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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请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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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上元节之后,年关就算过去了。从正月十六开始,二人的婚事算是真正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祝雪瑶位于京中的府邸、京郊的蓁园都开始收拾修葺,帝后直到此时才猛然意识到宝贝养女已经有了福慧君和华明公主两个爵位,晏玹这个亲儿子却还只是个皇子,忙命礼部给他拟封王的封号。
礼部知道他们婚期近了,此时封王已很仓促,当日就拟了三个封号送进宫,分别是景、瑞、安三个字。
皇后把封号拿给祝雪瑶看,意思是让她先看看喜欢哪个,祝雪瑶一眼就挑中了那个“瑞”字。
原因很简单,这是上一世时晏玹的封号。
她说好了不打扰晏玹的生活,便在心里要求自己竭尽所能地不去影响他。
但这个封号最终没赐下去,晏玹也没能在成婚前封王,是被太后拦了下来。
太后毫不拐弯抹角,当着两个人的面直接跟晏玹说:“你是个孝顺孩子,对哀家尽心尽力,按理说哀家不该做这样的事。可哀家思来想去还是要让你明白,孝顺长辈和自立门户为人夫是不一样的。就拿你上头的哥哥们来说,你大哥虽未婚娶,最近在阿瑶的事上却很没分寸,日后只怕在妻妾间也不会是个多清醒的;你二哥更不必提了,他刚大婚那会儿,康王府后宅里比戏台子都热闹;你四哥才刚定下亲事,婚礼的吉期都还远着,前几日倒好奇起尚寝局给他挑妾侍的事来,让哀家好生教训了一顿……”
太后言至此处直叹气:“算起来,倒只有你三哥将家事料理得不错,与恒王妃感情也好。”
“所以,不是哀家为难你,你只当是哀家吊着你好了。你把日子过好,和阿瑶一起撑起小家的那一片天,自己挣这爵位;若婚后过得鸡飞狗跳,净靠阿瑶给你收拾烂摊子,那这王爵你配不上,称一声华明公主驸马倒名副其实。”
祝雪瑶听得心惊肉跳。
……前世晏玹虽封爵也晚,但那是因为宗室里历来有大婚封王的惯例,他迟迟不娶才一直没封。
现在这样却成了她拖累了他封爵——太后那番话虽听起来客观公正,可祝雪瑶心里明白,如果这个皇子妃不是她,太后是懒得操这份心的。
祝雪瑶连忙劝道:“太后……五哥哥不会的。”
太后责备地睨她一眼:“你是待嫁的姑娘,你不懂。”
祝雪瑶无声地吸了口凉气,沉息道:“新夫妻哪有不磕磕绊绊的,慢慢知道了彼此的脾性也就好了,这王爵还是……”
话没说完,她被扯了下衣袖。
“皇祖母所言甚是,这爵位孙儿也不急。”晏玹语气平稳。
祝雪瑶哑哑地侧首看他,他回以一笑:“只是若没有爵位我就只有皇子的俸禄,在宫里自是够的,出去便说不好,瑶瑶你贴补我些零花。”边说边拽着她的广袖轻晃,“我绝不乱花钱的。”
“噗嗤。”太后失笑出声,复又板起脸,“这你们小夫妻自己商量,哀家不管。”
祝雪瑶嫌他在太后和宫人面前乱说话,一边拍掉他的手一边嗔怪地瞪他:“五哥别胡闹!”
这回四下里的宫人也憋不住地低头都笑了,尤其几个年轻宫女,瞧着这打情骂俏的场面脸色胀得通红。
于是晏玹封王的事就此先揭过不提。
正月廿八,淑宁公主和驸马终于到了乐阳,此时离上元节都快过去半个月了,二人马不停蹄地先去向帝后和贵妃告了罪,勤勤恳恳解释了一番姗姗来迟的原因,倒没人与他们计较什么。
祝雪瑶在他们回来的当日就立刻命人送了婚礼的请帖过去,因为她知道他们没打算在乐阳多留,上一世就是这样。
上一世时礼部为她和晏珏择定的吉日是正月廿六,这位四姐姐连他们的婚礼都没赶上,待了几日就因驸马还有公务在身又匆匆走了。
在这之后,祝雪瑶往后十几年都没再见过这位四姐姐几回。
想着待字闺中时两个人甚是亲近,这也就成了祝雪瑶上一世的一个遗憾,现下自然要将人扣下来好好聚上一场,顺便还可让贵妃多与这个远嫁的女儿待几日,也算回馈贵妃近来闲的没事就爱给她嫁妆里塞东西的好心。
转眼到了二月十三,离他们的婚礼只剩十日了,宫中上下愈发忙碌,帝后开始变得愈发瞻前顾后,唯恐遗漏了什么,每天理完朝政就是拎着礼部和六尚局来问婚礼的事。
……但其实真想“遗漏”什么是很难的,因为宫中的婚丧嫁娶都早有完整的流程仪制,别说皇子公主大婚,就是天子大婚也是依着一套旧例来,大家都按部就班地去做就出不了错。
不过帝后这样是关心则乱,祝雪瑶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日日都去未央宫陪他们一起吹毛求疵。
——结果这又导致他们看晏玹不顺眼,觉得祝雪瑶对婚事如此上心,这傻小子什么也不管。
祝雪瑶听皇帝抱怨了两句之后心中警铃大作,晌午时借着去陪太后用膳的机会私下和晏玹说了此事,午后便拉着晏玹一起加入了这场吹毛求疵,皇帝才算顺了气。
之后几日,两个人每天都在未央宫门口碰面,一齐去见帝后。
其实他们先后入殿也是可以的,但每日这样同进同出自然更让帝后感到欣慰,重活一世的祝雪瑶真心实意地希望帝后能少操些心,哪怕只是芝麻小事。
少操心能延年益寿!
