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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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刀没入土里，张楚岚就开始喉咙发紧。他眼看着那些人灰溜溜的离开，至始至终，却只是一开始叫了唐泽川一声。
气味儿太浓了，变得粘稠腥甜的血气好久没能散去。张楚岚从树上跳下去，站在陆玲珑身边，粉色长发的女孩看见他第一眼就有些惊恐的捂住了嘴。他眉头动了动，意识渐渐回笼，这才感觉到自己半张脸都变得紧绷。
他垂着眼睛看了眼唐泽川脚边的尸体，虫蚁已经沿着血腥爬上了翻白的眼球，高高立起的触角正在寻找尸体上的伤口。
如果不是唐泽川……张楚岚清晰的意识到，或许站在尸体边的应该是他自己才对，要么就是以他的实力还做不到像唐泽川这样利索的一击毙命。
“为什么……”张楚岚咬紧了牙，紧盯着那柄锋利的长刀，血迹没能在刀锋上停留，反而沿着刀口一滴一滴落在土里，晕成了一团深色的印记，“让我不要习惯，是因为你习惯了？”
“……不然呢？”唐泽川刚刚放下刀，把扎进枳瑾花四肢的钢针一根一根的往外拔，听了张楚岚的质问，他突然停住手中的动作，一抬眼睛，对上了张楚岚的视线，“你做好准备了吗？你准备好给一个活生生的人致命一击了吗？如果没有的话，你要我眼看着你因为迟疑倒在别人的刀口下？”
其实诸葛青说得对，唐泽川不是非得赚徐三这个钱。可徐三叫他一起上龙虎山的时候，他就知道脏活儿累活儿到底是该自己干。因为谁让事情就是这么巧，张楚岚偏偏成了哪都通的人。
诸葛青让唐泽川放弃那天晚上，唐泽川差点苦笑出声，他怎么敢说不干。他本来就不干不净的，要还图着一时清静撇了哪都通的活儿，那万一轮着张楚岚怎么办。
要说唐泽川有什么毛病，那就是他从尸魂界出来的习惯至今没改掉。
流魂街多穷多乱啊，去靠后的街区随便一抓那都是文盲。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这群文盲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过的好一点，就不说出人头地了，只是吃饱饭多活两天过的好一点，办法就是上真央去。
说白了，穷人家的孩子，唯一的出路还得是上学去。
所以其实唐泽川一开始是想张楚岚好好读大学的，最好读个大学出来就考公务员，端个铁饭碗，一辈子不愁吃穿，那简直太妙了。
虽然在乡下种地也能活一辈子，可唐泽川不答应，不读书怎么行？流魂街的穷人生病都没钱医，基本是从生病就窥见了死亡，人类就更别说了，比起亡魂更是脆弱到没边儿，万一以后张楚岚生病了他连看医生的钱都拿不出来怎么办？
所以张楚岚必须得读书，唐泽川就跑出去了。
知道这个世界是异人的世界的时候，唐泽川已经在道上有点名声了。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多半是回不去了，他怕盯着自己的人太多了，自己会把张楚岚也拖下水。
可他到底是没防住。
那既然现在张楚岚已经进了这个世界了，唐泽川还能做点什么？
“还没准备好的话，你什么都不用干，我……”唐泽川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噎住了。他被张楚岚抱了满怀，嗓子哑了，说了最后一句，“我包圆。”
张楚岚扣住唐泽川的右手，五根手指头一根一根嵌进去，被那新鲜粘稠的血液糊了满手。唐泽川想挣开，他不让，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有太多的话想说了，可张楚岚明白，到了这个时候，到底是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他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苦涩的声音都在颤抖，“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川哥。”
他手紧了紧，拍了拍唐泽川僵硬的脊背，而后堂堂正正的一步退开，冲着唐泽川笑了，“你去，我带她俩去人多的地方，然后再去找宝儿姐。”
张楚岚到底是说不出口，是让唐泽川去哪儿。
陆玲珑看着唐泽川默不作声地提了刀进了树林更深处，她回头看了看张楚岚，几乎不敢说话。
在龙虎山上这么些时间，张楚岚大多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耍得了手段开得了玩笑，陆玲珑还从未见他这么悲伤过。
“……张楚岚。”陆玲珑走过去，她想说别看了，唐泽川那不是人的速度，早跑得不见影儿了，还看什么啊。可她没想到，张楚岚突然转眼看她，一勾唇露出个笑脸来，说的话却是意味不明，又苦涩至极。
