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地下城（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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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甬道还算宽敞，勉强可以容纳三个人并肩，地上的花可以照明，虽然不似它们盛开时那样明亮，却足以让他们看清脚下的路。
余苗用脚尖去碰白色的花瓣，花瓣像有意识般向侧边摆荡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脚，惊得余苗低呼了一声。
“地上这些东西像活得一样对吧？我们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但是从来触碰不到它们。它们是什么形状的？”桃酥微笑道。
余苗抬眸，目光触及她的眼部，心中有一丝悲悯：“是花，白色的花，很漂亮。”
桃酥一怔，仍挂着笑容：“我没有摸过花，只在书上读到过。”
他们这里的书都是盲文，余苗在活动室匆匆瞥过一眼，没有看到内容，不知道他们的盲文和余苗的世界有什么不同。
“你们这里……很多花的。”余苗哽了一下，边沫朝她使了个眼神，她便没有再说下去。
“走吧，这一路还要麻烦两位了。”桃酥说。
“你还没有告诉我们是什么东西杀了你们的族人。”
“我们也不知道，所以才需要一双能看得到的眼睛。那种东西不知道何时就会出现，据幸存的族人所说，他们只能听到同伴惨叫一声就变成了尸体，伸手摸索时却又什么都没有。”桃酥的语气中有几分决绝，“我不能完全保证两位的安全，但如果出现任何问题我们一定会率先保护你们。”
听她的意思，这条甬道里似乎还有其他未知的危险。
余苗知道他们这次八成是上了贼船了。
边沫碰了一下她的肩膀，眼里有歉意，余苗朝他笑了一下：来都来了，生死有命。
丸子的父亲走在最前面，他从袖中掏出一根小臂长的树枝来，边走边挥舞着。底下那些花随着他们的脚步左右摇摆，无论如何都不会触碰到他们，宛如走进了一道花海。
余苗不理解，既然是让他们来探路的，为何要让丸子父亲走在最前面，他什么都看不到，万一中招了怎么办。走了几步她忽然在地上看到一具干瘪的尸体，脑袋朝下，后脑勺上有一个一元硬币大小的孔。余苗之所以能注意到他脑袋上的孔，是因为他是个光头。
丸子父亲也停了下来，弯腰戳了戳那具尸体，然后冷静地汇报：“是肘子哥。”
这略显滑稽的名字余苗没有丝毫笑意，那尸体干瘪的像一张纸，上面长满了白花，只有脑袋上空空的，乍看上去像是花田里长出一个脑袋。
他们绕开地上的尸体走了过去，边沫走快了几步，走到了最前头，就在余苗不解之时，他忽然把丸子父亲手中的树枝拿了过去，在半空中转了一圈。
“余苗，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他说。
余苗眯起眼睛认真地瞧了半天，才在树枝尖端看到了一缕白丝，十几厘米的长度，在空中漂浮着。
“这是……蜘蛛丝？”
余苗刚伸出手，边沫急切地在她手腕上轻拍了一下，“别碰。”
说罢，他提着那缕蛛丝绕过众人回到那具尸体面前，轻声念叨着“对不起了肘子哥”，用树枝上沾着蛛丝的部分在肘子哥的头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不过刹那，肘子哥的头颅瞬间干瘪了下去，成了张皱皱巴巴的皮，周围的白花有意识的似的迅速长了上去，榨取他最后的养分价值，树枝上的蛛丝也染上了淡淡的红色，顺着树枝滑到了花蕊中，花瓣一张一合，将它彻底吸收。
“呕……”余苗捂着嘴干呕一声，单手撑着墙壁喘息不止。
边沫皱着眉把树枝在空中甩了又甩，想甩到上面并不存在的血迹和蛛丝。
桃酥等人即便看不到，也从两人的反应中猜到了分毫，个个都面色凝重。接下来的路上他们没有再说话，一直跟在边沫和余苗的身后，每多走一步，他们的脸色便更加苍白。
“你还好吧。”边沫关切道，“我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余苗胃里还在翻涌，好在她没有吃什么东西也吐出不出来，“我没事，你眼神还挺好的，这么不起眼的东西都看到了。”
“这种东西确实恶毒，双眼完好都不一定能看到，更不要说他们，他们即便是碰到了也来不及告诉同伴是什么东西，就会……”边沫没有说下去，不想让桃酥他们知道自己的族人死得有多么的凄惨。
约么走了半个小时，眼前永远是一模一样的道路，除了偶尔出现的一两具干瘪的尸体再没有其他变化，在漫长而狭窄的未知甬道中，余苗感到自己的精神在被无形的大手碾压摧残，感受不到时间，感受不到距离，甚至再不知道走多远才能见到出口。
余苗长叹一声，摸着自己有些微微发疼的胃部，强迫自己思考来转移注意力。
蛛丝，白花。
甬道里怎么会有蛛丝呢？这里可能有蜘蛛或者其他能吐丝的物种。
刚刚白花把蛛丝吸收的那一幕也很诡异，它俩像是同伙一样熟悉，这样的事情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会走这条甬道的只有桃酥他们的族人，难道白花和蛛丝是为了联合捕食而存在的吗？而桃酥他们的名字都是食物。
许多线索在余苗脑中集聚旋转，串联成一个圈，却缺少一条线将它们联系起来。她晃了晃脑袋，胃不疼了，头开始疼了。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边沫询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我还好……只是觉得有点闷得慌，这条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到头。”边沫这会儿的功夫已经粘掉许多蛛丝了，这些东西遍布在甬道内，需要打起十二分的注意才能躲避它们的‘暗杀’，所有被粘下来的蛛丝都被地上的花吸收了，这一异象又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他们交换了眼神，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说什么，选择聊些家常的话来缓解紧张的气氛。
