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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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姐姐。
如今我已经到了姐姐的年纪，从陌生小女孩口中脱口而出的称呼令我晃神，想起的是姐姐一笑起来就弯起来的眼睛。
那时候不懂的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我开始明白。
所以姐姐，我回到这里，以姐姐的年纪回来之后，我发现什么都变了，那些曾经被我认为永恒不变的事物都如同破旧的房子很轻易被推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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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那时候你拯救了我，我当时不明白，现在想想，以姐姐那单薄的身躯去扛起一份大于自身的责任，这种行为勇敢到仿佛没有源头也没有尽头。
那是我十六岁的事情，当晚的事故非常混乱，如今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只知道最终跟着你回到家。
你的家并不大，不，或者可以说是小的可怜，你丝毫不在意的冲我笑笑，指着那张足够容纳两个女孩的床说，希望我今晚睡觉千万不要踢被子。
可是那晚睡姿不好的人是姐姐，我半夜茫然的坐起来，看着抱着被子睡得一团孩子气的你，一直呆坐到天明。
第二天你好像并没有看见我脸上的疲倦，随随便便用包子打发我，你说要去上班，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我害怕，天亮后的天光亮的仿佛匕首，可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寂静更像是一个深渊吞噬掉我。
我跟着你去，相当于一个可怜的包袱，你于事无睹，也许是性格大大咧咧，你有时完全顾及不到我。
你很拼命的工作，即使工资不高，还老是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但你从来不害怕。
姐姐，你怎么会如此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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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出租房里，你给我们煮泡面，味道不好吃，你加太多的水，对我敷衍的说能吃就可以。我每一次吃完都偷偷吐掉，你知道的对吗，然后继续买了便宜的素菜包，后来你发现我爱吃豆沙包，像个打赢一关游戏，你那天下班买了一整袋豆沙包都给我，姐姐，你好聪明。
我在那个出租房里并没有待很久，只有两周左右，为何记忆里那个房子如此牢固，好像永恒不朽一般的存在？
记忆里的那两周，你总在受伤，淤青和擦伤，晒伤，肿胀的脚趾——我给你擦药，你龇着牙对我笑，说那些伤是你的徽章。
姐姐，你的徽章还在增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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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这个称呼第一次被陌生女孩用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不仅晃神，一种很微妙的好笑慢慢涌上来，还不等我完全察觉的时候，巨大的恐慌彻底的吞没掉我。
于是，害怕的我再一次回来了。
那座出租屋还在，墙上被我和姐姐一起贴着的偶像贴纸掉落，露出干掉的双面胶痕迹，我重新贴上目前最流行的偶像，即使我并不认识他们谁是谁，我给自己煮泡面，同样加很多水，很难吃，豆沙包也买了回来，味道还是我喜欢的。
姐姐，你知道吗？楼道的小猫仍旧是橘黄色的，它很贪吃，我买了猫粮喂它，就像你一样，同样的，在我自以为我和小猫关系足够融洽，想要触摸它时也被狠狠抓伤了手背。
姐姐，看着手背上的伤口，你不是说不疼吗？
被猫抓伤的时候，你只是一口气的夸奖小猫很可爱，你笑眯眯的样子仍旧在我心中，脑中，记忆中。
可是很疼。
我无法像姐姐一样夸奖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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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时候，姐姐你总是唠叨，希望我好好读书，你说你很后悔没有好好学英语，你问我抓捕这个词如何说，我摇头说不会，你说我以后总是会的。
于是我在大学的选择上选择了英语系，大学里所有一切都像是如浮金般闪亮，我交了很多好朋友，学会了抓捕这个词，甚至如姐姐你那时候唠叨的时候交往新的男朋友，我们感情很好，我叫他林林，林林是个个性非常好的男孩子，如果姐姐你看到他的话，你一定会狂笑，为何林林长得很像我们贴在墙上的偶像。
姐姐，你还在追偶像吗？
那些我分不清的男孩子，你总是很喜欢，问你为什么，你总是说男色误人。
你给我看你手机相册里那些存下的照片，说有一天要去看演唱会，姐姐，在我第一次看演唱会的时候，最先想起来就是那时候你的语气，演唱会比我们想象的要美好，美好的像是做了一场梦。
姐姐，还要告诉你，你的那些偶像后来纷纷塌房，有一个哭着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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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后来我的人生就像是姐姐说的话一样，你的话成了预言，我过得很好，重回学校读书，你不是总在夸奖我很聪明，读书这件事根本就不能为难住我，所以我一口气的往上读书，考上姐姐说的学校，从本科生到研究生，最后到博士后，读书成为我最拿手的事情。
在这个过程中，我从这个小镇走出，到城市，到首都，到国外，站在我们在电视机前看过的铁塔下，我仰头看见无数鸽子飞过，你知道吗？原来这里不是姐姐你想象中的烂漫圣地，肮脏的地面肆无忌惮爬过无数的老鼠。
是姐姐你最害怕的老鼠。
那时候我该好好安慰姐姐，可我只是站在一旁冷漠的像个游魂，看着你尖叫，乱窜，然后用扫把赶出去，那时候姐姐你为何不骂我呢？
不过没关系，今天出租房里我又碰见那些老鼠，和它们大眼对小眼，我也和姐姐一样尖叫，乱窜，然后被邻居隔着墙责骂。
那些老鼠好凶，我很害怕，却没有办法反抗，直到筋疲力尽睡去，半夜时候我的小腿抽痛，却无法动弹，因为太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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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房东怎么还是老样子，那个老太婆还总是唠叨卫生问题，劝我要好好打扫，明明房间里很干净，她说我在房间里放了太多的东西，我怎么收拾？我告诉她，每一样东西我都需要，她还是在唠叨，我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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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这个小镇还是没有变化，一条主道连接的街道，四通八达，其实可逛的也无非那些，人或商铺都是旧的，旧的无法想象，怎么这些人和商铺都从未变化。
