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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梦境 ...

  •   日子从十二月转眼到了第二年秋月。

      陆鄞走后月余,虞晚就变得开始嗜睡,干呕。

      初时她只当是不习惯他离开,忧思过度的症状,吃几副药就好了。可情况却愈来愈烈,到了最后,她甚至无力下床。

      云杳寻来府内大夫,几番诊断下来,大夫道是喜脉。

      虞晚苍白的小脸涌上了一抹笑容,她拉着云杳的手,几乎喜极而泣:“我和殿下,有孩子了。”

      云杳也跟着掉眼泪:“姑娘大喜,再有一月,老大人也刑满归京了。”

      说起父亲,虞晚心头浸润,两年前虞府尚还是天潢贵胄,一品权贵门第。可成王谋逆,一朝败寇,圣人命大理寺联通刑部彻查。

      虞太傅年愈五十,流放两千里。长子虞烬镇守北境,尚未牵连,次女虞晚,念其年幼,贬为庶人,驱逐出府。

      圣绢冰冷,一字一句,皆是天威。

      再然后虞晚遇到了陆鄞。

      初时,她是他的外室,可到了后来,她一点点从英国公府的私宅搬到了皇子府。

      她与陆鄞,从银货两讫的关系,变成了永以为好的相守。

      虞晚轻轻摸向小腹,那里平平的,尚未看出生命的痕迹。

      她唇瓣弯了弯:“孩儿,再有一月,你的外祖父便要回来与阿娘想见,再有一年,你爹爹也该回了。”

      皇子府有上千精兵镇守,圣人独钟爱陆鄞,拨过的精兵多上一番。

      虞晚以为,她会在这样的铜墙铁壁下等来她的父亲和郎君。

      渐渐的,她的月份大了,快要生了。纤细娇弱的身子撑着圆圆的肚子,十分吃力,她却每日都要上院子里走上两圈。

      “晚儿,仔细摔着。”垂花门处,年愈五十的虞太傅走来,慢声嘱咐着。

      虞晚轻笑了笑:“爹,不碍事的。倒是你,整日弄那些木雕,仔细眼睛。孩儿还未出世,来得及呢。”

      虞太傅“咳咳”笑了两声,粗糙的掌面上还挂着木屑,手里是一个木头雕刻,栩栩如生的小鸟。

      他倏然觉得,远离朝堂,就这样守着女儿,孙儿,岁月静好的过日子,也不错。

      也许,他早该荣休,这样虞家也不会遭了那场泼天大祸。

      父女俩正说笑着,外面平地遽然“噹”的一声,迸烈出巨大,震耳欲聋的声响。

      残阳如血,空气微微颤抖,不多时,便可闻到浓烈的火药味。

      虞晚和虞太傅互相对视,皆在对方眼里看出了凝重。

      再有一个时辰便是宵禁,长安城的炮坊皆设在城郊,四皇子府紧邻大业宫,属于内京,即便炮坊爆炸,这声响也绝不会传到这儿来。

      紧接着,门外传来士兵的嘶吼声,马蹄声,哭喊声,“咚咚咚”不绝于耳,甚至越来越近。

      虞太傅位列一品,见惯了诡谲风云的朝堂。

      他的第一个意识,便是政变了。

      “晚儿,速速回屋。”虞太傅急声喊道。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府门“砰”的一声,似是有重物撞击。

      皇子府两千精兵迅速将院子围住,云杳扶着虞晚进屋,虞太傅从廊下朝起一柄剑,抬高声音:“晚儿,若有事,一定从密道逃离!”

      虞晚心神震颤:“爹爹为何不同晚儿一起!”

      虞太傅未答,睨了眼外面的皇子精兵。

      群龙不可无首,他若是走了,兵反府破,焉知这两千精兵不会化成一柄利剑,回头刺向他的女儿。

      纵有那万分之一,可那头是他的女儿,孙儿,他不敢赌。

      “哐当”一声,府门被重重炸开,碎屑伴随着浓烟下,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银色劲甲的,赫然是当今太子陆迟。

      虞太傅高举长剑,喉咙迸发:“杀!”

      皇子府的精兵与禁军扭作一团。然则两千精兵非万数禁军之敌,太子的军队以摧枯拉朽间,顷刻瓦解皇子府。

      太子陆迟一柄长剑横在虞太傅脖前,盯着那紧闭的房门,淡声道:“虞晚,还不出来?”

