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104章 惊鸿一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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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灵城，军团长简陋的庄园内，明明已经到了晚饭时分，那拙劣的剁肉声和白水煮肉的腥气却迟迟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黛西的抽泣声。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不知道是由于黛西的嘴巴被擦掉了一半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这名白天还嗓门奇大的十六岁少女，此刻嗓子里只有幽幽的哽咽声发出。
“杰克大叔，老酒鬼比尔，红鼻子鲍勃……他们都死了……明明我们都劝过了，不要再进雾里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是不听呢……”
黛西坐在餐桌的一端，幽幽哭泣，而在她的周围，则坐满了来打探消息的人。
虞婧斜倚在餐厅的入口处，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冷静审视眼前的这一幕。
只见餐厅内，随着黛西的哭诉，她那一只硕大而占据了大半张脸的独眼不断转动着、眨动着、滚动着，视线落在餐桌周围的人身上时，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贪婪。
偶尔的，当黛西的哭诉达到高潮时，这只独眼会痛苦扭曲，涌出血色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滚落。
而每到此刻，黛西那哭诉的嘴唇里就会不自觉弹出一条青蛙般的舌头，黏住那滴似乎还在扭动的血泪，吞入腹中。
呱——咕——
而后，继续哭泣。
虞婧很确定，自己的确听到了黛西——如果那真的是黛西的话——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咕咕作响，像是蛙鸣。
并且虞婧也很确定，此刻黛西的模样绝不能称之为正常，甚至能不能被称之为“人”都难说。
可偏偏，围坐在黛西四周的人没有一个人察觉异常，只随着黛西的恐惧而恐惧，随着黛西的哭泣而哭泣。
“……我们追着军团长大人的马蹄印，一路追到了黑石夹道……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可是突然起雾了……”
“那雾好大好大，一下子就把我们所有人都罩住了……我们走了好久好久才走出来……之后……之后我们就发现自己回到了黑石夹道的入口……”
“我们当时还以为是雾太大了，以为是我们自己不小心走错了方向……所以我们掉头又走了一次夹道……”
咕——咕——
“可是这一次，我们又绕回了夹道的入口……”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大家都被吓到了……一定是这片雾的问题，是这片雾，不让我们出去！”
“杰克大叔说，不要着急，这片雾恐怕不是小问题……还是先回来跟大家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做比较好……可是老酒鬼比尔，红鼻子鲍勃，他们不听！”
咕——咕——
“他们说……不一定是‘神秘’的问题，他们一定要再去试一次！如果这一次，他们还是回到了原点，他们就会跟我们回来……”
“杰克大叔没有办法，带着一些人又进了雾里，叮嘱我们留在原地等他们出来……然后……然后……”
“呜呜呜……”
“黛西”用手捂住脸，大哭了起来。
但哪怕是大哭，她的声音也依然细细的，幽幽的。
而更可怕的是，当“黛西”用手捂住脸、捂住眼睛后，在她的手背上，赫然睁开了第二只眼睛，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最后密密麻麻，布满两条手臂！
这些眼珠在“黛西”的手臂上滴溜溜转着，好像每一只都是活着的，好像每一只都属于不同的主人。
