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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你叫破喉咙也没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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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你在房间里就是这样过的啊?怪不得待在房间不出来,还把门反锁,谁给你的胆子!”
“我……”
手机又震了一下。
“玩手机?”沈秋玉上前抓起手机一看,杜阮心里一紧,她还没退出和江梓微的对话框。
“你成天在网上跟这些狐朋狗友聊这些没营养的话,怪不得永远考不到第一名!我供你吃穿,给你买手机充话费,就是让你拿着我的钱说这些废话的吗!”
不是狐朋狗友,不是废话。
杜阮心里默默反驳着,表情却看不出一点愤怒。
“装聋作哑是吧?”沈秋玉拿着手机晃了两下,冲着墙就扔了出去,骂道:“我让你不说话!”
手机很结实,掉在地上后还弹了两下,没坏。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杜国生忙跑了进来,一看到屋内的情形,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磕磕巴巴地说:“秋,秋玉啊,今晚除夕夜,就别跟孩子置气了,一家人要和和气气。”
“我跟她置气?”沈秋玉指着地上的手机,语调升高了好几分贝:“你养的好女儿啊,放假不抓紧时间学习,还有空拿着手机和同学聊天,聊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亏我还以为这几天她在念书呢,原来是挂羊头卖狗肉,做戏给我看呢!”
杜阮依旧沉默,等着这一场风暴过去。
杜国生听了沈秋玉一番话,视线挪到杜阮身上,苦口婆心道:“阮阮啊,你都高三了,也不小了,你妈也是为你好,你就少玩点手机吧,别惹她生气。”
“为我好?”杜阮觉得这个被称为“爸爸”的男人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他一说话,就能精准地点燃她愤怒的引线。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杜阮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沈秋玉,崩溃大喊:“杜国生,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玩手机了?就凭她一句话?你可真是个好父亲啊!”
杜国生面色有些难堪,却仍想维持住自己长辈的尊严,板着脸教训道:“阮阮,你怎么说话呢!”
“胆儿肥了啊!竟然还直呼你爸的名字!我看你是欠打!”沈秋玉四下看了几眼,没找着称手的工具,大喊道:“杜衡!把皮带给我拿来!”
一听拿皮带,杜国生明显慌了,拦住要踏进房间的杜衡,没什么威慑力地劝阻道:”别这样,今晚就是除夕夜了,秋玉,有话咱们好好说,行吗?“
“拿过来!”
沈秋玉置若罔闻,冲杜衡伸出手,杜衡也没让她失望,推开杜国生的胳膊就走了进来,把皮带放在她手里,然后扭身出去,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杜衡,你怎么回事?你姐姐挨打你也不帮忙拦着点!”
面对杜国生的训斥,杜衡停下脚步,讽刺地笑道:“你还是她爸呢,怎么不去拦着?”
“你!”杜国生气得脸色发紫,半天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愤怒让他骨子里的怯懦暂时被压制住,他把矛头转向沈秋玉:“秋玉,今天除夕夜,打孩子太不像话了!你把皮带收起来,别老是动手,孩子都大了,不能这么管。”
“杜国生我告诉你,这么多年是我把她养这么大的,你每年只回来七八天,管孩子这件事上,没你插嘴的份!你给我出去!”
沈秋玉走到门口把杜国生推了出去,把门反锁上。
“你开门!好好说不行吗!你先把门打开!”
手机铃声这时突然响了起来,杜阮拿起手机一看,是苏荷,她犹豫了一下,挂掉了电话。
“怎么?当着我的面不敢接电话是吧?你在学校里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少来往!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铃声又急促地响了起来,还是苏荷,杜阮按了接听。
“怎么了?”
“救命!杜阮!救救我妈!”苏荷带着哭腔慌乱地求救,然后尖叫了一声,通话就结束了。
一阵忙音过后,杜阮愣了几秒,脑袋飞快地理清思路,穿着一件薄羊毛衫就要往外冲。
“你干嘛去!”沈秋玉拦在门口,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大过年的你要去哪儿!”