      政变逼宫,来势汹汹。

      一月后,圣人被幽禁于太极宫,虞晚则被披上了大红嫁衣,锁在承乾殿内,喜烛高然,红灯幽微,入目处,处处皆喜色。

      虞晚眼眶酸涩,早已泪流面。这屋子里每一处红色,在她眼里,无异乎鲜血。

      四郎,你何时能回。

      她在心底酸涩的想。

      不多时,外间传来了脚步声,随着侍女一道道:“陛下金安。”房门被一双大手推开。

      殿内阒然无声,唯余那人沉重的脚步,一声声,宛若凌迟,皆落在她的心坎处。

      隔着重重红帘,虞晚看不清来人。可不用看,她也知,那是太子。

      哦,她甚至忘了,这个禽兽发动政变逼宫,如今已成了新帝。

      脚步声骤停,虞晚头上的喜帘被男子修长的指节挑起,她心一沉,藏在袖中的短匕蠢蠢欲动。

      喜帕跌落,四目相对间,虞晚美眸瞪圆,唇边不可抑制的轻呼出声。

      “晋王殿下?”

      烛光明明灭灭,晋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显得愈发温柔。

      他身着喜服,头束红冠,可眸光里却是虞晚一直都畏惧的神色。

      痴迷,迷恋,占有。

      他轻唤道:“阿晚。”

      虞晚身子朝后挪去,惊恐的看着他,唇齿哆嗦:“怎么……怎么会是你?”

      晋王不以为然笑笑:“陆迟那个庸才,怎能继承大统。”

      他淡定的神色,和胜券在握的表情,无一都在表露着,这场政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虞晚眼中哗然,怪不得皇子府破那夜后,她没有见到陆迟,而后被关的一个月后,这大业宫也毫无动静。

      原来这一个月,皆是晋王在肃清太子余孽。

      虞晚瞪着他,狠道:“我爹爹呢?你把他怎样了?”

      晋王伸出手指,怜惜的轻拂了拂她的小脸,语气温柔道:“他是你爹爹,我还能将他怎地。”

      虞晚害怕的躲过侧脸,又是这种眼色。

      晋王越这样温柔的看着她,她便越害怕。

      从她第一次见到晋王,他便这样瞧着她。

      “阿晚,我等了数载光阴,终于等到这一夜了。”晋王起身,褪去外袍,露出苍白的胸膛,那上边赫然是一道道血红色的疤。

      苍白与殷红,世间两道最鲜明的颜色混在一起。

      说不出的可怖。

      晋王轻笑了两声:“为了你,我用了无数的药。如今,我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什么药,什么愿,虞晚都听不懂。

      她慌乱朝后挪,可她越挪,晋王眼底的狂热便越大。

      她意识到,不能躲了。若是短匕被他抢走了,她便是想死,都不能了。

      她不能背叛四郎,亦不能对不起她们的数年光阴,她死都不能如晋王所愿。

      虞晚心脏处“嘭嘭嘭”跳个不停,太阳穴也跟着狂跳,可她身体上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却试着告诉她,要冷静下来。

      渐渐的,虞晚掌心生了温度。

      美人巧笑倩兮,轻勾朱唇:“殿下既心悦晚晚,那洞房花烛,怎能不喝交杯酒?”

      虞晚镇定的,嗔也似的看了他眼,那双杏眸里漾着微微水波,只消一眼,晋王的魂便被勾了去。

      昔日的长安第一美人,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

      晋王抿唇笑笑,起身去倒酒。

      美酒在银杯中划出漂亮的痕迹。

      两人手执杯,臂交握,俯首下去。若细细看着一对壁影,倒多了几分花好月圆。

      虞晚轻抬眉眼,看着晋王俯首饮酒,认真的神色,左袖中的匕首呼之欲出。

      她没做过这样的事儿,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她刚欲抬手,便听一声“咯吱”的声音,随着一阵凛冽邪风,房门缓缓打开。

      虞晚匕首一顿,偏头看过去。这一看,手中酒杯应声倒地。

      门外的陆鄞一身银白色盔甲,身后披风早已染成血色,随着寒风呼呼作响。

      他身影修长挺直,他眉眼赤红恨意。

      她眼睫撼动,她唇翼翁张。

      何为一眼万年,现在便是。

      男人清隽矜贵的眉眼染了几分狠戾,浓密而织的睫毛上滴着血,目光正落在两人交颈的动作上。

      晋王一怔,手中酒杯倾洒满榻。这般惊慌失措的动作,自然昭示着,他没想到陆鄞会回来。

      还未待他起身,一道寒芒骤然闪过,便听晋王大声哀嚎,左眼上,赫然插着一柄长剑。

      滚烫温热的鲜血落在虞晚脸上,她吓得朝后跌去,袖中的匕首划伤了掌心也不自知。

      男人双眸赤红,一步步走过,狠狠攥着虞晚的手,低哑的声音满是阴鸷:“你敢负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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