而唯一相同的是，它们注视着餐厅内人们的目光，都如同戏弄老鼠的猫。
戏谑，冷酷，邪恶。
可怕而疯狂。
就连虞婧都感到有些生理不适，皱眉移开了目光。
不过，正是这样一个转眼，虞婧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与四周沉迷黛西故事格格不入的人。
她年纪不大，约莫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而按照巨灵城人普遍高大的个头来算，她的真实年纪可能比看起来的更小，很可能只有五六岁。
但就是这样年幼的孩子，此刻脸上却布满不符合年龄的惊恐与忍耐。
她缩在不易被察觉得角落，死死地低下头，不敢与场中的任何一个人对视。明明已经害怕得满头冷汗、瑟瑟发抖，膝盖上交握的双手用力得发白发青，但却还是强做镇定，没有做出任何引人注目的事。
如果不是虞婧被“黛西”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眼珠恶心到了，视线满屋子漂移，恐怕也难以注意到这个孩子的不同寻常。
虞婧盯着这个场上最年幼的孩子，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很快找到了她的身份。
这个孩子名为伊娃，和虞婧猜想的一样，年龄只有六岁，是这个庄园仅有的两个女仆之一。
因“米尔德丽德”公主的仓促到来，年龄最合适的黛西临时升职，成为了侍奉公主的贴身女仆，而伊娃则顶替了黛西原本的工作，负责给厨房打杂送柴火。
但伊娃的年纪还是太小了，哪怕巨灵城的人普遍强壮，也是力有不逮，所以她平时只做一点轻省的活，比如说拿着一把比人还高的大剪刀修建一下周围的野树、打扫一下庄园什么的。
虞婧也是因此见了她一面，对她有了基础的印象。
可虞婧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却在这个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异常”的时刻……察觉到了什么。
所以，这个名为伊娃的孩子，到底察觉到了什么呢？
虞婧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很快的，“黛西”的哭泣与诉说告一段落，巨灵城的人们也起身，心神不定地告辞了。
他们结伴，一同离开了这座昏暗的庄园，一些与死去的探索队员有关系的人们，更是走着走着便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凄凉，就连月色都染上了悲戚，引得结伴离开的人群也引动了心中对未卜前路的惊恐慌张，竟也一同抱头痛哭起来。
趁着这样的混乱，年岁幼小的伊娃贴着墙角，战战兢兢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餐厅，可能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也可能是准备收东西跑路。
而“黛西”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餐厅里只剩下了虞婧一人。
滴答。
滴答。
当所有人的纷纷扰扰都已离开，就连那不断从“黛西”胸膛里不断发出的咕呱声也消隐无声后，虞婧终于听到了第二个“异常”的声音。
是水滴声。
或者说是血液滴落的声音。
粘稠得像是将万人的血液、万人的重量，都凝于这小小的一滴！
虞婧很快找到了这“异常”声音的来源，发现这声音发出的地方，赫然是餐厅角落里随意倾倒着的金杯。
就是某次打扫时被仆人不小心碰倒后，骨碌碌滚到角落的金色杯子，让人看到后除了生出“粗心大意”的谴责外再没有别的念头。
太随意了。
也就显得太刻意了。
虞婧没有贸然拿起这个金杯，而是隔着一段距离，仔细地审视它。
从外部来看，这只金杯一尘不染，造型和普通的杯子并没有太大差别，除了只有虞婧能听到的沉重的水滴声外，这只杯子看不出半点异常。
于是虞婧屈指轻弹，指间飞出一道水箭，调换了这只倾倒的金杯的朝向。
而就在虞婧对上那黑洞洞的杯口的瞬间，虞婧一个恍惚后看到了——
一座无限宽无限广的血色荒野上，一株不知其高不知其深的巨木贯穿世界！
它猩红的树冠撑着天空，蜿蜒的树根化作山脉，庞然如同世界之墙的躯干上树皮斑驳，每一条纹路都有着不可思议的质感。