我一个人闲逛，买了冰淇淋，糖果，漂亮裙子，逛到那间派出所，为何只有这里我进不去？
我站在门外，呆呆的看着，冰淇淋融化之后弄脏我的衣服，那些老鼠又来了，在地面上肆无忌惮，我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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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最近我遇见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我的证件为何都找不到了，我猜测我的家里进了小偷。我的身份证，学生证，毕业证，银行证明——为何都不见了，一定是那些老鼠偷走了。
今晚房东又来了，隔着门，也许是她感冒了，声音粗的像个男人，我不想打开门，因为小偷一定还在，我要把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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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如今我到了姐姐的年纪。
也并没有成为勇敢的人。
怎么会这样。
姐姐不是告诉我，成为大人之后就会自然而然变得成熟，有个大人样吗？我不想开门，不敢开门，我无法成为一个合格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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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那些人又来了。
那些害你受伤，害我受伤的人又来了，就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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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为何我长大了，还是会害怕，会胆怯，会犹豫，会愤怒，会伤心？
姐姐，我已经长到姐姐的年纪，为何还是不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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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在你勇往直前的人生中，是否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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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不想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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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没有租到当初那间房间，因为时间太久了。
房间里的老鼠啃食了一切，包括我的头发，我的手臂，我的手指，我的指甲，我的小腿——我的身体，我的大脑，我的记忆，我的心脏。
它们在我的身体上留下齿痕，将我的记忆啃食出破洞，将我的情绪蚕食殆尽。
姐姐，我很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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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为何你要那么勇敢和善良。
为什么将我带回家，为何在我抓伤你的时候笑着说不同，为何半夜在我睡不着时候轻轻拍我的背，为何在我呕吐时注视着我，又为何劝我长大，又为何当个警察，又为何救那个落水的小孩？
姐姐，为什么是我活着，而你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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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劝我吃药，老鼠要我遗忘，那个派出所我进不去了，因为那是记忆的最初原点，在我混乱不堪的记忆中，只剩下姐姐站在派出所内等待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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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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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如今我已经到了姐姐的年纪，从陌生小女孩口中脱口而出的称呼令我晃神，想起的是姐姐一笑起来就弯起来的眼睛。
那时候不懂的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我开始明白。
我无法长大，从那件事发生开始，当无辜的我却为某个人欲望而被迫捐献我的青春，我的身体，我的记忆和情感的时候，当我被姐姐保护在身后的时候，当姐姐站在光下，而我尝试走出黑暗里，当姐姐落在水中，而我站在靠近不了的法医室外，当我站在姐姐这个年纪，而姐姐永远停下脚步的时候。
所以在我成为姐姐之后，我总算明白，我无法像姐姐那样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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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当我吐出苦涩药片时候，我的思想再一次回来，回到那间破旧的出租房，回到姐姐的身边，带领姐姐去看喜欢的偶像，去到姐姐喜欢的大学，带姐姐看那些飞过的鸽子群，再一度飞回来。
我无法离开，因为我的身体早就在十六岁时死亡。
姐姐。
我无法勇敢，无法忘记，紧紧是两周的时间，我却永远被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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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当我推开派出所的门。
当我喊着救命，当我哭泣，当我害怕，当我无措，当我受伤。
姐姐，再次拥抱住我吧。
即使我已经长大到姐姐的年纪。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姐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