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11 ...
-
明月喊得一声都让离住的最远的何姨都听见了，可见陈俊恒咬的这一下有多疼。
温照玲没想到这么大点的小家伙还会咬人，反应过来时急忙从屋里找出了绷带和剪子，小心处理好伤口后，一圈一圈给肩膀缠上，心疼的差点也掉了眼泪。
宋章向来是爱女心切，这边没插上手就慌神:“严重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温照凤一听医院这俩字也有点慌了，知道儿子在家顽皮太淘气，没想到在别人家里还这样，忙道：“俊恒这小子就是调皮，在家也总是爱咬人，来这也没板住，小孩子咬一下也没多大事，又不是小猫小狗，就疼了点，过几天就好了，不用去医院。”又踢了一脚一旁傻站着的陈涛，陈涛赶忙附和点头，“对对对，这臭小子在家也老咬我，过几天就没事了，放心姐夫，一会儿我教训他去。”
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又遇这事，宋章眉毛差点没皱眼睛下面去，想说话，却被明月握住了手，小孩儿眼泪汪汪的：“爸爸，没事儿，不是不疼。”宋章心里泪奔，娘的，杀千刀的，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也下得去口咬！你看她多懂事儿啊！
温照玲心里也难受，但小孩的事也不能怪大人，于是擦擦明月的眼泪，“还吃吗？”明月摇摇头。温照玲摸了摸她的头，“那去外面找哥哥姐姐门玩吧。”屋里太闷了，让她出去透透气。
明月跑了出去。
温照玲回身，勉强挤出个笑来：“继续吃饭继续吃饭。”
几分钟的事，屋里气氛瞬间变了一番，温照凤干笑两声，在陈俊恒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下次可别咬姐姐了。”看向温照玲，“姐，一会儿明月回来，我让俊恒给她道歉去，你也别怪他，小孩嘛，打打闹闹的很正常，别放心上。”
温照玲脸上一如往常的温柔样子，抿抿嘴，“没事没事，俊恒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宋章听着来气，刚想说话，又被温照玲踩了一脚。宋章这回被踩的真是没拿住碗，“咣当”一声，碗掉在桌子上，饭撒了一半。她看他两眼，眼神示意他安静点。那能怎么办人家刚来，就跟人家大吵一架吗？
温照凤和陈涛也看过来，宋章迎着三个人的缓缓低下头，把掉下的一半饭用筷子拨回碗里，自己加了块排骨吃，又抬头，微笑：“吃饭吃饭。”
刚迈出门口，明月迎面就看见了何乐姗，她坐在门前的椅子上，一阵过堂风吹过，她看向她，“被咬了？很疼吧。”
肩膀上隐隐作痛，但明月能忍，还能笑笑，“还行。”
院子里种了一颗杏树，刚五月出头的时候，杏花开的正旺，明月和其他几个孩子天天围在那杏树旁转圈圈，每天都捧一大把花瓣到处玩，温照玲看明月喜欢的要紧，就剪了几枝带着花苞的杏枝拿回屋，插花瓶里。每天放学明月都去花瓶那看一眼，从花开看到花落，但杏花花期也不长，过几天后花就枯萎了，可是孩子的心却一直还在。
如今六月出头，杏花落没了，变成了一排排青青的果子在那书上挂着，风吹不掉，雨打不走的，正等着熟呢。前两天黎少源嘴馋没忍住尝了一个，结果把这位小少爷酸的五官扭曲，黎爷爷还在一旁笑骂他：“小兔崽子，让你别吃让你别吃的，酸了活该。”
那棵树就种在离沈星家门口不远不近的地方，让小孩子能靠近，也不会害怕。明月眼神有些呆呆的，一直看着那棵杏树。
何乐姗坐的椅子是宋章放在门口的，他知道他闺女就喜欢晚饭后发发呆，就给她弄了个能做的地方。每次到这个时候明月就坐在那里，有时手里还会拿着温照玲给她买的一些课外书，一看看半天，夏天的时候后时常被蚊子咬的满身包了才肯回屋。
现在何乐姗悠闲地坐在那椅子上面好半天了，但是她不是很想下来，反正她宋明月不是很能忍吗。
两个小孩在门前，一个蹲着一个坐着，谁也不说话，好不安静。
何乐姗忍不住了，要开口说话。钱家门前突然出现了三道身影，拨弄得门帘哗哗作响，是钱家兄妹和黎少源。钱一白的话赶在了何乐姗之前，“宋宋，一起出去玩吗？”
明月看向他们，没说话，笑着摇了摇头。那边钱一白点了点头，黎少源却扬起了下巴，“切”了一声，“每次这个时候叫你你都不去，也不知道那个破院子有什么好玩的，爱去不去。”
钱一萌瞪他，又拿手推了他一下，“你真烦人，快走。”转头对明月灿然一笑，“我们走啦，宋宋。”明月跟他们摆摆手，“好。”
待他们走后，明月平静地看着院子，蹲了又一会儿站了起来，伸了伸有些发麻的腿脚，拍拍裙子上的尘土，看向何乐姗，“姐姐我去找找哥哥。”
这院里的男孩子都比明月大，钱一白，黎少源，还有那个姓沈的都是她哥哥，何乐姗眼瞧着前面那两位一前一后走出院子，就剩下那个姓沈的了。于是顿时不知道哪来一股气，又没忍住：“你天天找他，人家都不愿意理你，你找他干什么呢。班上同学都知道他爸爸有精神病，都不愿意和他玩，你又和他玩儿什么。”
