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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54章 真相(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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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摇动。
远远的,静静的,让人分不清那是火焰还是邪祟。
水雾弥漫。
分明四周烧起了这样凶暴的火焰,刮起了这样狂烈的山风,可浮动在空气中的水汽却越发浓郁,近乎窒息。
虞婧身旁,被她提在手上的小侦探压抑不住地咳嗽起来,也不知道是被硝烟的气息呛的,还是被过分浓重的水雾堵住了嗓子。
但虞婧已经完全顾及不上这些细节了。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火焰深处,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然而,在虞婧的双眼捕捉到确切的影像之前,虞婧的耳朵却提前听到了什么。
是某种黏腻的、像是血液流动的声音,以及某种毛骨悚然的、像是血肉鼓动的声音。
甚至除了这些意味不明的声音外,虞婧还听到了人声!
是窃窃的笑声,低低的,像是来自某个老人;还有畏怯的哭声,幽幽的,应该是来自某个女人;甚至还有痛苦的呻吟声,似乎是来自某个男人。
而最后,这些混乱的声音混杂一体,紧接着——
阴影骤然膨胀,吞下火焰。
而后,一只虞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物踩着硝烟,晃动着它纤细的身体走了出来。
这一瞬间,虞婧瞳孔紧缩,心跳凝固。
——这是……什么鬼东西?!
只见祭台上,那只在爆炸的火焰烧起前还依稀能够看出“老夫人”模样的东西,此刻已经彻头彻尾地变了模样!
纤细的腰肢,柔软的手臂,修长的长腿。如果只看这些细节,恐怕会有人以为从火焰中闯出的是什么美人。
可如果它纤细如留置的腰肢上长满了人脸呢?如果它柔软如花瓣的手臂上长满了枝桠呢?如果它修长如蔓藤的长腿数量多如章鱼呢?
当远远看去时,有那么瞬间,虞婧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株移动的玫瑰花树。
可在它闯出弥漫的硝烟、闯入虞婧的视线后,虞婧终于能够再无阻碍地清楚这个怪物的一切,包括它腰间一张张熟悉的脸。
那是老夫人的脸,还有侍女的脸,还有踏上祭台的代家主雾山久的脸,甚至还有原本在祭台上没来得及躲闪开的一切虞婧曾经见过的脸!
这些脸有些在张嘴大笑着,像是在迎接某种狂喜的痛苦;有些在低低哭泣,为了自己此刻的可怕模样;而还有些则仍沉浸在自己死亡那一瞬间的痛苦,不断呻吟……
虞婧毛骨悚然:
这些被怪物吃掉的人……他们还“活”着?
原来他们竟然都在这怪物的身上……“活”着?!
这一刻,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出现了。
如果连死亡都不是厄运的终点,那么生命在这一刻又有什么意义?
还是说,对于这超乎想象违背常理的怪物,生命也好人类也好,归根结底都是如此不堪一击?
看来,雾山飞鸟精心策划的爆炸,并没有让她的“仇人”付出代价,反而似乎帮助对方脱离了人类的皮囊,成了更可怕的怪物!
看着这“玫瑰花树”,虞婧近乎头皮发麻,提着手上的侦探小鬼后退了一步,接着又往后退了数步。
侦探小鬼敏锐察觉到虞婧的异常,抬头扫了祭台两眼,强忍住咳嗽:“你看到了什么?”
虞婧舔了舔越发干涩的唇角:“你又看到了什么?”
“祭台上的人都倒下了。就这样。”
“……”
就这样?
该死!
这怪物竟然还自带认知干扰?!
可它都已经这样可怕了,还有什么隐藏自身的必要?
虞婧迅速思考起来。
就像是自然界的捕食者,每一个捕食者所进化的方向,既代表着它们最具攻击力的长处,也暗示了它们最痛的短处。
所以说,面前的这个家伙其实只是外表看起来可怕,实则内里不堪一击?
可刚才那样近距离的爆炸都无法伤害它,它“不堪一击”的短板又在什么地方?
