞来撞去。人头攒动,都是放假回家的大学生。顾楠在哪?他有点路痴,他该怎么找到他。
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远处是大大的“kfc”招牌,但他怎么都走不过去。就在他拖着行李箱准备走楼梯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接过他的箱子,沉声道:“你还是那么路痴。”
抬头一看,身旁正是熟悉的人。还是喜欢穿着黑衬衫,将棒球帽反戴,左耳的耳钉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银色的。五官还是那么帅气,当初他就是看上了这张脸,然后越陷越深,死心塌地。
“你、你等了很久吗?”
没有见到人的时候,江童就在心里反反复复演示两人邂逅的场景,他要说什么,要怎么表现才不会特别难看。然而即便准备的一百次,此刻那个心心念念、活生生的人就站在眼前时,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我饿了,去哪吃?”顾楠拉过江童的行李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江童跟在他身后埋头看着手机,打开一款软件寻找附近适合顾楠口味的餐馆。
顾楠胃不好,不能吃辣,他一直记得。还喜欢喝红豆奶茶,为什么喜欢喝来着?好像是因为、因为……
“再不跟上就走散了。”
正在低头搜索的江童抬头看见顾楠站在三米外等他,两人之间人来人往,但他突然觉得什么都不怕了。即便山遥水阔,他也觉得自己一定能够翻山越岭找到顾楠。
简单地吃过晚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江童送顾楠回酒店,正欲拖着行李箱离开时,却被顾楠一把拽住拉回来,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你今天的动车?”顾楠坐在床边,取下帽子随后理了理短发。
江童则是握着杆子站在顾楠身前,接受他从上到下的打量。目光扫过身上每一处,江童仿佛站在大火中,浑身都要烧起来。眼神四处乱瞟,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站在大人身前接受惩罚。
实在是站不住了,江童只想赶紧逃离,抓着行李箱慌乱地往门边跑,说道:“我要走了。”
“站住。”顾楠冲过来一把搂住他转身压在床上,“你还逃得掉吗?”
江童试图挣脱他的禁锢,然而还未挣扎两下便被疾风骤雨的吻攻池掠地。脑袋瞬间炸成一锅乱粥,此刻什么都想不了,只有难以抑制的低吟声。熟悉的、久违的温热触感,顷刻间融化了他这三年来所有的坚冰。
三年,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思念,他为了忘记顾楠所作的一切努力,此刻都是白费功夫。在顾楠面前,他从来没有赢过。
阳光透过窗纱洒在被子上,江童迷迷糊糊地起身揉了揉眼睛。浑身的酸疼清楚地提醒他,昨夜有多荒唐。
地上凌乱的衣服,还有用完就扔的套,一切看在眼里脸颊突然发烫。江童弯下腰正准备捡起衣服,却被突然出现的人抢了先,迅速捞起衣服藏在身后,看着他笑道:“想要衣服?你亲我一下我就给你一件。”
“快给我。”江童的脸更烫了,瞪着顾楠佯装生气。
最终磨不过顾楠,江童在他唇上亲了几下,才好不容易要回衣服穿上。掏出口袋里的手机,铺天盖地的未读消息充斥屏幕。
江童心里懊恼,都怪顾楠昨夜太放肆了,才害他没有及时回复楚河。
拨通一个号码,手机那边传来焦急的声音。江童嘴角带着笑,既不好意思又愧疚地说道:“真不好意思,我朋友来找我,才把你给忘了,对不起。你不是快要登机了?赶紧去吧,到了和我说一声。嗯,我知道,开学见。”
原本计划昨天回家的,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他和顾楠商量好,租一个套间,先将就两个月,等开学再退。
所以这算不算是……同居?
“同居”两个字在江童心里回荡,仿佛一滩春水荡漾,他和顾楠同居了。
此后的两个月,江童和顾楠想夫妻一样生活。买菜做饭,黄昏散步。清晨亲昵,夜晚荒唐。只是顾楠在床上总喜欢弄疼他,他想让顾楠温柔一点,轻一点,但是说了好几遍都没用。顾楠说,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忍不住。
行吧,爱人都这么说了。江童还能说什么,重要的是和他做的人,而不是怎么做。
虽然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但是江童还是有些在意的。比如每次做完后,顾楠都将他晾在一边自己去洗澡。他多想两人纵情完之后,顾楠能摸摸他的脑袋,亲亲他的额头,温柔地问他疼不疼,或者抱他一起去清洗。
可是顾楠一次都没有。
就连在做的时候都只是说他很舒服很爽,从来没问过江童疼不疼喜不喜欢。一切都按照他的喜好来,用什么姿势怎么叫给他听,江童只是顺从地成为他的容器。
隐约还是有点难过的,毕竟江童是这么敏感的一个人。别人和他说话语气稍微急躁一点,他都会担心是不是被嫌弃了,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何况如今面对的是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
但是每每顾楠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甜言蜜语地喊他宝贝,他就开心得不得了,那份天大的欣喜远远超过了芝麻大的难过。
但是他却不知道,一根稻草都能压死骆驼,何况芝麻大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