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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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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固然不能解决困难，但情绪总得需要爆发。
朱婷华手臂刀口比上回愈合得要好，不知是不是刚才眼泪流了多些的原因，这会儿有些隐隐作痛。
朱婷华心里一慌，立刻止住了眼泪，这手不能再受折腾了，这回再长不好，不止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宋父宋母。
这些天这么多事下来，这一家子帮自己和沈星太多太多了，朱婷华有时候设想自己如果遇不到他们会怎么样，可越想越怕，越想越不会是什么好境遇。
于是想着这次就算了，那家子的事就不和他们说了，自己解决。可转念一想，自己一个人真的能解决好吗，若是越来越糟糕，最后拖累的还是沈星，得不偿失。
思来想去一晚上，第二天朱婷华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宋父宋母知道后当即就觉得，按照沈星爷爷奶奶的脾气秉性，来不来的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温照玲安慰她：“你也别太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好想想办法总能解决的，放心吧，这个院他是住定了，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回来。”
沈星这几天失眠，眼睛下面明显挂着黑眼圈，一副疲惫的神态显得他更冷漠疏离，越发沉默寡言。
朱婷华回来的时，看见他正坐在饭桌旁，目光停留在装满水的杯子上，清澈的水中有他一半的影子。
朱婷华头疼，初中这几年沈星的情况是向好的，可遭此一遭，总感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她走过去，朝他面对面坐下，“想什么呢？”
沈星视线从水杯上离开，缓缓看向窗外。
中午的阳光炙热又猛烈，看一眼便觉得刺痛，沈星偏想要看，可不过两眼就眯起了眼睛，不再看它。
“妈，住院这段时间的住院费手术费，你担心过吗？”
朱婷华一愣，一种心慌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是什么话，妈有钱……”
沈星打断她：“告诉我吧。”
朱婷华手术住院期间，沈星天天去看她。
记忆一下回到小时候，那时的模样本来已经模糊了，可现在仿佛就在眼前，好像在问他，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去上学，为什么过了段时间又去上学了，他总以为都是她自己解决的，可现在答案呼之欲出。
朱婷华一时间难以组织言语，乱了，这段时间全乱了，她没想过瞒着他，只是想等他再大一些在告诉他，再大一些。
可现在看他的眼睛，没有一点闪躲，他想要干的事情，从不会拖拖拉拉，铁了心想要她说。
“从你开始上学到现在，不，从刚有了你，一直到现在，明月父母一直在帮我们，精神上的，钱上的，没落下一个，这次手术费住院费垫了一大半，我都记着呢，每一笔记着都很清晰。”
朱婷华看他紧皱眉头，和他说：“你不用心里有压力，我们都说好了，这都算是借的，每年妈都会还一些回去。”
沈星脑袋像发了疯一般，想的不是以后怎么还钱，而是一遍遍重演和明月每次相处时的情景，想从其中分辨点什么，最后发现都是一样的糟糕。
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是想要安静的时候也不能安静，上一秒还凝重的氛围，在几声敲门中更凝重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朱婷华并没有关门，只是有一层薄纱门帘挂着，来的人手就停在开着的门上，倾身向屋里探望。
她收了情绪，赶快去迎，到门口时第一眼见着的便是沈星奶奶，还没开口，她先握住了她的手，“诶呦，好久没见了，感觉我家媳妇胖了呢。”
朱婷华从医院回来人至少了十斤，不知道她这种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虽然昨天在电话了情绪失控和沈星爷爷有些撕破脸皮，但这会还得先装着，“快进屋，我给你们沏茶。”
沈星奶奶年轻时便爱打扮，如今快七十岁的人了也是穿得鲜艳，虽然张扬了些，但沉稳的气质却还在她身上，两者融为一体，合为四个字，老奸巨猾。
沈星爷爷脾气暴躁，上来就要和朱婷华说沈父的事，语气十分恶劣，但还没说几个字就被沈星奶奶一杵子给怼回去了，“你先安静点，我跟咱儿媳妇说话呢。”