但当视线移近后，虞婧才骇然发现，那巨大的躯干上的斑驳痕迹，根本就不是她以为的树皮，而是一双双密密麻麻的眼睛；
那撑起天空的无尽树冠上，飘动着的也根本不是什么树叶，而是被摘掉了脑袋的一具具人类躯干！
更为可怖的是，那树上结的果子，也根本不是果子，而是一只只血色的蚕茧，当风吹过时，它们摇摇晃晃，露出了里头一个个畸形可怖的造物。
两头四臂、蛇身人脸、狗头蜈身，等等，在这群可怕造物之中甚至只能被说一句“普通”。
真正令虞婧都不由得骇然屏息的，是一些明明长着人类躯干，脸部却如同倒卷的漩涡，里面隐约浮现一张张或哭或笑的脸涌动的怪物；
是一些咋看是人类，细看才发现是由无数活人缝合而成、无数人声日夜哭叫的人形巨像；
是人类的头，人类的脚，蜈蚣的身躯和无数双手的缝合造物；
是……
这一个个超乎虞婧想象的、就连最可怕的噩梦里都不会出现的可怕产物，令虞婧心跳骤停，呼吸凝固。
而更可怕的是，在虞婧看到这不可思议的邪恶巨木的瞬间，虞婧感到那巨木似乎也在同一时刻投来了“视线”。
一股诡异的，像空气一样轻飘飘却又像空气一样不容忽视的力量，在这一刻蓦地于餐厅中汇聚、涌动。
它如此熟悉，就像虞婧在崩塌的世界里与暴君胡克二世交锋、争夺血肉时嗅到的气息一样。
但它又如此陌生，因为它远比胡克二世强大千倍、万倍、亿万倍！
曾经令同为暴君的虞婧都束手无策的胡克二世，在这样的力量面前就像是蚂蚁一样弱小、微不足道，比不上这株巨木上摇动的血色蚕茧，比不上这株巨木上树叶一样飘动的躯干，甚至就连这株巨木裸露在地面上的树根都比不上！
巨大的压力几乎化作实质，向虞婧沉沉压下。
虞婧几乎能听到自己体内的骨骼在这样无形有质的压力下吱嘎作响。
——是生命母神！
骇然间，虞婧醒悟。
——祂就是那位与生命之主争夺、平分神权，并赋予追随祂的使徒以【暴君】【医师】【美食家】这三种可怕力量的邪神，生命母神！
这一刻，这样的一句话蓦然浮现虞婧心头。
当你注视神的那一刻，你也在被神注视。
于是，虞婧屏息敛神，不躲不闪，哪怕身躯在这样的“注视”下生出了被碾压成泥的错觉，也没有妄动。
虞婧赌对了。
漫长又短促的一瞬间过后，那位可怕的邪神收回了自己的“注视”。
当幻觉、压力与邪恶烟消云散后，宛如黑洞的杯口终于在虞婧面前显露真容，露出了它空荡荡的、却又不知为何源源不断滴落鲜血的杯底。
虞婧松了口气，直起身来。
而直到这一刻，虞婧额上才滚落汗水，冷汗后背瞬间湿透。
“真神，真神……”
虞婧喃喃自语，心中既是向往，又是惊疑：
这样可怕的威势，就是“真神”的力量吗？
哪怕是邪神，都已经如此可怕了，那……
正神呢？
在现实丢下惩戒游戏场的“真神”呢？
以及——她心心念念想要盗号的朔月女士呢？
想到那绚烂多姿的力量、不可思议的众神，虞婧忍不住一阵心驰神往。
而等到虞婧终于回过神后，她扫了一眼地上倾倒的金杯，明白这件事的诡异可怕绝不是现代的那些小打小闹可以媲美的。
哪怕她真想插手，在如今【回溯】失效的前提下，她也得先搞清楚这件事的背后和这个杯子的底细，才好做后续决定。
这样想着，虞婧转过身去，刚准备离去，却又蓦然止步。
因为这一次，虞婧又听到了金杯里血液滴落的声音。
滴答。
血液滴落。
但不同于之前的水滴声，这次与水滴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幻觉一般的呢喃声。
“好痛……啊……”
滴答。
“好痛啊……”
滴答。
滴答。
滴答。
血液滴落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虞婧转过头，看到金杯里竟有一只似曾相识的眼珠轻轻滚了出来，滚到了虞婧脚边。
黑色的眼珠。
熟悉的眼珠。
就像是——虞婧每天会从镜子里看到的眼珠！
在虞婧生出这个念头的瞬间，这血淋淋的眼珠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嘴”。
它一张一合，发出了“虞婧”的声音。
“好痛啊。”
虞婧听到“自己”这样说。
“救我，救救我……”
虞婧漠然看着滚到自己脚边的眼珠，抬脚踩爆。
“无聊。”
虞婧冷哼。
“我干不掉‘神’，还干不掉你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第104章 惊鸿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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