“滚!”杜阮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镇住了她,然后一把拉开门,鞋也顾不上换就跑出了家门。
外面冷得出奇,似乎还飘着零星的雪花,马路上一辆出租车也没有,杜阮光脚穿着拖鞋在马路上飞奔,顺便报了警,又叫了辆救护车。
这个年,是过不成了。
待她喘着气儿跑到苏荷家的时候,倒吸了口凉气,半天没敢迈进去。
门没有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房间里充斥着血腥气,地面上是碎掉的花瓶和一滩未干的血迹,客厅的墙上,茶几上,沙发上,都沾着血迹斑斑的手印,她很难想象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打斗。
不,是施暴。
她给苏荷打了个电话,铃声在房间里响起,她循着声音找到手机,抹掉上面的血迹揣进兜里,又在房间里翻找了一下身份证和病历本,在这冰冷却鲜红的客厅里,她突然打了个寒颤。
外面的地面已经被雪花打湿,杜阮抱着胳膊走在路上,这才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一阵阵风带着雪渣子钻进她脖颈里,牙齿不由自主地开始打架。
她掏出手机,江梓微发给她一条新的消息。
“新年快乐,我先睡了,明年见。”
“这个死猪,睡这么早!”杜阮咬牙骂了一句,只得点开另一个人的头像,发了条消息。
“在吗?”
对方回复的很快,她都没来得及把手揣进兜里再暖暖。
“在,尊敬的好朋友,新年快乐呀!”
“你一个人在家吗?”
“是啊,你要来陪我吗?”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
杜阮躲在一个没风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脚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她只能蜷缩的更紧一点,以免身上仅有的温度流失。
“杜阮!”
乔岳对照着杜阮给的地址找到了她,怀里还抱着一件外套。
“你来了。”杜阮感觉自己都快变得僵硬了,说话都有些不自然,抬头看着乔岳,有些歉意地扯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啊。”
“废话真多。”乔岳脱下带着自己体温的黑色羽绒服,裹住杜阮,连帽子都给她扣在头上,然后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手压住她的帽子,语气带明显的急躁:“大过年的你疯了吗?搞什么行为艺术!”
“乔岳,谢谢你啊。”
杜阮额头紧贴在他胸膛,隔着一件厚重的羽绒服,哪怕是这么用力的怀抱,也让她觉得有点虚幻,传递到身体上的温暖却又无比真实。
“谢个屁!”乔岳松开手,穿上手里拿的那件外套,低头看到杜阮冻得发紫的脚,心里一阵憋闷,骂道:“你是傻子吗!这个天穿拖鞋出门,你怎么不裸奔呢!”
杜阮看他这样子,笑道:“你怎么跟江梓微一样?嘴太欠了!”
“不是我嘴欠,是你干的事儿太招骂!”乔岳捏着杜阮肩膀,让她背对着自己,然后用胳膊环住她的腰,一把抱起,顺带把她脚上的拖鞋踢了下来,自己脱掉鞋子踩着拖鞋,说:“穿鞋。”
他抱得太过顺理成章,杜阮完全意识到这动作有多亲密:“那你怎么办?”
“别废话了,穿!你以为你体重很轻吗?”
杜阮踩进那双四十一码鞋子里,脚上传来的温热让血液开始恢复正常的流动,有些痒痒的。
“你的脚也不小嘛。”乔岳把脚塞进杜阮的拖鞋里,虽然有点勒,并且脚后跟还能挨着地面,但勉强能走路。
“谢谢你啊。”
“你一晚上说了几个谢谢了,这要是在古代,不得以身相许好几回了?”
“看脸的,若是长得丑,我就不会说以身相许了。”
“那怎么说?”
杜阮清清嗓子,故作细声软语道:“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永世难忘,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乔岳一听,顿时乐了:“这套路可真够深的!对了,你这么晚出来干什么?”
