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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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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一灯如豆,苏青婉发丝凌乱,双颊酡红,纱罗衫子下的肌肤若隐若现。胸口裹着的淡黄色抹胸随着呼吸一动一动。杨治不由吞了吞口水,心跳忽然加快了。近来听得母亲抱怨说青娘面目虽姣好,只是身子太瘦,恐不是福相。现下看着,青娘只是骨架小,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肉的。可惜她这阵子恼了我,不能随意摸一摸。且待我好生哄了她再作道理。
自打半个月前重生回来,苏青婉便回避着杨治,今夜里从恶梦中醒来,还没回过神,杨治突然跳进窗来,她只觉呼吸翻涌,百感交集,千百句想要指责喝骂的话语争相奔到嘴边,只是死死咬着唇,这才把话吞了回去。杨治,不是二十一岁的杨治,他是十八岁的杨治,他还没作下那些事。
夜风拂进小纱窗,有暗香涌动,杨治深吸了一口气,分辨出香气是从苏青婉身上散发出来的,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伸出手扯住苏青婉的袖子道:“你薰的好香,我闻闻!”
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甚至这动作,都是熟悉的,苏青婉这会却涌起了厌恶。待要用力夺回袖子,杨治却随着她夺回的力道顺势扑向前。她只得退后一步,伸手一格,把杨治格开了。半边袖子,却依旧被杨治攥在手心。两个人互相瞪视着。
见苏青婉态度冷淡,杨治扯动她的袖子,想要把她拉进怀里,一边带着鼻音道:“好了,我这不是来了吗?你还装什么呢?”
苏青婉正要答话,睡在耳房的周姨听得响动,含糊问道:“青娘,可是渴了?”
“周姨,我睡不着,正找扇子扇风,你尽管睡!”苏青婉说完,听得周姨应了一声,没了声息,这才恨恨从杨治手里夺回自己的袖子。
真生气了啊?杨治对着苏青婉吹了一口气,见她不敢声张,又扯住她的袖子,耳语般道:“我都低声下气了,你还待如何呢?”
苏青婉这会清楚的记起,没成亲之前,杨治确是曾对她这般温存过,从她嫁进杨府后,随着吕夫人百般刻薄于她,话里话外说道苏老爷硬把她塞给杨治,若不然,杨治定能娶得韦氏女,平步青云。渐渐的,杨治不再到她房里去,韦氏女却时常出现在杨府。后来,她生了一场病,病好之后不再日日到吕夫人房里晨昏定省。在吕夫人再一次哭诉她不敬长辈之后,杨治写下了休书。
苏青婉想得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一晚的大火,更是燃尽了她对杨治最后一点情谊。今夜,曾经的事在梦中一一再现,心底刺痛还没平息,杨治却来了。苏青婉咬着唇,忍住涌上来的泪意,猛的一甩手,指了指窗子道:“请你出去!”
杨治听得苏青婉的语气不对,诧异起来,退后一步道:“我劝你不要太得瑟。若不是你三哥再三劝说我,我才懒得理你呢!”我不过上青楼喝点花酒,被那艳名远播的花中状元在手臂上咬了一口作纪念,你何至于生气半个月这么久?这么爱吃醋,以后过了门,我还有自由么?
见苏青婉不像以往那般,缠上来说软话,杨治不由冷笑道:“你让我走,我便走。只是你不要后悔才好!”这一头婚事,欢喜的只是你们苏家人,母亲如今可是后悔给我定的太早,没好生选一选。再说了,苏府把你苏青婉惯的不像样子,这么样一个性子,将来怎么服侍我母亲?
杨治虽是世家子弟,奈何父亲早丧,兄弟三人全靠母亲吕夫人一人之力养大。杨治一有了功名,便为吕夫人请了诰封,吕夫人夸耀邻里宗族之际,忽然对苏家这一头早早定下的婚事不满起来。闲时便会念叨一二,杨治听了,慢慢也觉得苏老爷不过六品官,苏家大郎二郎不过散官,算不得实职,三郎还未有功名。苏青婉虽貌美,性子却不够温婉。只是婚事已定下,再如何不满,也不能随意的退了婚。
见得杨治松了手,苏青婉眉一挑,冷冷道:“谁后悔还不知道呢?”
你真以为我稀罕你呢?杨治借着月色,定定看了苏青婉一眼,哼了一声,退到窗边,扶了窗沿一跃,往外一跳就走。
苏青婉冲到窗边,不顾天热,赶紧把窗子关上了。这才跌坐在床边发呆。这些天,母亲一直催着自己做嫁妆。却不知道,自己心中想的,却是要用什么法子退了这头婚事。
周姨听得窗子响动,终是不放心,披衣下床,跑进房来。因见窗子紧闭,忙去打开了,嘴里嗔道:“不是热的睡不着么?怎么还关窗?”说着又去找扇子给苏青婉扇风,又道:“青娘,你这半个月来心神不定,夜里老是做恶梦,究竟是怎么了?不若禀了夫人,到庙里上上香祈祈福罢?”