“你是什么专业啊……”余苗先开了个头。
“计算机。”
“哇。那你考上了哪个大学的研究生了？”
边沫顿了一下：“某TOP3高校，去年上岸的。”
他要说TOP2余苗还能猜一猜是哪个学校，TOP3那范围可太广了，余苗思忖片刻没有追问，空气再次凝固。
过了好一会儿，边沫才有些磕磕巴巴地问道：“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生物类，偏神经科学。”
边沫没有立即回复她，倒是后面一个雄浑的男声说：“生化环材四大天坑啊。”
是丸子父亲，他嘴唇很白，费力扯出一个微笑，像一个想融入年轻人团体的和蔼的老父亲——即使他看着不过三十岁左右。
“对啊，但是当时还挺感兴趣的，我表哥是法医，家里和医学有点有渊源就想让我抱一个和医学沾点边的专业，但我又不敢动手术刀。”
“法医是什么？”他问道。
“额……就是负责验尸的。”
丸子父亲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对你们世界的了解都是从书里看到的，有些东西没看过。”
余苗趁机问道：“你们的书都是怎么来的，还有食物？”
那几人的脸色变了变，这是和他们的生存息息相关的东西，虽称不上秘密，但也不能随便告诉外人。
丸子父亲犹豫了片刻，不顾旁边人的阻拦，说道：“都是从仓库里取出来的，我们每隔，嗯，大概九天左右吧，就会有专门的人去仓库取食物和一些生活必需品，运气好的时候会带回来几本书，我们就是通过这些东西了解世界的。”
“有些事情也不是不想告诉你们，只是这个地方太危险了，你们早晚要离开的，知道多了只会让你们心里不舒服。真羡慕你们啊，我们没有机会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桃酥也道：“谢谢你们这次肯帮我们，即使知道这条路很危险还是和我们一起来了……你们有什么其他想知道的，我们会如实奉告的。”
边沫看向余苗，后者抬眸看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甬道，问道：“你们遇见过和我们一样的人吗？”
“……”
“……”
几人皆是一脸迷茫，只桃酥的神色中带着犹疑：“你这话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按照你们那边的时间来算，我们不过才存在了不到三年。”
光照下他们的鬓角已经出现了白发，明明前不久还没有的。
“我们的时间流速，应该是这么叫的吧，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样，我们的三年约等于你们的三十年，而我们的寿命又很短暂，我们已经经历过数不清多少代人了。”桃酥将一切和盘托出，接着话锋一转说道，“但我确实听说过，在我很小的时候这里来过两个生着双眼的人，他们也进入了这条甬道，据我的母亲所说，那两个人进了甬道后就再没了消息，不知是逃出去了还是……”
“他们死了。”边沫说，“中转站的笔记上没有记载这个世界，说明他们已经死了。”
“……倒也未必，我怀疑走廊世界不止一个中转站。”余苗说。
边沫微微一挑眉，眼中不见惊讶，脸上写着“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
“说来话长，只是猜测，等我们活着回去再说吧。”
众人继续往前走，丸子父亲打开了话匣子，和几个同族拉着余苗一起聊起天来，吐露出许多不算秘密的事情，譬如他们的名字是约定俗成的，每个人都是食物的名字，从他们的族群存在开始就有这个传统；他们看书，也教育后代，但因为寿命实在太短，忙着生存和繁衍，留给学习的时间实在太少。
余苗还从他们嘴里听到许多八卦，不得不说男人八卦起来丝毫不输女人，谁家的孩子长得快脑子好，谁家多拿了东西，谁一直没找到配偶，他们记得一清二楚，倒是桃酥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没发表任何言论。
几人说的尽兴了，还要给余苗和边沫说亲，余苗尴尬地拒绝了，桃酥也适时出来让他们闭嘴。
“害！这都要死了，不得说个尽兴嘛，姑娘别介意，我们就是碎嘴子，其实族人之间还是很和谐的。”
余苗忍俊不禁，心底却有几分悲凉：“怎么会死呢，这不还有我们吗？”
“姑娘你不懂，这仓库啊，不留几个人下来是不会让我们带走东西的。”丸子父亲笑呵呵地说着。
余苗的笑容却是瞬间凝固了，恰此时一阵阴风从甬道前面吹来，余苗眨眼的功夫地上的花瓣便全部合上了，甬道中顿时陷入了黑暗，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余苗惊叫一声，前面的边沫立刻转头握住了她的手腕，“别慌。”
桃酥他们也是淡定：“正常，甬道偶尔也会暗下去，和外面恰恰相反，一会儿就好了。”
余苗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触觉被无限放大，边沫握着她手腕的手是温热的，力度也不算太重，她心脏跳得飞快，按吊桥效应来说，她这个时候会对边沫产生一种“心动”的错觉。
但她没有，心脏剧烈跳动之下，是无法言喻的怪异：他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就像刚刚他看到那条蛛丝，那么远的距离，他还是个近视……不对啊，边沫的眼镜呢？
“边沫，你怎么没戴眼镜啊。”余苗语气里有不易觉察的颤抖。
边沫语气如常：“这里光线不强，戴着眼镜反而不舒服，看不清，刚进来就摘了。”
“哦，这样啊。”余苗想把手腕抽出来，边沫却加重了力度。
“别这样，会应激。”
是吗？她现在的害怕和那无法言说的怪异，只是她的应激反应吗？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地下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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