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嗬,大画家,跟从前上学都要装陌路的人,现在上床,感觉还够带劲吗?”
      自婚礼上,好友田心来港见过靳屹森后,至今面对姜莱,仍旧极尽嘲讽之能事,
      翡冷翠马失前蹄,大概够她笑话一辈子。
      “你真的完全没认出靳屹森?”
      “你就一点没怀疑过他别有用心?”
      ……
      姜莱如今对于新婚对象总是三缄其口。
      田心看她就很摇头,“我看你,像聊斋里的书生,荒郊野岭、半夜三更,妖精找上门投怀送抱,脚趾头想都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偏偏色迷心窍,难怪栽跟头——”
      “不冤!”
      姜莱知道田小姐心里,实际一直很费解,费解她竟然真的肯答应,同靳屹森狼狈为奸。
      重点在狼狈为奸,更在是同靳屹森。

      姜莱墨镜遮脸,横陈沙滩,懒散几乎睡着,远一点棕榈树下,有人殷勤招手在喊,叫去玩沙滩排球,一眼望去,夏威夷日光热烈,满眼浅铜色的腹肌,荷尔蒙洋溢。
      田心拉她动一动,姜莱懒骨头发作,
      也许因为前有翡冷翠失蹄、后又遭分手反咬,以至于现在对于艳遇,一百分冷淡,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能也差不多。
      同靳屹森的蜜月旅行,对靳家报告时,讲的是瑞士,然而两人在机场就分头行动:
      姜莱与田心来到沙滩晒日光浴,
      至于靳屹森,听说已有一众狐朋狗友,等着他去拉斯维加斯聚首,灯红酒绿。
      那男人,不管怎么看,也不像个合格的结婚对象,做个宠物情人,他也不够体贴,
      但田小姐不也说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蜜月度过大半个月,姜莱同田小姐分手,
      说来也真稀奇,有电话自拉斯维加斯打来,百无聊赖,问她打算何时回港?
      他真是玩都会玩得厌倦了……
      返回港岛的当天,航班因为暴雨晚点,抵达已经是傍晚,城市上空阴云密布,浓雾弥漫,整个港岛,像泡在水里的一艘船,
      街道塞车严重,自机场回去,竟拖延两小时,忘记打开静音的手机,险些被打爆。
      洗完澡躺在床上,才发现无数未接,
      这时门锁嘀嗒,有人回来,进门、扔车钥匙、换鞋,脚步声便朝卧室里来,拧开门,
      靳屹森倚在门边,抱臂蹙着眉瞧她:
      “做什么不接电话?”
      “抱歉,手机静音,”姜莱耸耸肩,
      见他发丝潮潮的,猜他去了机场,她心里也不见得多歉意,她并没有要求他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
      “Las Vegas也没意思了吗?”
      听出她戏谑调侃,他转身轻嗤了声,
      “Hawaii又有什么意思?”
      两人之间,再讲些细腰长腿、沙滩腹肌的废话,虚假地试来试去,那很没有必要。

      姜莱坐长途飞机,倦得很,睡前同田小姐视频报平安,她还在漫长的转机途中。
      田心要去的地方,偏的只有鸟拉屎,
      那是个究极鸟类爱好者,
      两年前突发奇想,辞了工作,满世界追着鸟儿飞,拍摄、救助、写鸟的书,乐此不疲,把姜莱的抽屉塞满各种飞鸟明信片。
      她是不赞成姜莱结婚的,
      她以为姜莱画画和她追鸟的心一样。
      姜莱自己原本也以为她们一样,可那些平庸的作品告诉她不一样,她心里一定对她很失望,才要用戏谑调侃,浅浅发泄一下。
      田小姐又要登机飞往全世界了,
      姜莱丢开手机蒙头睡了,耳边仍听得见浴室水声哗啦,快睡着时,门打开,灯关了,
      厚重的窗帘,挡住昏昏的天光,
      姜莱听见有脚步声,下一刻,床尾沦陷,一只大手隔着薄被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拖下去,男人的身躯,沉沉地,朝她倾轧下来。

      姜莱被压得吸口气,他发尖上的水滴,落下几颗,正砸进她颈间,还是温热的。
      她就醒了,推了一把,没有推动。
      那男人身上只围了片捉襟见肘的毛巾,她的手,昏暗中,就摸到片壁垒分明的腰腹,软硬厚薄都很趁手,她一碰,他微微收缩,
      姜莱脑海里,忽然浮现,伺机的蚌壳。
      她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他知道她醒了,用鼻尖蹭她敏感的耳垂,每次吸气、呼气,都像在她的耳朵亲一下。
      “做吗?”
      他是故意的,双手不肯借力,偏把整个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被子很薄,简直像层欲盖弥彰的膜,若即若离,随时都能戳穿。
      姜莱还闭着眼睛,手指摸到他的肩膀,
      “累得很……”
      他低头一寸一寸地吸吮她的颈项,把手掌隔着薄被,摩挲她的膝盖,嗓音喃喃地像呓语:“自从Firenze分开这么久了……”

