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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迟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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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气氛比较活跃。尤其是十二月末，总是让人盼着点什么，想去盼着点什么。临近年末的缘故。
五点钟的太阳西斜，天的一角开始晕染成紫色，然后是青色，然后是灰色，一点点地拖长太阳的离去，这片天空要败下阵来，给予种温柔的错觉，让人变得更加懒散。吃过晚饭，收拾好桌面，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屋内不开灯有些暗。顾义站在客厅窗前，他家楼下是个散步式的公园，挨着条河。这个时候，河面结着冰，冰上有滑行的，现在正是人较多的时候。
太阳落得很快，最后的暖色调已退散，滑冰的人少了，散步的人三三两两，客厅的物件被灰色覆盖，只剩轮廓。顾义换好衣服，最后看了眼时间，就把手机关机，随手放在鞋柜上，锁门。
从大门出小区，绕了一圈到河边，人很少了，天色透着凉意，月亮明晃晃，可是才七点钟。他踏上河面，晶莹得透着月光，他向深处走去。沿着河向西，河西从公园渐进荒芜，这边听说在修路，河也要延长，已经两年，没看出个样子。
他一步步地走，每一步都更坚定，仿佛把这个城市抛在身后，背离人烟，也背离了世俗，向深处走去。
每一步踏实在冰面上，就能听见，冰层下的水向上涌的声音，不知道何时会突然裂开。河岸一侧是树林，一侧是几户农家，几扇窗隐约亮着，他觉得自己像个窥探者，窥探着与自己毫无相干的一切。可又忍不住想，或许自己真死在这，也没有人发现，或许自己的尸体会一直沉入海底，渐渐腐烂，从此这条河又多了一个故事，人们会多了个饭后谈点。反正不重要了，至少明天早晨才会有人来这里。
想完这些，倒是有点放心了。
脚下的冰有些浮，用力一跺，竟碎了。他一只脚已经滑了下去。
“顾老师！”听到有人叫他。
他不注意之时，一个力量拽住他的胳膊，原来身后还有一个人，对于这个存在竟从未察觉，他就像凭空而出的。趁着月光，才慢慢看清。
“顾老师？”这个人正把他往上拽。
“噢，池闻春呀。”
“对，是我，老师还记得我名字啊！”那个人显然也很意外。
其实他，一向记性都不太好，不过这个名字倒是有些印象。说起来，是一年多前的事了，他还在上大学，那年暑假去某补课机构教过一阵，池闻春是他的学生，有些教过的已经忘了，毕竟暑期班结束后，再也没见过了。大概当时觉得，“池闻春”这个名字很好听，所以留意了。
“顾老师，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顾义还没回过神来，太突然了，虚惊了一场，还是安然无恙，闹剧还没开始就结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一阵风过，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这儿的冰不结实，容易碎，还是走吧。”
他愣了一下，不知所措，显得局促，但也跟着往回走，心里的盘算全都没了。一边走，一边回想起当补课老师那个暑假，一些画面、一些人物乱七八糟地就踊跃出来。“老师，你之前补课的时候还管我叫小池，还记得吗？”哦，对，是有这回事，也不知怎么想的，随口而出，忽然一年多前的那些事都变得亲切了，那些记忆里的感觉，好像发生在不久，可又像隔了很远。
上了岸，从河边的路走着，速度很慢，顾义是想快点回家，为了和小池的步伐一样，他略微刻意地放慢，慢得似乎要停顿会儿。东拉西扯地闲聊时，也刻意不说全名，为了表现不生疏。
原来他们住一个小区，以前却没在小区碰见过，池闻春住在他家斜对面的那栋楼里。回家顺路，想一句说一句地这么聊，聊到偶遇，小池说出来随便走走，正好算见义勇为了，聊到学习，他笑嘻嘻就糊弄过去了。顾老师之前教他的是物理，还是初中物理，那年他初中刚毕业，本以为上了高中要选理科，物理当然得从头补，后来莫名其妙又选了文，现在没什么用了。
“怎么没有用呢？多学一点，就比别人多会一点，就能跟别人多显摆一点。”顾老师这么说。
“也是，有道理，但我当初也没学会什么啊。”这确实是真的，学了也是忘。顾老师也很理解，他觉得人家没有学习的心思，他自然也没打算，非要教会别人些什么。有时，传道授业是一种关系，一种流程，一种假象。他只是为了赚工资，学生是为了得学历，知识是一类手段，和其他交易没什么不同。
各自回了家，顾义想看下时间，才想起出门时都断了电，在摸索中开了灯。简单收拾一下后，虽然现在是确确实实的黑夜，但时间还尚早，翻了几次手机的通讯录，又把消息都删了，这是习惯，觉得这样看着干净，而摆弄一会儿就无事可做了，连手里的电子设备都让他悲伤。于是他回到卧室关了灯，坐椅子上，就这么静静地呆着，他常常在夜里这样，一坐可以坐很久，有时等到东边的天泛起红光，才勉强睡下，多部分是半梦半醒，只是迫于第二天的工作。
他坐了很久，时间过的很慢，这种流逝对他来说是煎熬，抽屉里的烟没几支了，也算能熬过去，但是没找到打火机，似乎“命运”这种东西和他过不去，偏要什么都不如意。他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吃了药，翻了几回身，便不知不觉睡去了。
睡醒一睁眼已经九点，不过算早的了，最近都睡到十点，或者十一点左右，因为他还没正式工作，也没再兼职补课，所以这段时间起的很晚，有时见不到太阳，醒来就是下午。一般这种情况，醒来还是迷迷糊糊，像梦游，然后会开始头疼，他已经习惯了。今天早晨有点特别，头特别的疼，晕乎乎的，应该是发烧了，家里也没找到药，也没有吃任何东西。一如既往先收拾一下屋子，期间接到张老师的电话，突如其来的喜悦胜过周身的寒意。差不多猜到了，之前张老师说过帮他找找工作，电话里说是助教的工作，具体等一会儿见面再讲，一两句说不完，再说，好久没见面，正好趁这个机会去看望看望。
他到小区的时候，张老师已经在门口等他，真的好久没见了，一见面就觉得张老师胖了，已经成功地变成了中年发福男人，脸上还不明显，啤酒肚却藏不住了。老师朝他挥手，第一句就说，“诶呀，又瘦了”“老师你也又胖了。”一笑起来，眼睛陷进去，剩下一道缝，他突然想到用“慈祥”来形容人，有些长相称不上好看，但很实用。
老师家屋子很大，客厅显得特别空，有一幅画很显眼，在沙发上方。那是老师画的，很多年了。张老师在一所高中教美术，带那些高考的学生，以前教过顾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