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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是少年啊 ...

  •   二轮复习的进度比一轮快了一倍,仅一个月,进度就已过半,老师们上课只讲类型题,过于细节的知识点只能靠他们自己去整理和补充,上课一旦走神,再抬眼,黑板上的内容就已经焕然一新,很难再跟上老师的节奏,所以他们一个个都聚精会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错过某个重要的知识点。
      但这种状态,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一周后,大家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神色萎靡地坐在教室里早读,音量比起上周下降了不少,似乎还带着些催眠的功效,有人嘴里念着念着就没了声响,脑袋一晃一晃往桌上磕,还有人为了不睡着,索性站着背,结果心有余而力不足,靠着墙也眯上了眼睛。
      “免疫分为非特异性免疫和特异性免疫,非特异性的生来就有,由两道防线组成,第一道是皮肤和黏膜……”
      杜阮抱着生物书,软趴趴地靠在墙上,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背诵着,只是那眼睛几乎就没怎么睁开过,仿佛下一秒就能进入梦乡。
      “杜阮?你又睡着了?”楚茨无奈地戳了两下她的腰,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啊!”杜阮捂着腰上的痒痒肉,腿一软,差点顺着墙滑下去,还好一把扶住了桌子,不过脑子被这么一吓,倒是清醒了不少。
      “真是要命啊!”杜阮把书往桌上一扔,抱怨道:“我好像被瞌睡虫附体了,你有风油精或者清凉油吗?”
      “我这周回家专门买了一个。”
      楚茨在包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小铁罐,就跟常吃的奶糖片差不多,绿色的包装上上面写着三个黑色大字——清凉油,不过在他们眼里,那就是救命药。
      杜阮打开盖子,一阵凉爽又刺激的味道直冲脑门,眼睛都差点被熏出眼泪来,她红着眼眶感叹道:“太给力了!”
      说罢,就用食指轻蘸了一点,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脑袋由内而外地感受到一阵清凉,只是这眼泪一时半会儿有点止不住。
      “给我也来点!”
      顾溟耷拉着眼皮,手指重重地在罐子里抿了一下,不仅在太阳穴抹了两下,连人中都不放过。
      “学霸,你对自己也太狠了!”杜阮担忧地看着那一小罐已然凹下去的清凉油,说:“我看这一罐最多撑两天。”
      一语成谶。
      周三的早读课,没有清凉油的加持,杜阮又开始靠着墙打盹,手腕上多了几处红色印记,全都是她求着江梓微给掐出来的,但还是没什么用处。
      “同桌,要不咱们去医务室再买点清凉油吧?”杜阮有气无力地说着话,脑子都迟钝到转不起来。
      “没用的,已经卖光了。”楚茨也好不到哪里去,撑着眼皮做最后的挣扎。
      “我不行了。”杜阮一屁股瘫坐回椅子上,枕着胳膊迷迷糊糊地说:“我睡一觉,老师来了叫我。”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第一节上课铃声响起,连早饭都没吃。
      “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杜阮错愕地站起来又坐下,楚茨偷偷塞给她两个温热的包子,低声说:“看你睡那么熟,我就没叫你,快吃吧。”
      “谢啦!”杜阮左手挡着嘴巴,右手拿着包子,趁老师转过身写板书的时候,飞快地咬上一口,不到五分钟,两个包子成功下了肚。
      大概是早上睡了那么一觉,今天上课,她几乎没怎么走神过,效率高出不少,晚自习的时候,她开始考虑白天适当走神或者打盹的可行性,不过秦远的突然到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大家先停一下,我有话想说。”
      平日里秦远总是懒洋洋的,站在老师的队伍里格格不入,对他们除了传达学校里的要求和正常上课,根本不像一个班主任,但此时他却非常严肃,锐利的眼神扫视一番,看上去颇有严师风范。
      “根据各科老师反映,你们从上周开始到今天,上课打盹的人数越来越多,怎么?你们现在就放松了?”
      班里一阵沉默,没人吭声,他们总不能觍着脸说是因为努力过度,导致精神状态不佳,这也太没面子了,老师大抵也只会觉得这是狡辩。
      “不过这几天我也观察了一下,老师相信你们,不是偷懒。”秦远不是没看到大家为了不犯困,想出的那些招数,满教室清凉油的味道他也闻得清楚,只是,他们方法用错了。
      “能完全不走神的听完一节课的人举手。”
      所有人都高举着手,秦远点点头,又问:“能这样听一天课的人举手。”
      一部分人有些犹豫地放下手,但还有大部分人坚持着。
      “一周呢?”
      这次几乎有大半的人放下手,还举着手的人寥寥无几。
      “十周呢?”