“我……”杜阮有些犹豫,苏荷的事情该不该告诉他?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我好歹也冒着风雪为你送了件衣服,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你保证别乱说。”
“我发誓。”
“我要去医院,路上跟你说吧。”
俩人穿着不合脚的鞋子,迎着风雪一步步走远。
到了市中心医院,杜阮也大致把苏荷的事情说了一遍,乔岳叹了口气,说:“你反应倒是挺快的。”
“习惯成自然。”
“去急诊问问她们在哪儿吧。”
医院里的人并不多,随便一问就得知苏荷的妈妈在哪个病房,听闻没有生命危险后,杜阮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人活着就好。
急诊的病床此时人很少,杜阮转了个弯儿就看到苏荷正失魂落魄地坐在病床前发呆,她妈妈浑身缠着纱布,此刻已经睡着了。
杜阮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苏荷,你还好吗?”
被这冷不丁的一拍,苏荷立刻弹了起来,戒备心极强的向后躲了好几步,直至看清来人的脸,才放松了一些:“是你啊。”
“阿姨怎么样了?”
“都是外伤,伤口多,失血也多,但幸好不严重,一共缝了二十几针。”苏荷神色忧虑,眼泪又涌了出来:“都怪我逞一时嘴快,惹怒了我……他,我妈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那,他人呢?”
“被警察带走了。”苏荷这才察觉不远处站着的乔岳,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你是怎么回事?那个男生是你们班吧,我记得我见过几次。”
“嗯,我出门有点急,让他帮忙送了件衣服,刚好他有空,就一起过来了。”
苏荷倒是没多想,有些抱歉地说:“今天还是除夕夜呢,让你这么度过,真的对不起。”
“我还得感谢你叫我出来,不然又要挨一顿打了。”杜阮苦涩笑道:“反正我也不爱过年,就这样吧,别往心里去。”
“好。”
“你今晚要熬一整夜吗?”杜阮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正好23:00整。
“不用担心,我可以的,你和你同学快回去吧,麻烦你一个人就够了,还让你同学也一起受累。”
杜阮本想陪她过夜,但看到她眼底的坚持,顿时不忍拒绝,又想到乔岳这会还穿着她的拖鞋,心里更过意不去,只得点点头:“好,有事找我,随叫随到。”
“我知道了。”苏荷目送着杜阮的背影,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怎么了?”杜阮有些疑惑地回头,只见苏荷露出一个浅笑,轻声道:“新年快乐。”
杜阮隔着两三个病床,鼻根微酸:“新年快乐。”
就当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吧。
乔岳和杜阮俩人一路沉默地走出医院,外面的风愈发凛冽,似是要连着地皮一同卷起来刮到天上去,空中乱舞的雪花瞬间迷了眼睛,杜阮下意识地往乔岳身后躲了躲。
“接下来去哪儿?”
“我……”杜阮本想说回家,但又想到回家肯定逃不过一顿打,她实在不愿意带着一身伤去迎接新的一年,于是她没有直接回答:“咱们俩把鞋换过来吧,你总不能穿着我的拖鞋回家。”
“跟我走吧,我家没人。”乔岳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调侃道:“想去我家就直说,还非得让我主动邀请你。”
“我才没有。”杜阮有些心虚地争辩道:“我就是懒得再还你鞋。”
“说得跟我会信似的。”
“本来就是。”她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虽然被戳破了内心所想,但是嘴上决不能承认,否则这人肯定抓住自己的把柄不放。
乔岳家离医院不是很远,两人走了二十分钟就到了,一进屋子,扑面而来的暖气让杜阮有种终于活过来的错觉,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温暖的地面不想动弹。
“你别坐地上,沙发就在你右手边不到两米处。”乔岳嫌弃地拽了她一把,没拽动,见她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果断放弃,自顾自地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去倒了杯热水放在杜阮面前。
“你自生自灭吧,我去换个衣服。”
“谢了,你去吧。”杜阮双手捧起杯子,浅浅地啜了口水,顿觉五脏六腑都复苏了,感叹道:“啊!爽!”
“你真是没救了。”乔岳心底觉得这人大概是真的冻傻了,也不跟她计较,自己换好衣服又接了盆热水放在沙发旁边,喊了一声:“杜阮!过来!”
“干什么?”
杜阮总算是恢复了点体力和知觉,适应了这温暖的环境,裹着羽绒服都出了点汗,恋恋不舍地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刚脱下来的外套走过去。
“那边有拖鞋,你怎么光着脚走?”
