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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竹笕桃花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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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时间选择落荒而逃。
君长奉酒劲过后便陷入了昏睡，睡得很深很沉，连半妖之身都没有藏回。
当晚，我则是第一次睡到了偏屋的木板床上，平复自己情窦初开又大逆不道的慌乱。
寅时还未到，我就在违背了生物钟的情况下醒来，一身燥热，后背粘着津汗，亵裤都湿透了。
每个初长成的少年都会经历的这么一遭，我呆坐片刻，心乱如麻。回想自己难以启齿的春梦，又感到身体阵阵躁动下涌，急忙下床把裤子搓了，然后跑到山里冷泉里擦洗身体。
我站在及腰深的泉水里，头一回以探究为目的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骨骼结实，覆盖一层薄薄的肌肉，纯男性的身体。
明明君长奉与我配件相同也并没什么差别，为什么他看起来就那么骚，就那么想让人狠狠蹂|躏……
即便我再不想接受，也得承认——我对君长奉动了心，动了欲念。
确实是天生反骨，偏要做这离经叛道的事。
冷静下来后，我准备好藤鞭，老实地跪了到竹屋外。
直至晌午，君长奉方才睡到酒醒，开门后，居高临下地用眼珠睨着我。
他披着外衫，狐狸的耳尾还没收回去，浩浩银发如千山暮雪，一张细皮白肉的脸也像是被雪冻住般。
“君清白，出息了，敢算计你师父。”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压得很低。
是真的生气了。
“你赢了，你看到你想看到的了，你通过自己不屑的努力终于能离真相近了一步，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我递上藤鞭：“……请师父责罚。”
他默了片刻，胸膛不停起伏，最后狠狠拂袖转身：“算了吧，罚你还有什么用，我早知道瞒不住你多久，你从来不是任人摆弄的性子。”
“正如你所见，我就是山下的、你见到的那只狐狸。”
“……”
我们俩的频道不同。
他以为我所求的罚，源于我算计灌他酒。
其实是因为我这逆徒对他所产生的龌龊心思。
君长奉似乎有喝酒断片的毛病，他压根不记得昨天自己浪荡的表现，也不记得他亲了我，只知道自己醉酒后妖身暴露。
我也装傻没敢提，只把那当作一个独守的旖旎秘密。
经过我闹的这一次，君长奉终于决定给我讲某些事情。
——人界或将有一场浩劫。
“魔族入侵，四季失序百年，人类作为六族中最弱小普通的族群，生存环境本就岌岌可危。”君长奉恢复成平日的凡人模样，斜斜歪到美人榻上，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如今却又被别族打上三大灵器的主意……”
他又轻轻斜睨了我一眼，大概还对我算计他这件事耿耿于怀。
“你知道人界三大灵器是什么吗？”
在君长奉给我补课前，我听说的不过只是一点捕风捉影。
先点了点头，又摇头。
君长奉：“居住在人界的乃是人、妖两族，斗了百年，只有在守护三大灵器上，他们才能因利益相同而暂时结盟——公仪山庄负责镇守‘缚月剑’、南海灵湖世代相传‘风鲤灯’、北极雪狐养育在极端环境才能生长的‘凇泉莲花’。”
君长奉一年前受托下山封妖，在最后三个月加固巡防封印。可全部完成任务刚要回小君山时，就收到了来自北极的禀报：淞泉莲花被人为破坏，即将枯萎。
身为狐族之主的君长奉只好回到北极雪山查看情况。
可他到达雪山时，莲花生命气数已尽。君长奉将全部灵力注入其中，才保下了莲花种子，自己却因灵力耗尽、修为折损反雏成了幼狐，恰好遇上山脚狼族趁虚而入。
于是一路逃向小君山。
没想到会被我所救。
我有些懵：“那之后师父又是如何恢复的人形、灵力和记忆呢？”
君长奉默了默道：“……因为你的血。狐族的求生欲会让我们在潜意识的情况下，通过吸取采集元阳之气恢复自身修为。”
我想起来了，当时在山洞中，他曾咬过我的脖子。
我继续问君长奉：“这么说……你是天生的八尾吗？”
他点点头，微抿起发白的唇：“嗯，每个八尾狐都是天选之子，天生妖力鼎盛，被尊为狐族领主。”
我：“传说中，不是只有九尾狐才是妖力鼎盛吗？”
君长奉淡淡道：“既然是传说听来的，自然都是谣言。”
好吧。
即使听了这么多，我还没有从“君长奉是狐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毕竟我曾经和君长奉朝夕相处，他从未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分毫，一直掩藏得极好，想必七星宫那群人也一直毫无察觉。
