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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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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寻找安珺的家人,最好的方式还是上网找信息。
安珺二十年前住在春霞路,现在还是这个名字,只是有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改变,只要在导航上一搜就能找得到去那里的路线。去的最好方式是公交,如果是出租之类的,安珺在他身边,他没有那个能力当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那样的话应该会被当作一个怪人吧。在公交上人多一点,只要不说话,出不来什么大事。
安珺在外面很安分,不会叽叽喳喳讲个不停,怕给谢其军添麻烦,人家帮你忙,你给别人添乱这样太忘恩负义了。她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即使她有一肚子要讲,她也要忍住。
安珺跟着谢其军上了车,好奇的左顾右盼,她有点兴奋,坐在座位上双脚晃来晃去,一想到她一会儿就会见到家人,她的心情就无法平静下来,闭上眼睛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她忍不住笑起来。安珺微笑着看着窗外,外面的天特别蓝,阳光特别温暖可爱,街上的色彩都是明亮的,现在她看一切都很美好。但是她又有一些紧张,要是他们过得不好怎么办?要是他们生病了怎么办?要是他们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她摇摇头,皱紧了眉头。她一面高兴,一面有很担忧。
她低下头玩着衣角,心里烦躁不堪,她想要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想起来能听见她的就只有谢其军,又把话给咽了回去。她看了眼谢其军正在手机上写着什么,可能是在和别人聊天,她又回去玩衣角了。谢其军拿着手机,放在偏向安珺这边的腿上,看着窗外,一副看着窗外的不经意的样子。屏幕亮着,但是她无意窥探他的隐私,所以抬起了头,防止自己不小心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谢其军看了眼周围,没人注意这边,稍微抬高了点手机,安珺意识到他是特意给她看的。
上面写着:别担心,无论如何我会帮你的。
这句话让安珺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了,谢其军真是一个好人啊,但是她会用这个好人的命换回自己的命。
谢其军又把手机收回来,又写了点什么,递回来,写着“你可别哭啊,我不会安慰人。”
安珺看着这句话笑出来,擦了擦眼角说:“我不会哭,别担心。”
谢其军笑了笑,收回了手机看着窗外,不知道她的家是什么样子,他也有些期待起来。希望一切都好,如果不好的话,比起她,他会更加难过。
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安珺开始迷茫起来,这是她长大的地方吗?在这里明明不管走到哪里,她闭着眼都能找到回家的路,但是现在她不知道家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分明是她长大的地方,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她还没来得及去其他地方,她知道的就只有这个地方,但是,这个陌生的地方,分辨不出它原本的模样。想过一千次一万次,要是她能和这个城市一起成长就好了,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现如今只好默默的去摸索,这个城市的变化。
那头,谢其军的母亲大人到了他的住所门口,虽然她尊重自己儿子想要休学的意愿,但是还是想知道自己儿子为什么想休学,这毕竟是一件大事,在电话里她不能看到自己儿子真实情况,必须要过来看看。来之前她和自己老公讨论了很多次,但是他没她那么上心,觉得孩子大了有自己想法,不一定什么都要搞明白,让孩子自己摸索着成长也是一件好事,都已经二十岁了,父母不应该插手太多孩子的事情了。这么一通讲下来,把她气了个半死。和他没法讲明白,自己又实在是不放心,干脆就放下手头所有的活,到这里亲眼看看自己儿子的状态,如果都很好,她就让他一个人好好静静,自己休息一下。要是发现他状态不好,她就必须要把他带回去,带到自己身边,给他最好的关怀。
下了这么大的决心,但是,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敲敲门也没人来开门。问了问路过的邻居,说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她有些纳闷,这是去哪儿了,难不成是出去见朋友了?也好,去外面总比窝在家里不出门要好的多。要是他开了门,一副邋遢的样子,她才会着急起来。
但是她也不能一直在门口等着,她拿出手机想发个微信问他去哪儿,想了想又放回去,她既不想打扰可能正在和朋友在一起的儿子,也不愿意让他有所准备。她就像看到自己儿子最真实的样子,只要这样她才能完全放下心来。她转身去了自己婆婆,谢其军奶奶家。
当初谢其军的父母因为做生意到了另一个城市,本来想安顿下来就把谢其军爷爷奶奶接过去,但是老人家住惯了自己家,不乐意长途跋涉到另一个地方,还是在自己家住着。还好两个老人也不是只要这一个孩子,还有其他孩子照料着,身体也是好的不得了,逢年过节谢其军一家人就一块儿回家探亲。也可能因为距离产生美,婆媳两个没怎么住在一起,没什么婆媳矛盾,谢奶奶反而觉得自己儿媳在外照顾一大家子也不容易,谢其军的母亲也对自己在外没能为老人做些什么而自责,所以两人的关系相当融洽。
既然儿子的家门进不去,谢阿姨就到婆婆家去坐坐,顺便和老人讨论讨论这件事。
那头谢其军他们到了春霞路,安珺没等谢其军,没等车停稳,就匆匆的飞了出去。谢其军赶紧站起来,等着司机师傅门一打开,就立马下了车。他担心追不上安珺,这么一会儿就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了。