“有点疼。”
乔岳的目光迟疑了一下,却什么也没问,指了指冒着热气的那盆水:“泡泡脚吧,水温正好。”
杜阮将信将疑地把脚后跟缓缓伸进水里,温度确实……好烫!
“啊!”
“你干什么!”乔岳站得近,若不是躲得快,肯定要被溅到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慌乱的表情:“你疯了吧!”
“你是在给猪烫毛吗?这水都能直接把我的脚煮熟了!”杜阮抬着双脚,可怜巴巴地看着乔岳:“你好狠的心呐!”
“泡脚的水自然是要热一点,不然能叫泡脚吗?”乔岳又伸手试了一下水温,的确刚好,不等杜阮反应过来,就握着她的脚踝紧紧把双脚压到水里,任由她如何挣扎也不撒手。
“谋杀啊!”
杜阮一声惨叫,脚面比脚底对温度更敏感,更何况她的脚还在大冷的天里跑了一会,现在猛地泡在热水里,只觉得那热气像刀子一样划开脚上的毛孔,狠狠地钻了进去,简直痛不欲生,不过她也没敢太大力的挣扎,毕竟这也是乔岳一番好意。
算了,就忍着吧。
“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用!”
“破喉咙!救命啊!”
“自己洗,我去洗澡了。”乔岳见她都能开玩笑了,想必是已经适应了这温度,便松了手,恶趣味地晃了一下水盆,撒腿就跑。
“嘶——”杜阮刚适应的水温又开始烫脚,倒吸了口凉气,冲着早就没影儿了的方向喊道:“乔岳!你妹啊!”
“我没有妹妹!独生子!”
浴室传来回应,杜阮气得咬牙,这人什么时候和江梓微一样贫了?
她安心地泡着脚,这才开始观察乔岳的家,从进门开始她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家干净得过分,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环视一圈后,也就她现在坐的这个沙发最有人味儿,至少还扔了两件衣服。
房间里除了浴室的水声,就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一阵令人心慌的寂静。
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随便点开了一个台,这才想起今晚原本该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春晚的,再不济也要吃顿年夜饭,而她现在……
每每越是热闹的时候,她就越会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有多孤独。
电视声音开大了些,客厅被喜庆的节目烘托得热闹了点,视线落在一旁的手机上,自从她跑出来后,没有接到一个电话。
她以为自己没抱希望的,但心里那点失落骗不了人。
□□有人发新消息,杜阮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楚茨和顾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复制粘贴来的祝福语,两个人发的竟一模一样。
“新年快乐,祝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身体健康,财运滚滚来!”
她一人回了一条“同乐同乐”,楚茨很快地就回复了。
“我刚刚是群发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个一个发不过来。”
“明白~”
顾溟也很快发消息解释了一番,然后都去忙自己的事了,手机重归安静,她窝在沙发里,盯着红红绿绿的电视,她的心情也随着盆里的水温慢慢地降了下去。
“干什么呢?吵死了。”乔岳脖子上搭着毛巾走出来,朝电视看了一眼,鄙夷道:“你这口味挺重啊?还喜欢看这种中老年人喜欢的节目?”
“你才重口味!”
“你泡了这么久,水都凉了吧?”乔岳去鞋柜里翻找了一双女士拖鞋给她:“穿……这双吧,不硌脚。”
“好。”
这鞋子精致得过分,从里到外都覆盖着一层白色的短绒毛,上面还镶嵌了几颗拇指大的水钻,应该是他妈妈的鞋子,他刚刚没说,她也不该问,杜阮扯了几张纸巾仔细的把脚擦干净,小心翼翼地接过鞋子,把脚伸了进去。
“确实很舒服,谢谢你啊。”杜阮眼珠转了转,问:“你饿不饿?”
“你会做饭?”乔岳抱着胳膊,一脸怀疑。
“你质疑我?”
“你别烧了我家厨房就行。”乔岳拉开冰箱,只有两包饺子孤零零地躺在里面,他顿时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要不我煮点饺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下你家的厨房安全了。”杜阮背着手离开厨房,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幸好没让她动手,她哪儿会做饭?
简直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