      姜莱陷在床中心,想:是蛮久的了。
      算算,距离上一次两个人在一起,已经是快半年前的事了,所以田小姐的问题:
      她和靳屹森上床是什么感觉?
      姜莱当真没得答,
      毕竟不好讲,她和他上床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靳屹森,知道后,她还没试过。
      原因很难说没有恼羞成怒的成分……
      她走神了,他很不干,
      无所不用其极,把她弄“醒”过来,姜莱的头发乱了,喘着气,身体从内热出来,
      她忽然就想起从前看过句话——人与动物的区别,不光在于智慧,还在于发.情。
      女人不会像雌性黑猩猩般,变成个鲜红肿胀的臀部,男人,却会像公犬一样,斗志昂扬,耀武扬威,仿佛要昭告天下。
      可见男人相比女人,就是更像原始动物。
      姜莱睁开眼睛,望向昏暗中的男人,彼此沉重的呼吸交织着,他将脸埋在她的颈项,
      “我以为你那么正经地讲互不干涉,也包括物理上的不干涉,原来不是的吗?”

      听见她的笑,男人的眉头戏谑地皱了,再开口,轻嗤地,“你知道我的国文不怎么好,就不要跟我玩说文解字的游戏了。”
      姜莱偏着脑袋,就没有说什么。
      他是调情的惯犯,
      彼此有无生物电,触碰那一刻就知道。
      靳屹森不无扫兴地撑臂起身,打开窗帘,从窗边的小茶几上,倒了杯威士忌,才说:
      “你最近很冷淡,为什么?不如说出来听听,我们在Firenze不是很开心么,只是结个婚而已,没道理却要变成不开心,”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雨滴打湿了落地窗,远近海天都晕开了,
      姜莱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从床头拿根女士烟点燃,“你骗过我,你说为什么?”
      这理由太孩子气了,
      他不信的,笑得哄人,“你的脾气也太长久了,骗子往往心口不一、前后判若两人,可是我对你,难道不是从来也没有变过?”
      姜莱对这确实没法儿否认,他除了隐瞒过他是靳屹森——说实话,这罪名都不大能成立,他明明对她说过名字,Eason。
      她可能真的被他色迷心窍也说不定?
      “你在Firenze却不是这样子的。”
      “你喜欢我那个样子才要跟我结婚?”
      靳屹森借着晦暗天光瞧她良久,忽地蹙眉勾唇,似嘲非嘲,“你现在是在害怕吗?”

      “怕什么?”
      姜莱想,大抵是怕患上女人的通病,轻易陷入爱情中较真,书里不也说,一个女人的身体,就连着她的心,身是心的通道。
      他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他也没有避讳写在眼睛里,像是试探,也像是挑衅,
      可她要是真的那么缺爱,
      怎么敢跟他与虎谋皮?
      “怕什么?”姜莱瞧他临阵退拖,倒不肯揭过了,偏要听个所以然,“你说呀?”
      “好、好,算我怕了还不行吗?”
      他投降地举了举手,满腔息事宁人的退让,姜莱呼出口烟雾笑笑,很不以为然。
      他喝完半杯威士忌似乎不够解渴,也不打算再留在这里,索性拿起酒瓶,边朝外走,边说:“跟你结婚,当然就是中意你,难道我自找不痛快,会娶个人见愁在家里?”
      姜莱没有作声,心想,却也说不定呢?
      “早点睡,明天带你去见老头子。”
      临走他替她带上了门,
      她和他从没有造作地分床割地,只是他向来猎艳轻而易举,从不屑于做流氓。

