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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瑶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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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又几日就真的到年关了。
虽然过年礼数繁琐,但宫里的一众小辈是真的盼望过年。
因为现如今的宫里,六宫嫔妃一团和气,皇子公主们更是手足情深,但随着大家年纪渐长,康王、恒王两位皇子及温明、柔宁、淑宁、怡宁四位公主先后成家,皆已在外开府,也有了自己的事情要忙,一起玩大的兄弟姐们想聚齐就不容易了。
但在过年的时候他们都得进宫来,三位公主作为女眷,更可以毫无顾忌地扔下驸马暂时住回后宫里去,大家便又可以朝夕相见,就像小时候的样子。
皇后所生温明公主晏知蓉腊月廿五就进了宫,住回了她出嫁前在长秋宫的殿阁。
等到腊月廿七,贵妃的柔宁公主晏知荷也进来了。朝廷这几日都不上朝,皇后闲得很,便在午后请了贵妃和柔宁公主来,加上自己这边的温明公主和祝雪瑶,大家一起围坐在暖炉边打牌。
再至腊月廿九,宣妃的怡宁公主也进来了。她们母女同到长秋宫的时候,宣妃膝下尚未出嫁的六公主自也跟着,人数太多,打牌就只好分两桌,但还在一个殿里,相互说话也不碍事。
打了几回,怡宁公主就问贵妃:“四姐姐怎的还不见人影?去年没回来过年,今年还不回么?”
她口中的“四姐姐”是柔宁的妹妹,淑宁公主晏知莲。姐妹二人是孪生,所以名字一个荷一个莲。
晏知莲前年嫁给了新科探花,探花郎要先去外地为官,她自然要跟着去,已经两年没露过脸了。
贵妃说起这个就摇头:“说是要回来的,但离得那样远,这会儿河道结冰又走不得水路,也不知几日才能赶到。”接着更不由叹气,“我早说让她别嫁那探花,她偏就喜欢那张脸,气死个人。”
说罢睇了眼坐在皇后身侧的祝雪瑶,眼中不无羡慕:“还是圣人福气好,阿蓉阿瑶的夫婿选来选去都在京里,圣人若想女儿……哎你们是不是在换牌?!”贵妃杏目圆瞪。
“没有,换什么牌,我这理自己的牌呢。”皇后气定神闲地将从祝雪瑶那里拿来的牌插进自己的手牌里,顿了顿,又道,“好了,你谁也不必羡慕,阿莲那驸马差事办得好,我们已打算将他调回京中任职,年后就下旨了。”
贵妃面色一喜,自然不再计较皇后换牌作弊的事,更输了这把牌,让祝雪瑶赢走了一匹样式时兴的满绣缎子。
再翻过两夜,就到年初一了。
年初一是规矩最多的一日,虽则头一晚的除夕宫宴热闹到了后半宿才散,皇子公主们也都要早起去向皇帝、皇后、太后磕头拜年。至于先后顺序理当是太后为先,但现下大家相处和睦,便可以多了些变通,大家早先商量了一下谁先去哪边,大概岔开了些时间,这样省得他们要在天寒地冻里多等,也省得长辈们张罗起来太伤神。
于是住在长秋宫的祝雪瑶自是先去给皇后磕头,住在长乐宫的晏玹则是先见太后。
为免耽误兄弟姐妹们的时间,晏玹没在人最多的时候去凑热闹,而是差了个小宦官前去盯着,等到太后用早膳的时候来知会他,他再去见,正好还能和太后一起用早膳。
太后虽已年近六旬,但精神向来不错,胃口也好。用过早膳小歇了半刻,又命宫人呈了一盘金桔来,笑着招呼晏玹:“这是昨日才送进宫的,香脆清甜,和往年的都不大一样,你尝尝看,若是喜欢就拿回去当零嘴,总比吃那些果脯蜜饯强。”
晏玹听得心下想笑,他儿时确有一段时间因为馋那些零嘴不好好吃饭,可现在都十六岁了,哪还馋那些东西,果脯蜜饯都早已不大吃。
这些太后其实是有数的,只是心里总拿他当小孩,因此一不留神就会这样想,总觉得他不好好吃饭。
晏玹当下也不争辩,笑着应了,接着陪太后说话。至于那些个金桔,一会儿私下里告诉宫人不必给他送,都给太后留着就是,这种时令贡品常是总共也没有几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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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祝雪瑶先在长秋宫向皇后拜了年,然后就和温明公主结伴出门,去温室殿向皇帝拜年。
皇帝昨晚在宫宴上喝多了,今天又起得早,整个人迷迷糊糊,两个人也就没多逗留,磕了头接过压岁的钱串子便告了退。
走在去长乐宫的路上,温明公主想起来:“昨晚听说婚礼的吉日定了?”
