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残缺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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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头顶的光环和她在职场上表现出的冰冷态度，使她从来没有机会开口与人谈起自己的旧事，哪怕是曾经的圈外好友，在变成家庭主妇后，和她的生活作息就远远拉开了，从尚且有话可说，逐渐变得疏远。
当她意识到时，已经只剩她一个人了。
原本就已经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北山只能死死的抓住自己的事业，多少还能让她救赎自我，给自己的人生至少带来一点意义。
——只是心血来潮。
她说服自己。
（对，只是心血来潮，所以对初次见面的少年唐突的说出了自己的人生中，难以下咽的最为苦涩的部分。）
……
……
“年轻的时候，我是很不讨人喜欢的类型，好强又极其好面子，容不得有人说我一句坏话，或是贬低我，说我不如他人。为此我也吃了不少苦头，后来我遇上了我的先生，和每天在我耳边鼓吹‘成为家庭主妇’才能获得幸福的男人不同，我先生不仅全力支持我的事业，甚至辞去工作，干脆做家庭主夫，为我料理家事。”
似乎是陷入了人生中最为美好的回忆，北山的声音也变得温柔了三分。不知她脑中所浮现的光景是什么样的——
“在那之后，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有理。”
“有理并不是常规意义上健康的孩子，自她出生起，就不知多少次在鬼门关上走来回。在她还是婴儿时，我常常无法心安理得的入眠，我总是恐惧着在我坦然入睡时，我的孩子就悄无声息的一命呜呼。”
“现代社会最伟大的发明一定是钱，因为我赚了钱，我的钱得以让我的孩子得到更好的医疗环境。总之，有理有惊无险的长大了。”
“如果将我的人生中幸福的时光摘出来，我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你：是自我和先生结婚后开始，直到有理去世后结束。”
“有理八岁时，我的先生被卷入了一场恐怖袭击，被流弹射中当场身亡。在那之后，我便请了保姆贴身看护我的女儿……”
“这也是没办法的……我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我能做的只有不停的工作，像牛一样工作，才能给有理创造更好的环境，即使要让她忍受一点孤独，我想她也能理解妈妈。”
“有理十岁那年，因为不可预估的意外，从二十楼的高空坠落，当场死亡。我赶到现场时，只能看到噩梦一样的场景。”
“从那之后，我的人生就只剩下工作。倒不如说，除了将自己的全部投入到工作中外，我也找不到别的东西支撑自己了。”
门窗紧闭的休息室在北山这番沉重又哀伤的故事后，本就闷热且不透风的房间里，更是被渲染上了令人无所适从的气氛。
蕴藏在短短几句话中的悲伤和悔恨，绝非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道的明的。
人总认为自己想要补偿什么永远来得及，却在遭遇始料未及的意外时才明白人生的轨迹并非按照自己的规划进行。
“抱歉。”北山率先打破僵局，“我好像说了很没意思的话……总之起因就是这样，我在制作游戏时很大程度上代入了我的女儿，不如说，我将深川理子这个角色完全视作了我的女儿。”
“在我的假想中，有理长大后，大概会是这样的女孩吧。”
北山的笑容很勉强。
意识到北山的强颜欢笑是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太宰身子前倾，十分郑重的双手交叠置于桌上，以一种“我十分理解您的心情”的表情回应北山。
“您在制作女主角时，倾注了相当多的爱意呢。”
在适当的获取对方的好感后，太宰又问道：“不过，深川商会这款游戏主题是黑手党首领养成……这一点上，我想知道您的灵感来源，为什么非得是黑手党主题呢？通常来说，都会选择经营商店之类的吧？”
“从游戏的角度出发，以黑手党为题材比较新颖。商店、酒馆、旅社之类的素材已经使用过太多次了，毫无新意可言。少年，换做是你，你会玩吗？”
太宰点点头：“不会。可是除了黑手党，同样有其他可选择的主题不是吗？”
“当时我大概考虑了十来种不同的职业和主题。真正敲定下来，是某次和投资方的面谈之后，这个企划的投资方之一恰好是意大利人，我开玩笑的说‘用黑手党做主题’怎么样，没想到对方思考过后，对我异想天开的玩笑提出了赞同意见。”
“回去后，我越想越觉得用这个主题一定会做出十分有趣的游戏……趁着兴致上来，连夜做了不少草稿。同事也没有异议，所以水到渠成的选择了黑手党主题。”
现场听制作者讲述游戏幕后的故事，太宰倒也觉得挺有趣。
本着善始善终，太宰又向北山提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逐渐放下戒心的北山在经过这段愉快的会谈后，渐渐也打消了对方是个“试图自杀的人”的念头。
在她看来，面前的少年虽然是个游戏痴。但言谈举止中头脑清晰，逻辑正常，除了一身绷带之外，别处都很正常。
对太宰治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
让什么特定的人对他产生好感、产生信任，只要他想，他愿意去做，是很容易达成的。
不过，只对大部分“普通人”有效啦。
直觉系生物和同类，就是他的天敌了。
在“误会”解开后，北山提出邀约少年共用午餐的提议，正当太宰打算找个理由脱身时，却有另一人加入了其中。
进来传话的小助理慌慌张张的推开了门，低头致歉后，目光直勾勾的挂在了太宰身上。
“您好，那个……我们这边‘上面的’某位先生想邀请您共进午餐。”
北山满脸古怪的望向坐在椅子上神情自若的少年——
他竟是连问都没问邀约人的身份和名字，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好啊。”
……
……
本是被邀请去用餐的少年，在助理不安的注视下被另一行人领着带去了一旁空旷无人的会议室，会议室窗帘紧闭，在本是落地窗的地方垂下来长长的投影屏，太宰气定闲神的走向正对着屏幕的座位，拉开椅子随意的往后一趟。
与此同时，屏幕骤然亮起，在忽闪两下后浮现出一张轻浮的笑脸。
太宰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称得上“意外”的情绪。
“初次见面，太宰君。”
一头白色的头发毫无章法的翘起，投影在屏幕上的青年眼下有着标志性的刺青，任何在这个世界的人都不会认错他的脸。
“嗯~”太宰轻松愉悦的回以笑容，“初次见面，密鲁菲奥雷的首领先生。没想到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居然有单独会见Maifa组织首领的一天，说出去搞不好会招同僚羡慕嫉妒呢。”
“港口Mafia史上最年轻的干部说自己是无名小卒，是不是有点自谦过头了呢？”
两个人笑嘻嘻的来回打了个太极。早就隔着老远从对方身上闻到了那么一丁点也许是同类的味道后，都不再浪费时间和对方扯些无关紧要的。
“看来无关紧要的互相夸赞可以到此为止了，要一直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也很累。”太宰摆了摆手，“密鲁菲奥雷的Boss找上我有何贵干？”
“接下来的话题可能会有些许刺激，太宰君。”
面对白兰的下马威，太宰泰然自若的回以璀璨的笑脸——
“能让身为首领的您用‘些许刺激’来描述，想必是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内容吧？”
早就料到他会提问，白兰用大拇指和食指夹住一颗柔软的棉花糖，怡然自得的问出了一个哲学意义十足的问题：
“太宰君，我时常产生一种想法——这个世界乏善可陈，无趣至极，根本不值得被人类以最高级别的赞誉去歌颂，甚至反复在文学中提及它之伟大。”
“可是突然有一天，我茅塞顿开。它令我感到乏味，是因为它只是个不完整的‘残缺品’。我甚至连它的全貌都没有看见。”
“你不想知道这个世界本来的面貌吗？”
“——说不定会比现在要有趣那么一点点。”
（那个拥有深川理子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残缺品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