毕竟还是年纪小，心里有话就一股脑就全说出来了，年少时以为是童言无忌，长大后深思熟虑一番，意识到，自己当时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句话呢，她愿意找谁玩就找谁玩，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下明月被她说的一愣，妈妈的话犹在耳旁，缓缓才道：“姐姐说的都对，可是妈妈说，我们都是孩子，都在一个地方住，一个地方上学，为什么就要有不一样的对待呢。万一有一天，我们都变成了跟哥哥一样的人，我们又要怎么面对别人呢。”这些话都是温照玲给她的，温照玲一心要明月能成长成一个有思想力的孩子，于是在这方面从来都不厌其烦地细心教导。
何乐姗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想要反驳却怎么也没想出个反驳的话来，便瞪着眼睛看了明月两眼，走了。
明月目送着何乐姗离开，小脸蛋上看不出什么，心里确是汹涌澎湃了一番，呼了两口气后，起了身。
等明月快要走到沈星家门口时，沈星正安安静静地在门口坐着，旁边还有一个倒下的水桶，水洒了一地，他的裤脚也湿了。
明月的脚步突然停住，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胳膊上，因为红色总是能格外地吸引人的目光。
也不知道沈星是刚出来还是已经坐了很久，更不知道明月那番话有没有落入他的耳中。但明月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怎么这位沈哥哥也受伤了？
血已经结痂，伤口也不是很大，在沈星的胳膊上却很显眼。沈星和明月一样白的发光，稍微有点痕迹就能一目了然。明月走了过去，坐到了沈星的身旁，忍不住去看他的伤口，又忍不住地问：“怎么受伤了？”
今天沈星难得没有对她避之不及，认真地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再不看她，说：“摔的。”
明月侧头看着他笑，“好巧哦，我今天也受伤了。”
“知道。”
明月有点意外，这位哥哥今天真的是好大方，这么大一会儿跟她说了这么多个字。
明月撅了噘嘴，看了看天空，抱着膝盖，小孩儿话少，这时候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肩膀上一阵疼痛提醒她了。她记得这小裙子上有个口袋，口袋里好像还有一个创可贴。于是摸了摸，果真有。
是温照玲细心，怕明月平时磕到碰到，就总给她揣着创可贴。
她把创可贴拿到沈星面前，像发现了宝藏一样的语气，“哥哥我给你贴上。”
拒绝一向是沈星的习惯，今天也不例外，但当不用两个字已经说出来时，明月已经把创可贴撕开了，微微低头，小心翼翼地把它贴到伤口处，贴完还学者温照玲给她伤口包扎时的样子，吹了一口气。
“好了。”
沈星难得又看了明月一眼，又盯着胳膊上的创可贴直勾勾地看，有两个字在心底徘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好在明月不像他这般寡言沉默，笑了，“我一会儿给你多拿一点，换着贴。”
沈星还是拒绝：“不用。”
明月没说话，被拒绝是常事，习惯就好。
两个小孩儿说话间，朱婷华从屋里走了出来，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小垫，这水泥台阶不受阳光，她怕两个孩子凉着。刚才在屋里就一直看着他俩说话，没想出来打扰，这会儿出来还是想看看明月，看看这个可爱又懂事的小女孩。
明月给了朱婷华一个甜甜的笑，叫了声阿姨。
“好孩子，谢谢你给小星的创可贴。”还是妈妈最懂儿子的心，把他犹豫的话说了出来。还看着她，“阿姨给你拿好吃的。”
明月赶忙摆手，“不用啦阿姨，我得回家啦，下次再来找哥哥玩。”说完摆摆手扭头走了。
朱婷华目送着她离开，看到她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转了个身又冲他们娘俩摆了摆手，笑笑，才进了屋。
她又看了看儿子，脸上笑容少了许多，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那创可贴上，说：“这伤怎么来的？真的是摔得？”她今天还没有离开过家门，什么动静也没听见过，怎么可能是摔得。
沈星坚持说：“摔得。”
朱婷华语气柔和了许多，“行了，不用你犟我也知道了，下次他要打你你就赶快跑，我不能一直在你身边待着，你躲着点他。”
沈星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不爱哭的小孩，但有时候眼泪也不是说不掉就不掉的，眼泪在他眼睛里打转，他就忍着不让它留下来，他也爱忍，“妈妈，我不想要这样的爸爸。”
朱婷华看着儿子强忍着眼泪，也红了眼眶，摸着他的头，“以后都会好的。”
可以以后，总是以后，以后到底什么时候，以后真的会好吗。
朱婷华又是一脸忧愁，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你也应该交交朋友，小明月就挺好的。”要不然以后可怎么办，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吗。
沈星不以为意，倔强地扭头，他觉得，他这样的人不需要朋友，永远也不需要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