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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二 ...

  •   谭晓娟在交代宋元写胸膜腔穿刺记录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让宋元不要写她直接用打麻醉的针进行抽液的细节,只写是用胸膜腔穿刺针穿刺。谭晓娟解释说:“他胸水太少了,我是担心那个穿刺针太粗,会戳到肝脏,才用细针抽的,没想到会有胸膜反应。他可能也是太紧张了。你就写患者情绪紧张吧。”
      说完谭晓娟又嘀咕了一句:“早知道当时不吓唬他会戳破肺了。”
      宋元问:“最后送检送了什么?”
      谭晓娟有些烦恼地说:“常规,生化,涂片找抗酸杆菌,肿瘤标志物。液体不够,就没做细胞学。唉,我就担心下礼拜还让再抽一次。”
      烦恼归烦恼,终于能下班的谭晓娟很快就回去了。
      宋元在写着胸腔穿刺记录时,写到用穿刺针穿进去的时候发笑了。
      所谓的医生,应该就是在进行着和病人的较量中,能逃避责任就尽量逃避责任的人吧。一个人要背负起全世界生死的重任,那就是耶稣了。而他们不过只是混口饭吃的凡人。不过是看惯他人死生去来的旁观者。
      宋元写完胸膜腔穿刺记录后已经五点半了,和赵茜交了班,就接下去值夜班。中途订了个饭,洗了个澡。直到七点多,都没有什么事需要处理。七点多的时候朱美又打电话过来,约他出去玩,他说在值班,闲聊了几句之后宋元突然说:“明天下午出去玩吧。”
      对方很是开心地说好啊好啊,约着去逛逛附近,宋元说好的,听你的。
      窝边草虽是一般不吃,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就别挑了吧。
      有个妞儿和没有妞儿,生活质量还是不一样的。
      那天晚上出奇的闲,宋元玩了一晚上手机游戏,几次烟瘾犯了,摸不到香烟,才想起来烟已经给商周了。
      快十点时邓伟打电话找他。
      “搞么事?有屁快放。”宋元接起电话,念念不忘玩到一半的游戏。
      “靠!得瑟个什么劲儿啊?”邓伟愣了愣,半秒后说,“今天不是你找我吗?”
      “哟。”宋元想起找邓伟的理由,他竟然又把这事儿给忘了。明天看来要被老妞儿折磨了。
      “被驴踢坏脑子啦?”
      “是啊,您的老驴蹄儿真带劲儿。”
      “不跟你废话。没事儿我挂了。”
      “商少跟你说我找你?”宋元在邓伟挂电话前问。
      “废话,不就他在。”
      邓伟把电话挂了。宋元发了会儿呆,然后觉得有些渴,想去办公室接点水喝,才拉开门,就见商周站在门口。
      他们对看了约有那么十几秒,宋元看了看手表,十一点。
      “忘东西啦?”宋元问。
      商周点点头。
      他穿着棉的黑色长外套,到大腿的中部那种,此刻外套上有些细小晶莹的东西在反光,带着一股很冷很冷的气味。
      下雪了吗?宋元绕过商周,去到了办公室,拉开白雾蒙蒙的窗户,夜里看不清落下的到底是雨还是雪。但从感觉上,觉得应该是雪。
      雪在空中停留的时间,是要长过雨的。
      何况这么的冷。
      宋元关上窗,找到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水。
      回到休息室时,推开门,从门口没看见人。那时他发现自己发出了不知是叹息还是松口气的声音。
      有这个必要吗?宋元自嘲。
      可是进到屋里,就看见商周已经把外套脱在床上,占据了床边的一张旋转软椅,点起了一支烟。
      “东西找着了?”宋元问。
      “找你。”商周把那包烟丢回给他。
      宋元接住,抖了一支出来,叼嘴里,剩下的揣兜里,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火柴,捂着点燃了香烟。
      “我都奇怪你上哪儿还买得到火柴。”商周笑。
      “旅馆拿的。”
      “你出入得还挺频繁。”
      “彼此彼此。”
      沉默地吸了一会儿烟,宋元靠在衣柜边上,问:“什么事儿?”
      商周抬起头看他。
      那种不论是少年还是青年的时候都没有改变的带了点执着的眼神。
      烟都快燃到手上了,宋元几乎是用摔的把烟蒂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了一下。
      “快五年了,你该回来了吧?”
      宋元不说话。商周说:“回来吧。”
      宋元看着商周,说:“商周,我不想再玩摇滚了。这句话,五年前我就说过了。”
      商周用手掐灭了烟蒂。
      宋元的手有点儿抖地点起了另外一支烟。
      “没有你,我永远建不成最好的乐队。”商周说。
      宋元几乎是抽完那支烟了,才眯着眼睛问:“怎么样你才肯死心?”
      “和我一起再唱一次,唱完后随你愿不愿意,我再也不提这件事。”

      那天晚上,很久没有梦见的人又进入了梦中,笑得天真的少女,抱着吉他悠闲地弹奏的年轻人。梦中的旋律那样熟悉,年轻人的手随意地拨弄着琴弦,在高远的秋日天空下流淌出那首令人有些忧伤的曲子。
      他记得当时的自己是在唱的。商周和他一样,还是个小小少年,抱着自己的木吉他。刚刚练习了没多久的他,用不纯熟的指法和着年轻人。
      对于得到了人生中第一只吉他的他们而言,那位赠与他吉他、并且教他们弹奏的年轻人,就是相当于师父的存在。那时的他们,总是追随在他身后,几近崇拜地看着他指尖魔术般的演奏。
      他不会忘记那首曲子,因为那是那位年轻人最喜爱弹奏的曲子,也是那位少女最喜爱唱的歌。
      他们的喜爱使得当年甚至连yesterday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他们,竟然都会将那首歌完整地唱了下来。
      宋元并没有被护士叫醒,只是听见了病人需要换针的铃声之后就醒了。
      在没有窗的屋子里,暖气开得很大,大到他甚至觉得有些热了。但冬天的这种热终究和夏天的不同,骨子里还是透着寒意。
      外边是不是已经大雪纷飞了呢?就和故乡的雪一般。
      冷得叫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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