      港岛的天气,反复如人变脸,
      夜里暴雨,早晨又是晴空烈日,街道上到处弥漫着潮热的海风,闷得很。
      那位靳家老爷子,姜莱还没有见过,
      因为两人结婚前两个月,老人家突发心梗,急救后转到洛杉矶手术,婚礼未曾出席,礼后也说不想见人,前天才转回港岛疗养,
      同疗养院约好在下午2点钟,
      姜莱因为倒时差,一觉睡醒已经12点,靳屹森顺路带她到湾仔,吃一间老式茶楼。
      港人的早茶文化由来已久,
      这也是间年岁长久的老字号,楼里摆藤编与实木的桌椅,跑堂的活计提着茶壶来往穿梭,头顶吊扇转得慢幽幽,竹编的垂帘下,长着人高的芭蕉与富贵竹,翠郁喜人,
      不仅老在外观,还老在做派,
      午后,窗边零星闲坐几桌老客,无事闲谈,茶座零星挂几架蒙着黑布的鸟笼,
      靳屹森说那叫“打雀”,一旦揭了布,见了面,彼此就要分胜负、决生死的。
      田小姐若知道,一定觉得残忍。

      靳屹森显然是这里的熟客,来往跑堂、雀友、食客,有称他三少,有唤他阿森,
      他还说,老爷子当年发家,就从这里开始的,这也很难怪,楼里的时间,像停留在了八九十年代,人虽老了,却把岁月留住了。
      人家同他说什么,姜莱就听不太懂了,想来,无非贺他新婚之喜,或问老人病情。
      姜莱默不作声,闲暇时望着他,
      窗外林立的钢铁森林远处,是片亮蓝的海,日光正融化成金属,流淌到海面上,
      强烈的光下,如果仔细看,
      那男人的眼睛,瞳仁深处,棕色之下透出一层墨绿,漂亮得显妖异,很够迷惑人。
      姜莱记得靳先生并没有这样一双眼睛,不过听说,靳家有位不知姓名的曾祖母,是个在英占港岛游走过的葡萄牙人交际花。
      靳屹森眼睛,大抵,就来自于她。
      基因真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姜莱学画,向来看人看骨,都已经成为职业病,靳屹森同靳老爷子年轻时的相象,比之靳先生,是有过之而不不及的,
      她会知道,因为原先在姜先生珍藏的自家旧相册里,看过一张久远的黑白老照片。
      照片拍摄于1964年,
      她家老爷子同三两好友回国入伍前夕,照片背面写了名字,左边的男人,就姓靳。
      靳老爷子的生平并不是什么秘密,
      港岛各方报纸,早在他几十年前崭露头角时,就扒的干干净净,只是那个年代,港岛这片繁华的鸽子蛋,常还挂有牌子——
      华人与狗不得入内。
      这一个兼具副西方骨相、东方皮相的混血儿,华人富商与外国交际花的私生子,
      他们总是更乐于叫他做杂种的。
      他自出国念书,近十年不曾返港,兀自在大陆入伍、结婚、生子,很难说不为逃离。
      这不是个欢迎他的地方,
      他也不见得喜欢自己逃跑路上的风景。

      人总有回来的一日,
      再回来,港岛依然是港岛,杂种也依旧是杂种,变的是,他的父亲落魄了,快死了,
      临死竟然记起他,
      于是从不多的遗产、乱七八糟的孩子中,挑出那间半死不活的茶楼,交给了他,
      他就靠那间茶楼,造出了他的帝国。
      他的商业嗅觉很敏锐,利用日本留学的便利,搭上了日本经济泡沫前的腾飞快车,一壁也投资国外赌场、传媒、房地产、艺术品……无往不利,可是人生向来有得有失,
      他这一生,子嗣单薄,
      拢共两子一女,大儿子早年在英国遭遇车祸去世,小女儿又怨他重男轻女,远嫁国外,这些年,再也没有回来看过他。
      他如今已经八十六岁了,
      身边只一个儿子、些许孙辈,许多事不再过问,一旦过问,还是说一不二的话事人,
      靳先生是个很和气的人,
      和气的人大多没有锐利的脾气。

      姜莱也听说,连选她当孙媳,都是老人家亲自点头,否则,靳屹森想也不会找上她。
      可她记得,
      靳屹森七岁之前,不姓靳,而姓林的。
      那时3-1-202中母子两个,林屹森的爸爸鲜少在家,不懂事的小孩子,私下学舌叫他妈妈作“小三”,他就是小三的孩子,
      大人们闲话也说他是私生子,
      姜莱早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骂过他野种。
      田小姐只说,她自从懂了一点事,再也不肯跟他一起上学罢了,姜莱一向记性不太好,只是据如今的事实来看,他还是个野种。
      靳先生的三任太太,并不包括他的母亲。
      他的妈妈若是没有生病,
      他也许至今还姓林,而不是什么靳三少。
      人总是容易遗忘许多细节,却对曾经产生过的某些情绪,分外印象深刻而长久,
      姜莱也是,直到重新听到靳屹森这名字,才想起,她从心底里原来很早就瞧他不起。
      可她最后却又答应了跟他结婚,
      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