虞婧强忍着立即回档的冲动,继续看了下去。
只见祭台上,硝烟弥散,一派不详之色,而祭台下,那群奔逃的雾山族人在经过短短一段时间的惊慌后,终于想起了被他们遗忘的雾山家最高掌权人,老夫人与代家主。
他们不由得惊呼出声,原本还在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的脚步一顿,似乎在性命危机和谄谀献媚之间犹豫不定。
可他们不敢献的媚总有人敢献,他们不敢舔的沟子总有人敢舔,想进步的人在哪里都能想办法进步。
于是,下一秒,只见一些原本还在向外奔逃的人脚下一个急转弯,连滚带爬地往祭台的方向冲去,口中发出了他们亲爹亲妈或许也没听过的亲切声音。
“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样了?!快!还愣着干什么?快打急救电话啊!”
“医生!医生在什么地方?快快快!快来救人!!”
“久大人!久大人!!你在哪里?我来帮你了!”
“来人啊!把这边的石头搬走!久大人一定是被压在这石头下来!还不快点动起来帮助久大人?你们都是死的吗?!!”
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得六神无主的雾山族人这才在指挥下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又硬着头皮凑到祭台附近,开始搬起了坍塌的石头木柱。
这群人搬得心惊胆战,虞婧远远看得也心惊胆战。
无他,这些普通人自然是无知者无惧,可虞婧却清楚看到这些人的脑袋在那株近两米高的“玫瑰花树”间晃来晃去,其中最近的那个,更是和张嘴狂笑的老夫人来了一个脸对脸!
虞婧甚至还看到,“老夫人”浑浊的目光慢慢凝聚,而后冷不丁伸出了它如玫瑰花枝一眼尖细的舌头,在那人口鼻间舔了一口,就像是在尝味。
那人浑然不觉,一边搬石头还一边琢磨着,总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声,嗅到了某种腥味。
但因为祭台本就是灾难现场,那人也没往心里去。
反倒是虞婧看得感同身受,牙酸地撇开了脸。
小侦探看了虞婧一眼,又转眼看向祭台,若有所思。
而很快的,还没等祭台上的大石头搬下一块,异变再生!
只见雾山宗介——就是虞婧在宾客区见过的那位规矩不离口、自己却不怎么讲规矩的中年男人,在被刚刚那场近距离的大爆炸吓傻了之后,这会儿终于回过了神来。
但他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既不是寻找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也不是赶紧冲上祭台、趁着救人的功夫向不知道看不看得到的代家主献媚。
而竟是满脸红光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一旁的雾山飞鸟,把她连拖带拽地拉到了离祭台最近的地方。
这一刻,雾山飞鸟的表情无疑是猝不及防、既惊且疑的。
她心下已经感到了不妙,目光看似惊慌失则有目的地在雾山族人间搜寻着什么,并同时在雾山宗介的手里用力挣扎起来。
但很可惜,雾山飞鸟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人,而雾山宗介这个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刻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虽然肩膀激动得发抖,可手掌却像是铁箍一样,将雾山飞鸟像是鸡仔一样拖到了祭台下。
雾山宗介向雾山族人大喊了起来:“大家!大家请听我说!我已经彻底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彻底了解了一切,我甚至已经知道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什么人!”
随着雾山宗介的大声喊叫,所有的雾山族人都不由得停下各自的动作,看了过来,在看到雾山宗介的同时,也看到了脸色难看的雾山飞鸟。
虞婧眉头微蹙,从祭台上漂浮移动的“玫瑰花树”身上分给了雾山宗介几分注意力,很快注意到雾山宗介脸上不正常的红,和他急剧起伏的胸膛。
“……他的脸?”虞婧喃喃低语,“是不是太红了?”
“心跳过速。”小侦探同样低声点评,“就算是激动,也有点奇怪了……很不妙,我们再往后退一点。”
小侦探扯了扯虞婧的袖子,理所当然地发出指挥。
虞婧瞥了一眼这鸭子侦探,没跟他一般计较,提着他又往后退了两步。
“你不去找你助理了?”虞婧随口问。
“他是临时的,他有他自己的事。”小侦探也随口回答。
虞婧眉头一皱:助理竟然还是临时的?