二月廿二清晨,离婚礼就一天了,明日此时祝雪瑶应该已在梳妆。
早膳后,祝雪瑶在未央宫门口等了小半刻,晏玹就赶了来。两个人一同步入宫门,到温室殿前却见皇帝身边掌事的汪盛德匆匆地朝他们迎来,躬身见礼:“五殿下安、福慧君安。”
接着上前半步,压低声说:“两位先别进去了,免得尴尬。”
两个人都一怔,交换了一下视线,晏玹不解道:“什么尴尬?”
“唉。”汪盛德眉心紧蹙着,直摇头,“太子殿下今日一早就来觐见,说是……说是要从外头接一位侧妃进来,已怀了身孕了。”
“啊?!?!”晏玹错愕不已。
祝雪瑶自不觉得意外,只在心下冷笑着骂:呵,这狗男人。
她知道晏珏早晚是要来为方雁儿请封的,却没想到“恰好”会在他们婚礼的前一日。
仔细想想,这对晏玹和方雁儿来说确是最合适的时候——此时阖宫乃至整个朝野、乐阳的目光都投注在他们的大婚之事上,太子纳个妾很难盖过他们的风头,就连帝后也无暇为他们分神太多,明日再被婚礼的喜气一冲,心情一好更不会去计较。
可是,这毕竟是他们大婚的前一日呀。
她和晏玹虽然只是“搭伙过日子”,可晏珏又不知道。但凡他稍稍顾及一些兄弟姐妹间的情分,也不该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添堵。
毕竟,他这侧室并不是寻常侧室,而是先在宫外藏下的外室,还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他求娶祝雪瑶则是三个月前的事情。
他此时跑来戳破窗户纸,帝后必要为她难过、愤懑,这对她而言就是最糟糕的事情。祝雪瑶心知晏珏必然明白个中道理,他只是不在乎罢了。
就像是他为方雁儿求娶她的时候,也毫不在意这对她而言并不公平一样。
旁边的晏玹还在舌头打结:“大哥?侧妃?有孕……现在吗?!”
他知道祝雪瑶既然不当太子妃,大哥另择佳偶是早晚的事……可这也太快了!
冬月求娶未成二月就因外室有孕请封,这不对吧?!
祝雪瑶睨他一眼,知他在惊异什么,心下嘲弄地想:事情比你想得更不对呢。
面上只朝汪盛德颔了颔首:“多谢大监告知。既有这事……我们是不好进去,今日都先不扰阿爹阿娘了,明日再来拜别。”
汪盛德连连点头:“正是这样。”
祝雪瑶又笑道:“二哥三哥都已成婚,大哥哥其实也早该娶妻。今日有这般喜事,一会儿大监代我们向大哥道一声贺,就说弟弟妹妹等着喝孩子的满月酒了。”
“这……”汪盛德神情僵硬一刹就回过味:这话实是说给帝后听的。
一贯克己复礼的太子突然闹出这么一出,细想还险些对不住福慧君,帝后不知要气成什么样。此时她能心平气和地道贺,帝后心里多少能好受些。
汪盛德感激地端正一揖:“女君放心,奴记住了。”
“走吧。”祝雪瑶很自然地拉住晏玹的手,抬眸笑言,“这几天暖得快,趁着太液池边的冰雕还没化我们多去玩一会儿!”
晏玹心领神会地颔首:“好。”
汪盛德快感动哭了。
福慧君不因太子的事委屈、又和五皇子处得好,帝后心里的不忿能消解大半。这不仅对帝后好,他们这些宫人也都能放松一点。
多好的姑娘,太子没福气啊。
汪盛德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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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雪瑶和晏玹便这样走出了未央宫,她脚步不停地直奔太液池,晏玹一路上不停地看她,拿不准是否该哄她两句。
……虽然是她自己先在大哥和他之间选了他,但大哥这事不地道就是不地道。多年的兄妹情分,她还是难过的吧?
可若要哄,他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晏玹暗恨自己嘴笨。
祝雪瑶此时的心情却分外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