可自从他从退化反雏成幼狐后，似乎灵力就开始不稳，常会暴露妖身不说，身体也肉眼可见地病弱起来，尤惧风寒，常要披着外衫。
呵，大圣人。
我不懂，为什么他明明一个妖族，却那么在意维护凡人的利益？
为什么宁可损耗修为、退化妖身也要保下那株淞泉莲花的种子？人界坍塌对他影响有那么大吗？只要他想，飞升成仙入天界明明和喝水一样简单。
他到底为何要如此尽心尽力、无私奉献，哪怕隔着种族之阂也要守护这个人界？
我有些气不过，他有那么多的秘密瞒着我。
就连他醉酒后亲吻我时，口中呢喃的那个名字，都是我从未听过的名字。
我们之间的谈话逐渐变得滞涩，像是无形中隔着一层。
尤其是当我问出“碧落村的人是怎么死的”时，君长奉给了我长久的沉默。
最后他回答我，真的想知道？
我下意识产生不好的预感，强装镇定地肯定。
他眼中再次蕴着浓浓的忧伤，正如同那个我装睡的夜半，我看到他披着衣服坐在月光下的窗边，沉闷地叹气。
我不是不能接受死亡的人。
君长奉大概觉得我与那些村民有着感情，听闻死讯后会十分痛苦。
其实还好，秽妖是天生的冷血薄情。
这让我想起刚来小君山的第一年，君长奉某日教导我抉择与取舍。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只饥肠辘辘、骨瘦如柴的狼，和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绵羊，各自用绳子拴到了封闭地形的对角线两边。
他说在狼的绳子被解开后，我要做一件事，打破此时的危局。
狼可以驱使野外征战，羊可以圈养生产利用。
是选择让狼吃饱活下去，还是救羊免入狼口？
我哪个也没选。
我让狼把羊吃掉，饱餐一顿。
——然后拔剑杀掉了狼。
君长奉说我秉承性恶论，对生命没有敬畏心。
我不否认。
但我的选择至少很公平，我既让狼饱餐了一顿，又为羊报了仇。
——如果是君长奉，又该如何选择呢？
君长奉为了给我答案，亲自带我下了山，前往碧落村。
站在村庄前，我差点不敢相信。
状况正如七星宫所说，这里阴风阵阵，不过几天就成了荒凉的鬼村。白骨遍地，血流漂杵，满目疮痍，空气中散发着腐烂腥臭的气味……
……怎么会这样？
我还记得刚入村口时有个巨大的空地，村民们曾经在那把酒言欢，围篝歌舞，他们唱着我听不懂的山歌调子，悠扬又纯净。
而此刻，这个空地残留着未被消解食用完的肠管内脏，蝇虫环绕，乌鸦敲着一颗空响的骷髅头，蛆虫从眼窝中钻出来。
我止不住地干呕，君长奉挡住了我的眼睛。
“清白，不要再看了，我们回去吧。”
不，我要看。
我要看！
我几乎是疯了般冲进当初那对祖孙的茅草屋，屋内找不见那个老妇的白骨，根本不知道是否在村里的哪个角落静静腐烂。
我在里屋内找到了属于孩童的一副白骨，身量瘦小，曾经扑到我身上时才到我腰际。
她笑起来那么可爱，小脸像花瓣一样香软。
怎么会变成这样？
双手止不住地发抖，我曾自信地以为自己足够冷漠。
可我错了，当我看到这个往日温馨朴实的村庄成为一个地狱后，那种悲伤、痛苦的情绪还是快速在心里蔓延。
而当我看到这副白骨颈部挂着的一小绺头发时，喉头瞬间发紧，浑身都不可控地冷冷颤栗起来。
那绺发丝上带着我万分熟悉的气息。
专属于秽妖的气息。
我想起在这件屋子借住的那一晚。
小丫头十分担心狼妖会在半夜袭来，并不敢睡。
我就只能哄她说，修者皆有灵气神光笼罩，狼妖远远见了便会畏惧。有我守在她身边，她不用怕。
其实狼群畏惧的是与之相反的秽妖的气息。
小丫头趁我睡着剪了一绺头发，自以为是保命符。
谁知却是阎王贴。
“……”
我感到脸上有冰凉的液体，呆呆地伸手摸了一下，是泪。
啪嗒，啪嗒。眼泪掉到地面，我无力地对着白骨跪下来，感觉自己小丑般可笑。
如果我老老实实在山上待着。
如果我能在当晚就立刻回去。
如果我没和小丫头说出那番话……
我自以为斩了狼妖、救了村民。
结果却将他们送上地狱。
我选错了。
我早该认命的。
君长奉给我起名清白。
可我一点也不清白。
我明明就是这么一个伴随不详和血灾、晦气不堪的玩意儿，是世间人人唾弃的脏东西。
君长奉的掌心火瞬间飞出，将那一小绺头发烧成了浮灰。
“看来七星宫还没查到这里，好险……”
他也跪下来，慢慢把失神的我搂在怀里。
他抱得那样用力那样紧，用骨血深刻地接纳着我。
“清白，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我听到这个向来强大如隔云端的男人也在哽咽，“是师父没用……对不起……”
我恐惧又留恋地在地狱中抱紧他。
直到这一刻，我才彻底相信，君长奉对失去我有多么惶恐不安。
不安到他果断抛弃了自己的大义、背叛了自己尽心竭力守护的人类，也要在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前、七星宫的监查判决中保下我，掩盖包庇我的罪行。
与我相比，凡人的利益竟轻如鸿毛，屁都不是。
关于那个选择——
原来君长奉是放出狼、任由狼去饱餐的那个人。
只因为他饲养狼，对狼具有偏爱的私心。
我师父比之我，更加无情且悲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