      剩下的那些人互相看了一眼,把手收了回去,无人举手。
      “距离高考还有十四周,以你们现在的状态,没人能撑到那会去。”秦远正色道:“努力是好事,但是聪明人会选择有策略的努力。”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你们努力了也做不到的事情,我们要做的,是合理的利用自己有限的能力,让利益最大化。”
      大家似懂非懂地看着秦远,杜阮一拍脑门,这不就是她刚刚在想的合理偷懒嘛!
      “如果你做不到每一节课都专注,那就等老师讲重点的时候,再全神贯注,其余时间只需要放松地听老师说话就行。”
      “老师,可现在老师们上课,一整节课都是重点,没有机会放松啊!”学习委员弱弱地举手,代替大家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们知道什么叫‘有的放矢’吗?”秦远背着手,在教室里缓缓踱着步子:“老师讲的都是重点,但是每个人对这些重点的掌握情况不同,那么大家放松的时间也就不同,简单来说,就是你要是会做,就可以放松。”
      “这……不会漏掉重要的知识点吗?”
      “要是真有重要的知识点,老师们肯定会提醒你们,只要你们没睡着,就一定不会漏掉。”
      “这也行?”他们第一次见老师如此认真地教他们怎么在课堂上偷懒,一时有些难以消化。
      “怎么不行?”秦远坦然地反问道:“劳逸结合,这是策略,不然你们怎么坚持到高考?”
      道理没错,但是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呢?
      “你们要是能这样坚持下去,我也不拦着,但你们记住,努力最终要转化为学习效率,不要为了看起来很努力而努力。”
      最后一句话很绕,但是所有人都听懂了,有脸皮薄的人,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儿,一模的成绩加上誓师大会的刺激,让大家心里都十分焦虑不安,除了用加倍的努力来平息这不安,没有别的办法。
      但他们原本的复习节奏被打乱后,学习效率下降了不少,他们又加倍焦虑,然后又更加努力的学习,造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如果不跳出来,先倒下来的,一定是他们自己。
      被秦远这么敲打了一番,大家都回过神来,开始调整自己的节奏,把那些焦虑的心情都暂时跑到脑后,只专心跟着老师的节奏,一步一步的复习。
      不到两天,大家的状态就都恢复了正常,秦远在教室外晃悠了一圈,欣慰地点点头,眯着眼吹了吹保温杯里的茶叶,浅浅地抿了一口,似乎那副严师的架势从未出现过。
      二模逐渐逼近,大家都来不及继续为一模的成绩惆怅,就又卯足了劲儿开始准备即将到来的考试。
      江梓微却在一个晚自习课间轻描淡写地扔出一个巨型炸弹。
      “我准备回家复习了。”
      “啊?”杜阮回忆了一下日期,百无聊赖地转着笔:“江同学,愚人节已经过去快两周了。”
      “明天就不来了。”
      “继续编,我会信才怪!”
      “是真的。”顾溟在一旁替他解释道:“他昨天就把书带回去一大半了。”
      “你真要回去了?”杜阮手里的笔趁她这一愣神,“叭”的一下飞落在地上,刚好滚到江梓微脚边,他翻了个白眼,侧着身子捡起笔扔回她桌子上:“废话!”
      杜阮觉得自己应该问些什么,但是她此刻脑子里的神经仿佛搭错了线一般,默默地拿起笔开始做题,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冲着他的背影问道:“为什么啊?”
      “跟你没……”江梓微转过身,准备按照流程好好损她一顿,后半句却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杜阮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蠢,她本来已经想好应该怎么笑着嘲讽他,但不知怎的,鼻头一阵酸涩,眼睛里浮起一层雾气,声音都有点颤抖。
      只要眼泪没流出来,他们应该看不到吧?
      但他们又不瞎。
      “我又不是要死了,赶紧把你眼睛里多余的水分憋回去!”
      江梓微一句话,就让这忧伤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杜阮悲愤地踹了一脚他的板凳:“滚!你还是去死吧!”
      楚茨贴心地递上两张纸巾,安慰道:“来日方长。”
      “哼!谁跟他来日方长!”杜阮胡乱地抹了一把眼睛,瞪了一眼江梓微:“老实交代,为啥要回去复习?”
      江梓微沉默了十几秒,就在杜阮以为他不会说的是,他开口道:“家庭原因。”
      杜阮一怔,难道是他妈妈……
      “那你考试怎么办?三轮复习要天天刷卷子的。”
      “不就是刷题嘛,有什么难的?”江梓微眉梢微挑,这幅平时让杜阮恨得牙痒痒的嘚瑟样子,此时却让她安心了不少。
      “二模和三模呢?这个你总不能也自己来吧?”