“嗯。”祝雪瑶点点头,“二月廿三,说是诸事皆宜。”
温明公主抿笑:“倒也不远了呢。行,我回去先跟你姐夫说好,免得他又在军中忙得抽不开身。”
这话若换个贵女说,祝雪瑶怎么也得客气两句,说些国事为重的话,但跟自家姐姐她可不客气。她和晏玹的婚礼,除了在迤州不肯回京的昭明公主,其他皇子公主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来,跟着探花郎在外地就任的四姐姐她也要趁过年扣下。
当然,若有的选,她其实很想把晏珏拒之门外。
这人来她婚礼怪晦气的。可既是太子又是长兄,于公于私都拒不得。
姐妹二人穿过一道宫门,沿路一直往前走就是长乐宫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直至听到一个男声调侃:“大哥为等阿瑶一直未娶,我们当弟弟的都先成婚了。如今四弟的亲事也已说得差不多,大哥也该做做打算。”
温明公主眉心一跳,回眸望去,说话的乃是康王晏璋。
晏璋也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小她五岁、小晏珏两岁,如今成婚已有三年,说这话劝晏珏其实很在理。
……唯一不妥的是,正好让祝雪瑶碰上了,那就有点尴尬。
温明公主又见晏珏本尊也在,趁着离她们还有段距离,拉着祝雪瑶就要快点走。
祝雪瑶也正有此意,但才刚提步,就听后头唤道:“阿瑶。”
祝雪瑶身形一滞,只得停住脚,心里暗骂晏珏像块狗皮膏药。
温明同样止住脚步,神情不无诧异,不明白晏珏为什么要喊住祝雪瑶——现在这个节骨眼他们不是交集越少越好?越打交道越尴尬啊。
晏珏那边,康王也愣了一下。但见晏珏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他也只能跟上去,与晏珏一同朝温明公主施礼:“二姐。”
温明公主颔首浅福算是还礼,祝雪瑶低着眼福身:“大哥二哥。”
康王有心避免尴尬:“你们也是去向皇祖母拜年吧?”又问温明公主,“姐夫呢?”
温明公主接到康王的意思,笑言:“我这几日都住在宫里,没和他同行,随他一会儿进宫自去问安就是了。你的王妃呢?”
康王道:“数位外命妇赶在一起觐见,母后留她帮忙,我就先出来了。”
气氛至此就正常了,若接下来几人只管往长乐宫走,祝雪瑶和晏珏不必说什么话,同行这么一小段路也就没什么。
然而温明公主和康王刚要默契地举步前行,就听晏珏道:“阿瑶,近来可好?”
温明公主和康王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康王哑然侧首看大哥,见他直勾勾地盯着祝雪瑶,神色恍惚却难掩深情,很想伸手把他的眼睛捂上。
温明公主只觉荒唐,看着这个一贯风评极好的弟弟几度欲言又止,总算没把那句“你有病吧?”说出来。
祝雪瑶也很无语,还是维持住笑容,再行福身:“承蒙兄长记挂,一切都好。”说着视线在几人间一扫,“咱们快走吧,别让皇祖母久等。”
然而晏珏并不想适可而止,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祝雪瑶:“五弟向来不着调,若他惹你生气,你告诉大哥。”
“……”祝雪瑶想骂人。
同一时间,要去向父母磕头拜年的晏玹迈出长乐宫的宫门。
抬眸猝不及防地看到几人,他又猛然退回了门内。
“殿下?”随在他身后的杨敬不知缘故,不解地看他。
晏玹目光微凛,凝神沉吟。
他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也知道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几人在宫道上碰面了,兄弟姐妹间不好装不认识,总得见个礼寒暄几句。
但是,万一不是呢?
晏玹知道祝雪瑶这些日子都在有意躲着大哥,也隐约听说大哥对这婚事很不甘心。
……那么,万一不是简单的寒暄,不论在说什么,对阿瑶来说多半都不会是高兴的事。
晏玹心绪流转,忽而转身,如一阵风般跑回长信殿。
正殿里正有两位宗亲觐见,见他风风火火进来,太后与宗亲们都愣了一下,晏玹不顾这些,伸手就抓太后果碟里的金桔:“这桔子是挺好吃的,孙儿拿几个!”
说完就又如风一般跑了。
“?”太后张着嘴巴哑然半天,最后吩咐宫人,“把那金桔都送广阳殿去。”顺手一端桌上这盘,“这也给他端走。”
殿外,晏玹拿着几个金桔已经跑回长乐宫门口。
他停住脚步理理衣衫、缓一口气,一本正经地举步出门。
于是数步之外,正要开口争辩的祝雪瑶突然听到一声热情饱满的:“瑶瑶!”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去,看到晏玹走得足下生风,笑得春风得意:“怎么这么久,我还当你不过来了,正要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