但是安珺哪儿没去,站在了路口不知所措,转身看着谢其军说:“谢其军我找不到我家了。”
谢其军轻声说:“没关系,我陪你找。”
谢其军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她看着街道,想去牵她的手,抓了个空,他把手放在了口袋里。谢其军第一次为她感到了悲伤,她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二十年前的世界,时间夺走了她的世界,把她放在了二十年后的世界。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熟悉的地方,她在这里孤独的漂泊着,他只是想给她一点安慰,这样他也做不到。
谢其军往里面走了走。回头对安珺说:“走吧,我带你去找家人。”
他边走边问“还记得家庭住址吗?一般来说家庭住址是不会变的。”
“春霞路34号。”当然忘不了,那可是她的家。
“这样就省力多了,只要看门牌号就行。”谢其军盯着门牌号往前走,越靠近34号就越紧张,终于,他们走到了门前。
是一栋红砖砌成的房子,全然不是安珺记忆中的模样,门口大铁门把他们拦在了门外,安珺本可以直接进去,但是她不敢,有谢其军陪着,她会得到一些勇气,她不敢独自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谢其军按了门铃,过了一会儿,里面有人应声“来了”,出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士,安珺迅速回忆,看看记忆中有没有对上号的人。但是她认识的人里没有这个人,不论是年纪还是长相,都是记忆中没有的人物。
“谢其军,我不认识这个人。”安珺声音有些发抖,她恨不得一把抓住那个女人,问这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做不到,她只能等着谢其军去帮她问她。
“你好,我找安雄,请问他在吗?”谢其军问。
对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他不住在这里,你找错地方了。”
“怎么会呢?他留下的地址就是这里啊。”谢其军沉着的继续说。
“那他可能写错了,他早就搬走了。已经搬走十多年了,应该不会留这个地址才对,你找他有什么事儿吗?”女主人很客气地问。
“一点小事,那您知道他们一家搬到哪里去了吗?”谢其军又接着问。
“这倒不是很清楚,你去问问隔壁家吧,他们是老邻居了,好像还有来往。但是他们一家最近出去了,过两天才会回来。”女主人很好心的说。
“好的,谢谢您。”
谢其军走到隔壁家问安珺:“这里是谁家?”
“王叔叔家,是爸爸的好朋友,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安珺怀念的看着这所房子,她走的时候王叔叔家刚重建,现在也没有多少改变,就是多了很多历史的痕迹,带着岁月的气息,总算时看到了熟悉的东西,让她安心了点。
“先回去吧,今天应该是找不到了,改天再过来看看吧。”谢其军回头去找了那户女主人,留了联系方式,希望她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两个人相对无言,默默的走到了公交站,因为是工作日的原因,站台上也没有人在。
“失望吗?今天没有见到自己的家人。”谢其军看着她一脸沉重的样子。
“比起失望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明明很想见到自己的家人,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他们现在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相貌自然是发生了变化,但是他们还是我记忆中的人吗?我很害怕,害怕他们也变了,更害怕他们生活的不好。这些都是我迟早要面对的事情,但是,现在见不到对我来说就像是考试前一天告诉我考试推迟了,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也可能会抱怨。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幸运和放松,紧绷着的弦一下子就松了。"安珺一边说一边看着道路对面的商店,一排的商店,每一个装修的都很精美,吃的喝的用的,应有尽有,是一条具有活力和经济潜力的商业街。但是,二十年前这里还只有零星的几家小店,要是那时候她在这里开个什么店应该能赚很多钱。
“那为什么一脸愁苦的样子,既然是感觉轻松了,就应该是微笑的样子,为什么感觉你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谢其军看着她的脸庞问。
安珺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说:“只是在担忧罢了,连家都找不到。时间停留在二十年前的我真的能在现在好好生活下来吗?我能做些什么?该要以什么身份存活下来?我要做些什么才能追回失去的二十年。”
“你越是这么说,我就感觉越愧疚,莫名其妙的深深的愧疚感,想要用力的对你说声对不起啊。”谢其军把头偏过去,不去看安珺,他不敢看她,他是真的感到抱歉,他怎么做都不能帮她找回过去的二十年,更何况他只剩下一年的时间,如果他能活下去,他愿意长长久久的帮助她在这个社会努力的扎根,但是只有一年,他能做的太少了。就连帮她找自己的家人,都要费很大的劲。
“但是我反而很感激自己救了你,你是一个好人,真是感谢你。如果你成了一个坏人,我会无比懊恼为什么当初救你,白白牺牲自己。但是你成长的很好,又高又帅气,在学校里成绩卓越,在家里和父母相处融洽。对要杀死你的我,你不怨恨,反而愿意帮助我。我想你成长到现在肯定有很多人为你自豪,也因为你的存在而开心,我的二十年去换你的二十年,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安珺认真的说。
谢其军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说:“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不错的人。”
安珺说:“是啊,是我见过最好的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