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山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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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此后又是半个月，吴淼伤了脚，就成日呆在院子里，山长恨倒是常常出去，也不知道做什么，有时候好几天才回来。
“吴淼。”
山长恨皱眉，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他：“回屋里面，别在外面吹风。”
吴淼偷偷看他，突然面色一变：“山长恨，你...你衣服上有血！你受伤了吗？”
“别人的。”山长恨推他进屋，关了门，“给你带了礼物。”
吴淼呆呆地看他拿出来一本《千字文》，愣了半晌低着头问：“你干嘛送我这个呀？我都没上过私塾，字也不认几个...”
突然就很难受。
山长恨看着对方毛茸茸的发顶，想起那天说着“难道是我心甘情愿的吗”的吴淼，想起那个天天笑着叽叽喳喳的吴淼，想起在他怀里呜咽的吴淼，想起自己胸口水滴状的吊坠，想起...想起偶尔对着书和纸笔发呆的吴淼。
“我教你。”山长恨抬起他的头，“我教你认字读书，如果你想，也可以教你习武。”
吴淼仰头撞入一湖深蓝色的水，一时间心跳如鼓，灵魂都在战栗。
山长恨好像一阵风，自由肆意的风，在这个冬天呼啸奔走，跑过他心上荒芜的原野，竟然带来了春天，他渴望拥抱风，又害怕风的自由。
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他和山长恨在一起的时候，十分欢喜。
十四
山长恨说到做到，除了偶尔带吴淼出门逛逛，几乎都在院子里教吴淼读书习武。
说来也奇怪，好歹是一方藩王的三子，竟然就一个人住在王府偏院，虽然衣食都有人负责，但从没有人在院子久待，有时候一天也没有人来，别的院子都热热闹闹开始准备过年，这边还是冷冷清清的。
“你这...一直都这么冷清吗？”山长恨斟酌着问。
吴淼低头一笔一划照着写字，一边道：“还好啦，往年大哥会来看我，但是今年北方异族异动，大哥在军营很难回来一次。”
“二哥...不太待见我，但是也还好。”
“我母亲当年很受王爷的宠爱...我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了，算命的说我克亲，离我太近会倒霉。本来父亲不太相信...后来四妹同我一起玩的时候摔到河里淹死了...”
“再然后我就一个人搬到了偏院。”
“那个时候你多大？”山长恨问。
“七岁吧。”吴淼突然架好笔，拿起宣纸给山长恨看：“有没有进步！我感觉这次写得很好诶？夸我夸我快夸我！”
他仰脸看山长恨，笑着露出可爱的虎牙，一副乖乖等夸的样子。
“嗯。”山长恨道，“这次写得很好，你过关了，明天再教你新的。”
他还是忍不住，问：“吴淼，你难过吗？”
“...有点吧。”吴淼推开窗，看向窗外黑夜里，大雪呼呼下着，“但我凭什么难过呢，现在已经很好了。我活得好好的，锦衣玉食，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生活。”
“你看，还有许多人流离失所，他们饥寒交迫，也许就会死在今夜的风雪里。”
“而我还能住在这样的院子里，烤着暖和的炭火，还能和你坐着写字读书，所以...”
他没说完，被山长恨打断：“不是的，吴淼。”
“你感到难过不是你的错。不能因为其他人比你更痛苦，就说你的痛苦不是痛苦。”
山长恨突然一愣，他...见过许多许多人间的苦痛，如果把那些拿出来比较，哪个都比吴淼的经历更凄惨。
但是，不行，吴淼有一点点难过都不行。
大事不妙了。
“算了...吴淼，去睡吧。”
十五
春天很快就到了。
山长恨又忙起来，变得越发沉默。吴淼还是小尾巴似地追着他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
吴淼没心没肺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已经可以默写千字文了，偶尔还会央山长恨给他带新的戏本。
“出去玩吗？”山长恨问他。
“去啊！我们可以去城郊踏青吗？听说西门外的桃花已经开了！”吴淼于是开开心心凑过来，“山长恨，我们去那里看桃花吧。”
还没等山长恨答应，他又盘算起要带些什么了，最后山长恨只好无奈叹口气：“行。”
吴淼心里有个打算，已经想了很久了，魂牵梦萦。
十六
春天真是太好了。阳光还不艳，只是很轻柔很暖和地撒在人身上，到处都是生气，有破冰后蜿蜒流下的溪水，有冲破寒冬的新芽...
桃花还多是花苞，含羞带怯地缀在枝头。
吴淼一边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一边偷偷打量旁边抱着剑靠着树的山长恨，那个人闭着眼睛也很好看。
“看我干什么？”山长恨问。
“我我...我是在看这春景，没看你。”他声音越说越小，又想起自己好多天的辗转反侧，想起那些不为人知的旖旎心思，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山长恨。”
“嗯。”山长恨应了一声，睁开眼睛，低头看着他，“做什么？”
吴淼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发酥。
气氛太好了，好到一切都远去了，只有这颗桃树下的一方空间还真是存在，这天地似乎只有他和山长恨两个人。
“我...”他鼓足了勇气，“我...那个...你可以...和我一直一起吗？”
吴淼恨不得回到过去掐死上一秒的自己，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就一句简简单单的“我心悦你”，怎么说成这样。
他忐忑不安，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仰面看着山长恨。
一只手突然挡住了他的双眼。
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感觉面前的少年低下头来，越来越近，熟悉的气息也完全环绕住他。
他和山长恨，在春天，在桃树下，接了一个长长的、充满了暖意的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山鹰》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