想到那助理腰间的枪,虞婧顿觉当下局势一团乱麻。这小小的一个雾山上,聚集的不明人士竟越来越多。
没等虞婧继续发问,小侦探又顺杆儿上爬道:“所以你要来当我助理吗?虽然你很粗鲁很没礼貌,但你的实力还可以,有资格当我的助理了!”
虞婧回神,皮笑肉不笑:“是想裸奔了吗?”
小侦探瞬间安静如鸡。
在虞婧和小侦探交谈的短短两句话时间,祭台下方,雾山宗介的脸越发红了。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就像是一头斗兽场里的公牛。
可在场的雾山族人只以为雾山宗介是太过激动了。
因为雾山宗介此刻的确非常激动。
“是的!请大家看过来,请大家听我说!没错,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雾山飞鸟,就是这个女人!”雾山宗介指着雾山飞鸟大声说着。
而雾山飞鸟对于这一指控自然要坚决否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雾山飞鸟摆出了她惯来装无辜的脸,不可置信道,“什么罪魁祸首?族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难道是想要说这场爆`炸是——因为我?!族叔,我叫你一声族叔,是因为我们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可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
“不要再狡辩了!昨天晚上我已经亲眼看到了!”雾山宗介完全不吃这一套,大手一挥,那张红光满面的脸与其说是揪出凶手的嫉恶如仇,不如说是对即将到手的功劳的欣喜若狂。
“雾山飞鸟,昨天晚上,我亲眼看到你偷偷溜进了摆放祭石的房间,而偏偏今天,这块石头一上祭台就爆炸了——你还说这不是你搞的鬼?”
雾山飞鸟瞳孔一缩,显然没想到自己的行动被人亲眼目睹。
她垂下了眼,一直挂在脸上的无邪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整个人冷冷的,幽幽的。
而与她相对的,是越发激动越发颤抖的雾山宗介。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因为你无话可说了?还是因为你还在思考怎样才能用你那张巧言令色的嘴说出那些你自己都不相信的狡辩之词?”
雾山宗介咄咄逼人。
“你说我污蔑你,我真的污蔑了你吗?你敢说你昨天晚上一整天都待在你自己的房间吗?你敢对着我们、对着整个雾山家的人发誓,说这场可怕的灾难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雾山飞鸟!说话!不要装死!你向我们发誓,发誓这件事如果跟你只要有哪怕一点儿的关系,你那对教女不严的父母,必然会下十八层地狱、受万万种折磨——说啊!!”
这一瞬间,气氛骤然一沉。
雾山飞鸟蓦地抬头,阴测测地看了雾山宗介一眼。
“你在让我自证清白?”
“当然。”
“蠢货!”
下一秒,一根长枝贯穿雾山宗介的头颅。
——是祭台上那株游荡的“玫瑰花树”!
这一刻,在雾山家所有人目瞪口呆又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雾山宗介倒下了。
而后,雾山飞鸟缓缓升起,越来越高,越来越长,越来越细,最后——
她化作了一株扭动的人形藤蔓!
并且不同于那株“玫瑰花树”的是,“雾山飞鸟”是可见的。
是能够被所有雾山族人亲眼目睹的怪物!
“啊——!!!”
迟到的尖叫声,终于响彻整座雾山。
就连向来镇定傲气的小侦探都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抽气。
而“雾山飞鸟”——那株人脸蔓藤,则扭动着自己的肢体,美丽的面庞仿佛真的如飞鸟一样飞上了天空,口中还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虞婧:“……”
靠!
错了!都猜错了!
原来这雾山飞鸟才跟上头那玩意儿是一伙的!
想到自己之前竟然还跟这玩意儿畅谈过,虞婧一阵恶寒,压着小侦探又往下低了些,把两人的身影藏在灌木丛中。
“我知道你在这里,我知道你在看……”
天空上,柔软的“雾山飞鸟”发出了阴柔的声音。
“你真的不出来吗?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我把他们——把你最后的族人全都吃掉吗?”
“雾山唯。”
“又或许我该叫你……雾山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