沈星奶奶接着回头笑看朱婷华，等她沏好茶，拿起茶杯小抿了一口：“这茶也不错呢，味道不错。”
最便宜的红茶，她都是好几袋买。
朱婷华知道她的用意，从进门到现在没有一句话是多余的。
沈星奶奶放下茶杯，带着笑眯着眼把整个屋子都看了一遍，从家具到小摆件，看完后笑着点头，“我们俩来这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们小两口俩，你们现在这小日子过得也不错嘛，你看，家里什么也不缺，不愁吃不愁穿，小星学习又好，前途一片光明。”
朱婷华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沈星阴沉个脸就坐在旁边，听后轻轻一哂笑。
沈星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刚才，话峰一转：“昨天我家这老头和你打电话我也听见了，知道你们小两口吵架了，吵得还挺凶。”
朱婷华脸色微变，心道哪有吵架这么简单。
“诶呀我和你爸也是，在一起生活好几十年了，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吵得严重时我都是直接回娘家的，他来找我我都不走。”说着看了一眼沈星爷爷。
沈星爷爷不苟言笑，比较严肃地回：“是。”
她继续说：“我知道我这儿子跟他爹一个脾气，动不动不顺他意了就爱生气，从小我就管教他，也没管教住，现在长大了更是管不好了，咱们这做女人的就是难。”
朱婷华很怕她下句话说出什么她不能接受的话，没敢急着认同。
果不其然，“但是你说这日子还得过下啊，咱也不能一撒手全都不管了，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都成亲情了，哪有能抛弃家人的，要遭人笑话的。”
沈星觉得她铺垫了这么久，也该更直接说了：“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沈星奶奶微微瞪了他，笑了：“真是好久没见面了，快不认识我了，连声奶奶都不叫了，小星估计也是个急性子，急性子可不好，学习上着着急还行，做事上也不能着急，要不然什么事情也做不好。”
沈星可不愿意和她拉扯，没说话。
沈星奶奶剑锋又转了：“儿媳妇你教孩子也是有一套，你看小星多有个性，都这么和我说话了。”
朱婷华这些年最用心对待的就是沈星了，她这话没什么攻击力：“还好。”
她的态度让沈星奶奶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淡笑一声，不再说这个：“都说这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儿子照别的丈夫来说是差了些，可毕竟这个家没有他怎么能行呢，孩子成长父母是必不可少的，小星需要父亲，我小时候身边没父亲的小孩都是被人欺负的。我那儿子在那住了也有几天了吧，估计也清醒过来了，认识到错了，你也服个软，把他接回来吧。”
可算是进入到正题了，朱婷华现在也不是以前那般软弱了：“妈，我知道你是来劝我的，但是现在他精神上的病还没好呢，为了小星的安全，还有我的安全，我不能接他回来。”
沈星奶奶皱眉：“你这是什么话，虎毒不食子，当爹的怎么会伤害儿子呢。我知道这么多年他对你是差了些意思，但你也不能污蔑我儿子啊。”
朱婷华看向别处，低声回答：“那是您没看到。”
沈星奶奶把他儿子当个宝贝看的，这会儿差点沉不住气，但还是憋回去了，又堆起笑脸：“诶呀你这话说的，什么看没看见的，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你说是不是？”
朱婷华但笑不语。
这位奶奶来这也知道劝她把儿子接回来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完的事，她有准备呢，“好啦好啦，这人一老就爱墨迹，你不爱听也正常，但我也是活过这么多年的，走过的路比你长一些，经验自然也多些，你当小辈的也还是要听一点的，常言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朱婷华给空了的茶杯蓄满：“您刚才说这茶味道好，回去时带些回去吧，我家还有好多。”
对方笑道：“味道好是味道好，但也不能多喝，影响睡眠，我这老骨头最怕睡不好觉了，你还是留着吧。”
沈星奶奶的目光突然投向沈星，“小星长得真快啊，一转眼就上高中了，小时候还经常来奶奶家玩呢。”
沈星眼神沉郁，想说什么，被朱婷华一眼给瞪了回去：“是啊，长得快，有自己的主见了，不能让人呼来唤去了，平时我说他什么他都不听了。”
沈星奶奶吹吹冒着热气的茶水，“老沈家人这辈子没几个正经上过几天学的，都没什么文化，沈星是个争气的，学习这么好，未来也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朱婷华微微点头。