      “这两个大考我会来学校的。”江梓微似乎是被问烦了,食指飞快的敲了敲桌子:“还有什么问题吗?不要浪费我宝贵的生命,现在一秒钟过去了!”
      “啊?”因为他语速极快,加上杜阮还沉浸在惜别离的惆怅中,反应慢了半拍。
      “两秒钟!”
      “没了没了!您赶紧去学习吧!”
      杜阮哭笑不得地挥挥手,好好一出伤别离的意境就被这么破坏,自己难得这么感性的流一次泪,反倒被他嫌弃了。
      只是她还需要弄清楚一些事,虽然江梓微从来不说,但以她能感受到,他还是很喜欢跟他们在一起学习玩闹,在这个时间段选择回家,一定是家里出事了,他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求助。
      想要帮他,只有一个办法了。
      “乔岳,你出来一下!”
      唯一能够打听到江梓微家里消息的渠道,也就乔岳一个人,从开学以来,他们不约而同地都选择性遗忘了那个寒夜里的拥抱和心跳,杜阮是不愿再想起那时候的狼狈,而乔岳却更像是在刻意躲避着什么,两人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偶尔打打闹闹,拌几句嘴,但却没有更多的接触。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单独相处。
      “怎么了?”乔岳开玩笑道:“这是要出去跟我约架吗?我记得最近没惹你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教室外面,晚上大家更愿意在教室里聊天,所以外面基本没什么人,杜阮把脸埋在夜色里,毫不顾忌地流露出悲伤:“江梓微要回去复习了。”
      “嗯,我知道。”
      “为什么啊?”
      “家庭原因。”
      “我靠!”这如出一辙的回答让杜阮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愤愤道:“你们商量好的吧?”
      “什么?”乔岳不等她回答,自己便先想通了:“江梓微也是这么说的?”
      “是啊,一字不差!”杜阮咬牙切齿,随即又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非回去不可吗?现在这个时间点,对高考肯定有影响啊。”
      “你都能想到,他怎么会不知道?”乔岳淡淡一笑,眼神飘向黑夜深处:“他妈妈的病很不稳定,所以他必须回去。”
      “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有时候觉得,我们现在这么拼命,但在生死面前,高考根本不值一提。”
      杜阮轻抚着左手手腕,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疤不断提醒着她也曾想过一了百了,但当真正面对生死的时候,她心底却一片怆然:“是啊,不值一提。”
      “所以你要加倍努力,好好学习!”乔岳很自然地揽过她肩膀,轻拍了两下:“你所浪费的今天,是昨日已死之人渴求的明天。”
      杜阮思绪纷杂,丝毫没注意到俩人此时过于亲密的距离,反倒放松地斜倚在他怀里,轻笑道:“有道理。”
      不过她没注意到,别人却看得清楚。
      “你们两个!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杜阮一惊,猛地挣脱出乔岳的臂弯,回头一看,江梓微正笑得阴险。
      “你妹啊!”她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的行为有多么不妥,尽管内心对于乔岳没有其他的想法,但还是红了脸,顾左右而言他:“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这明明是晚上!”
      “你说得对,应该是月黑风高,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难分难舍。”江梓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似乎还要接着说下去,杜阮甚至怀疑他的词汇量全都拿来损自己了。
      “你今晚搬东西需要帮忙吗?”乔岳适时地岔开话题,江梓微才把注意力从杜阮身上挪开,十分欠揍地说:“不用,你们继续。”
      剩余的两节晚自习,杜阮始终有些心神不宁,一想到自己左前方再也没有人能贱贱地转过来跟她斗嘴,心里就堵得慌,难受之余又感慨道,自己竟然也是个如此情绪化的人。
      任她如何不舍,放学铃声还是准时响起,江梓微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包,杜阮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直到他装好最后一本书,在把桌仓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像以前每个晚上放学时一样,随意地说:“走了。”
      顾溟只笑着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没有言语,这个时候,说“再见”太早了。
      “喂!”杜阮想说的话有很多,但一到最边,却又觉得都没有必要再提,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话:“江梓微,你要加油啊!”
      除了精神鼓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但很显然,他不需要。
      “等你理综考得过我再说!”
      熟悉地嘲讽,杜阮原本呼之欲出的眼泪化作笑容,挥舞着拳头,示威道:“你等着!”
      “放心,你没有机会。”
      他还是那个自信到有些自负的江梓微,从未改变。
      杜阮似乎看到,有人昂首挺胸,身背一柄利剑,眼底坚定的光芒照亮漆黑的前路,笔直前行。
      那是一个是十八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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