苏青婉把头埋在膝间,只觉又累又倦,闷着声音道:“周姨,我想和杨治退婚!”
“啊!”周姨吓的眼皮乱跳,坐过去搂了苏青婉,一迭声问道:“这是怎么啦?杨大郎年少有才,又有功名在身,多少人想嫁给他还嫁不到呢。亏的老爷当初慧眼识人,早早把你许给他,这才占住了这头好婚事。若不是早定下婚事,咱们苏家只怕还抢不过别家呢。”
“周姨,你都晓得这么想,吕夫人更加晓得这么想了。”苏青婉淡淡道:“吕夫人是怎样的人,你也知道。”
吕夫人是怎样的人,何止周姨知道,整个苏府的人都知道。半个多月前,吕夫人气匆匆赶到苏府,直接冲苏青婉的母亲赵夫人骂道:“你们养的好女儿,现在还没过门,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们得给个说法!”
赵夫人被骂的一头雾水,好容易才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原来吕夫人那天坐轿到庙里上香,途中见得好几位少女骑马经过,马蹄过处,尘土飞扬,她这一揭轿帘,更被尘土迷了眼睛。待得骑马的一行人过去,她这才看清,骑马的人当中,有一人却是苏青婉。
待赵夫人再三解释,说道那天是马府的菁娘生辰,苏青婉急着到马府,马儿跑的快,这才没瞧见她,并不是有意失礼,吕夫人的气这才消了些。未了却道:“你们青娘镇日往外跑,可不像一个大家闺秀。瞧她瘦成那样,只怕福气不大。”
赵夫人嘴快,回道:“您老不是也苗条着?这不,儿子们都有出息呢!”
“你怎么能拿她一个年轻人来比我老太太?我这是老了才瘦的。想当初年轻,可比你们青娘强多了。”因大周朝以胖为美,吕夫人一副平平的瘦身板,平素最讨厌人论道她的身材。这会听得赵夫人的话,勃然大怒,站起来道:“我享得儿子的福,怕只怕,你们青娘还没有我的福气哩!”说着自行走了。
赵夫人错愕之下,想着苏青婉将来要嫁到杨府去,还要和吕夫人相处,现下可不能把关系搞僵了,想得一想,便叫人备了礼品,到杨府去赔了礼,这才把事情揭过了。
想到吕夫人的尖酸刻薄处,周姨摇了摇头。过一会道:“吕夫人虽如此,杨大郎却是一个不错的,这退婚一事,怕老爷夫人不会答应。”
苏青婉默然一会,躺到床上道:“除了杨治,还有许多好男儿,我爹娘为何就是想不通呢?”说着闭了眼,在周姨摇扇子的声音中,慢慢睡了过去。梦里,依旧是一片火海,热不可耐。
第二天,苏青婉到赵夫人房里请安时,赵夫人拉了她的手叹道:“青娘,你这阵子像是更瘦了呢!究竟是怎么啦?”
见三位嫂子不在跟前,苏青婉凑近赵夫人坐着,摇着赵夫人的手臂道:“娘,我想退婚!”
赵夫人倒没有那么吃惊,只慢慢道:“青娘,你是怕吕夫人不好相处,是吧?”先头杨治还没有功名时,倒看不出吕夫人那般嚣张。这一头杨治才得志,吕夫人就抖起来了。深怕人家不知道他儿子有多杰出。若没有妥当法子,青娘过了门,还真怕会被欺负呢!
苏青婉见赵夫人似乎有些松动,不由大喜,腻过去道:“娘,你总不希望我以后被婆婆欺压吧?”
“放心吧,娘总会为你想个好法子的。”赵夫人拍拍苏青婉的手,正待再说,管家进来禀道:“夫人,吕夫人来了!”
吕夫人自打上回到苏府责骂过苏青婉无礼之后,足足半个月,不见苏青婉到杨府给她请安,三天两头的孝敬更是没了影。她心里憋着一口气,万分的不痛快。昨夜里,因杨治晚归,她亲送了汤到杨治房里,却闻得杨治身上有一股香味,这香味分明是苏青婉惯用那种衣香。一时间,她不由冷笑了:哼,以为勾住我儿子的心,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么?看我不到苏府中说道说道,让你醒醒神?
这里赵夫人拉了苏青婉迎了出去,一边嘱道:“青娘,她总是你未来的婆婆,该有的礼数,都得有。你万不可怠慢了她。”
说着话,已见吕夫人旋风般的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