“咱们做父母的最开心的就是孩子有出息，有前途，半辈子活着都是为了他们，紧怕他们有个病有个伤的，你更是不容易，你在小星身上的心血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没有人比你更爱他。”
朱婷华一开始还听得明白些，最后几句倒是让她越来越迷惑，她这是憋着什么话在等着她，用这样的话铺垫。
“你最在乎小星，自然也是知道，这孩子学习啊，环境什么的最重要，但凡有个不顺心的，那成绩就有可能一落千丈。”
朱婷华皱眉：“他学习能有什么不顺心的？他不顺心的事都是家里的。”
沈星奶奶喝了口茶水，“这可不好说啊，我们镇上之前有个读高中的学生，学习特别好，每次考试成绩都是拔尖，但父母感情不合，去年三月份他爸找了个小三，被他妈发现了，几个人就闹了起来，小三想要他们离婚，猖狂啊，跑到这孩子的学校去闹了，指名道姓地骂这个孩子，孩子脸上挂不住，一下子消沉了，成绩一落千丈，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还想要自杀呢，幸亏让家长给发现了。”
沈星爷爷在旁边听了半天了，急脾气：“诶呀你给她说这些干什么，你忘了你来干什么了吗，快点说正事啊。”
沈星奶奶瞪他一眼：“我说的就是正事。”
朱婷华心里压抑的感觉愈重，沉思道：“那这孩子也是真可怜。”
“可怜是吧，我也觉得可怜。这小三都敢为了那点私情就能不要脸面地去学校闹事，那要是换成这做父母的，为了儿子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自然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吧，大不了就也去学校闹一闹呗。”
朱婷华彻底听明白她的意思了，气得手开始发抖，不想在说什么客套话了：“你的儿子就是宝贝，我的儿子你就不当人看了吗？这也是你的孙子啊，还是姓沈的。”
沈星奶奶笑了，“你可算是明白了，话说到这我也摊开了，要么把我儿子接回来，要么等沈星上高中了，我们这些长辈也去参观参观。”
沈星在那坐得腰都酸了，活动活动腿脚，她这话也就吓吓朱婷华了，沈星怕过什么，面上的东西更是虚的：“您都这把年纪了，还喜欢到处走呢？”
沈星奶奶知道他一向乖张叛逆，却没想到这么目无尊长，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大人说话哪有小孩插嘴的份，这么没有礼貌，这么多年的学是怎么上的？”
沈星沉笑：“您就别管我了。”
“你!”这么多年都沒有谁敢这么和她这么说好，隐藏的火气快全被这混小子给勾起来了。
沈星爷爷见状不对，立马起了身，用手指着他，“小兔崽子，你怎么跟你奶奶说话呢？”
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沈星也是个犟主，对着面前人的手指愣是没动一下，就坐在那里，他小时候就没少遭这两个爷爷奶奶的白眼，这时候倒是想叫他听话了，笑话。
沈星爷爷没受过这个气，这小兔崽子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真是无法无天了，刚想抬手给他点教训，屋里却突然进了人，给打断了。
沈星听声抬眼一看，是温照玲，身后还跟着宋明月。
温照玲笑得灿烂，“家里来客人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叔叔阿姨都来了呀。”
沈星奶奶并不常来这，只觉得温照玲还是有几分面熟，叫不上名来。
温照玲叫明月把拿来的瓜果快给爷爷奶奶送过去，继续道：“我和小星妈妈都是从小一个院长大的，半辈子的邻居了，叔叔阿姨来了我也得招待招待，这水果你们先吃着，她手还没好利索不好做饭，晚饭来我家吃吧。”
说完，朝朱婷华点了点头。
朱婷华收了刚才的怒意，这时候发作也无益于事，还不如安静安静，想想对策：“是了，你们大老远跑过来也不容易，我这手也还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好，晚上就在那吃吧。”
沈星奶奶端详这母子俩，一个温柔低眉，一个寡言沉郁，倒真是不同往日那般好糊弄了，如今还多了帮手，看样子不多磨些时间是不会答应了：“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我儿媳妇有你这样的邻居啊，是她的福分，既然你都这么热情招待了，我也不推脱了，来这一路时间长，正好也饿了。”
明月趁他们说话的间隙悄悄挪到沈星身边，用最小的声音和他说：“你有帮手了。”
沈星微微侧头，最近有点长长的头发盖过眉毛，没盖过眼睛，眼神中辨别不出情绪，又是叫人捉摸不透。她话在他耳边环绕，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