“你说，他当初要没有走该多好……”
混乱一直持续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陆家小辈被一个个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受伤严重的几个也已经被好好医治过。
陆玲珑跟陆瑾说了唐泽川救了她和枳瑾花的事儿，老爷子高兴起来，到处问，唐泽川人呢。
萧霄左臂被砍得几乎只剩些皮肉连着，风星潼正想办法医治他。本来已经疼得死咬着牙关了，一听陆瑾老爷子问起，便回答说：“我们在林子里见到过他，他还帮我挡了一招，那个哭坟的跑了以后，他说他去追。”
张楚岚和冯宝宝站在一起，一听萧霄这话，就想回林子里去找唐泽川。可他没来得及动作，就听院门口传来动静。
他转眼看过去，可没来得及看见人……只见到落在地上的西装外套。
应该早点到的，诸葛青反复的想着。他在家里被三个脑积水的耽搁了，到了晚上才坐飞机赶过来，可他发现到底是有些晚了。
他是真的脑子进了水，才能相信唐泽川的鬼话。诸葛青在林子里漫无目的的跑，他发现自己可能是被唐泽川传染了，否则以他的智商，不可能因为唐泽川一句“嗯嗯好的”就放下心来。
离开的时候他就知道唐泽川不对劲，所以一直和张楚岚保持着联系。等到他知道唐泽川晚上不在天师府休息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又要乱来。
可他明明说了要来接他回家，他也答应了……
诸葛青气的额角突突直跳，他站在树林里，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唐泽川惯常坐着的抽烟的地方。林子里的土腥气和树木的味道没能盖住空气里的血味儿，五感通明的术士被这环境扰得心烦。
等到诸葛青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他就听见不远处一声咔嚓——
一声、又一声，咔嚓——
诸葛青吞了口唾沫，朝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走过去，等到他绕过一棵大树，突然就没忍住，直红了眼睛。
唐泽川出门的时候特地换了身衣服，带帽的卫衣行动起来太热了。他换了套煤灰色的T恤和短裤，衬得本来皮肤不怎么白皙的他反倒有些苍白。他坐在大树底下，背靠着苍老的树干，嘴里咬着杆烟，打火机摁了一次又一次，到底没点燃。
那只烟烟草漏了些，白色的烟卷上印了几个血指印，湿的太厉害，几乎就要被折断。
有人停在自己面前了，唐泽川手上动作顿了顿，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黑皮鞋和西装裤，差点笑出声来。他摘了点不燃的烟，呼噜了把头发，抬眼盯着逆光的诸葛青，漫不经心的问，“找我来的？”
诸葛青看唐泽川仰着脸挑眉的动作，面色也没能好看起来。他脸色有些冷，盯着唐泽川额角下颌的伤口，在唐泽川面前站的笔直，“我好像……”
他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我好像有点生气，怎么办。”
他想说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我不会胡来，等我来接你回家，可这话实在说不出口。他是真的脑子不清醒，被唐泽川表现出来的顺从迷昏了头，才会觉得这家伙真的是会听话的人。
夏日的天色渐渐亮了，那只满是血迹的手无处可遁，唐泽川也压根儿没想遮掩。诸葛青在唐泽川面前蹲下，让坐着的人不用难受的仰着头才能看着他。他从兜里摸出来一方帕子，捉了唐泽川的手过来，闷不做声的开始擦。
可那血迹早干的差不多了，正处于一个剥不掉又流不走的尴尬形态。唐泽川用了力把手往后缩，诸葛青不松手，他就恼了，声音却抖得厉害，“擦不掉，诸葛青，擦不掉的……”
难得又被连名带姓的叫了，诸葛青抬眼，盯着唐泽川通红的眼眶，恨声说：“那天我真该把你打晕了塞后备箱里带走。”
唐泽川惨然一笑，“你怎么没把我打晕了塞后备箱里带走。”
太早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在大树底下接吻。
诸葛青被沾染了一身的血腥气也不退开，直把唐泽川压在崎岖树干上狠命地吻。他咬着唐泽川的唇，又吻去面颊上苦涩的泪水。最后擒着唐泽川满是血迹的腕子，抵着唐泽川的额头警告，“你下次再不等我试试……”
威胁的话说不出口，诸葛青顿了顿，盯着唐泽川勉强带着点笑的金色眼瞳，甚是温和的亲了亲唐泽川的唇角，率先退步了，“你等等我好不好。”
我会来接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