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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命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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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悦小区都是统一装修的样板房，上下层的复式小公寓，布局都一模一样。空调打得比较高，导致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尸臭气味，进门先是堆满了外卖垃圾的玄关和厨房，在这种天气也孵化出了到处乱飞的小飞虫，对面是卫生间，应呈皱了皱眉，挥开虫子探头看了一眼，化妆品随手堆在两个大架子上，瓶瓶罐罐看得人眼花缭乱。
楼下原本是客厅，但家具都被撤掉了，背面架着厚厚一沓背景布，前面是大大小小各种型号和款式的补光灯，灯架前摆着电脑桌，此刻电脑还关着，行李箱扔在楼梯边上，还没整理。应呈一眼只注意到了靠近落地窗的两排衣架，谢霖走上前，用对讲机的天线拨开看了看，全是各种不合季节的超短裙，一边的椅子上随手扔着一件束腰胸衣，下面还压着一条团得乱七八糟的吊带袜。
“看来擦边也并不好干啊。”
应呈闻言点了点头：“更不要说还有个死了都要来吸两口人血的公司控制着。”
房子并不大，谢霖看了一圈，喊道：“凌霄？”
“在这！”二楼挂着半长的蕾丝门帘，凌霄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紧接着门帘拂动，一抹黑色警服掀开一角，说：“尸体在楼上卧室，楼梯上有一只手机，小心别踩到。”
杨杰跟了过来，抬头道：“师父！我能一起吗？”
那老警察摆了摆手：“上面地方太小了，挤不下那么多人，你别影响刑侦兄弟办案，晚点我再教你。”
“没事，”应呈拍了拍杨杰，绕开第三阶台阶上那只屏幕朝上的手机，带头上楼去了，“不差这一个人了，想上来就上来吧。”
谢霖紧随其后，鉴证人员还没到场取证，他们不敢妄动，只问：“是死者的手机吗？没动过吧？”
老刑警贴着墙尽量让出空间：“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动。但看起来死者应该是试图打电话自救的，只不过毒发太快没来得及。”
应呈上了楼才知道老警察说的“地方小”是什么概念，原来公寓楼上只有一间不到十五平方的卧室，以他的身高，头发刚好擦过天花板，甚至连正经床铺都没有，只有一张靠着墙的床垫，他不得不贴着墙壁小心翼翼走到最里面。
雪白的绒毛地毯，带蕾丝花边的被套，低矮的床头柜上摆着永生花小熊和水晶小夜灯，角落的地上放着一只香槟色的大兔子玩偶，床尾的衣柜打开着，里面凌乱地挂满了厚实的棉袄，靠里侧还缺出一块，挂着一个空荡荡的衣架，有一件白色羽绒服被扔在床上，似乎正在翻找要穿的衣服，而柜子底下毛衣和袜裤叠得整整齐齐，看来是擦边的衣服挂楼下，日常穿戴的挂楼上，总算彰显出主人的一丝私人情绪。
上了楼以后气味更加明显，杨杰跟在谢霖身后，勉强还能站得下，忍不住五官都皱成一团，但最后面的秦一乐站不下，只能踩在楼梯上朝里看去，只见死者夏敏穿了一套杏色的条纹睡衣，扎着毛绒发带，面朝下趴在地上，右手前伸，双腿还搁在床垫上，口边溢满了泡沫状的唾液和一些糊状的呕吐物，因为正对着空调出风口，已经完全干涸了。
凌霄蹲在床头柜边上，应呈挨着她一起蹲下，只见空调的热风令夏敏的头部比身体其他部分更快腐烂，五官已经逐渐松弛，完全看不出照片上精灵般的美丽灵动，忍不住叹了口气：“红颜枯骨啊。死者什么情况？”
“女，二十五岁左右，尸体已经开始软化腐烂，考虑到她把空调开得比较高，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前天早上，也就是一月八日的七点到九点之间，更详细的信息要等解剖之后才能知道。鉴证什么时候到？”
谢霖忙道：“鉴证人手不够，大白今天本来是休息的，陆薇薇去把他接来加班了。”
凌霄叹了口气，鉴证的人没到她没法带尸体去揭解剖，只好说：“那我考考你们，尸体有哪里奇怪？”
“奇怪？”谢霖看了一眼，五官都因疑问皱成一团，除了尸体从头部先开始的反常腐烂顺序，他看不出哪里奇怪。
倒是秦一乐举起手：“呕吐物？早上七点到九点，正常晚饭早就消化干净了吧？”
“不是呕吐物，你没办法确定她是几点吃的最后一顿。”应呈指了指，“是尸体。你们看，尸体没有明显的外伤，似乎也没有失禁的情况，但她的死亡姿势显示出一种突发性，像是睡得好好的，突然不舒服，然后往前扑倒，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就死亡了。这种情况多见于急性中毒，但甲床和口唇都是白的，表情不扭曲，甚至四肢都是舒展的，连拳头都没握，这明显不符合急性中毒的特征。”
凌霄点了点头，十分真诚：“厉害啊。”
“谢谢夸奖，我妈是法医来的。”严格意义来说苏月兰不是法医，是法医学教授，但总之他从小围观他妈上课，可谓耳濡目染。
“死者的这种死状我更倾向于慢性毒药，但是慢性毒药的死亡过程通常不会这么短促，所以目前我还不确定具体的原因，得回去做毒理检查。”
谢霖挠了挠头：“那你怎么确定是他杀？干这一行的压力大，公司又没点人性，就不能是服药自杀吗？”
她叹了口气：“陆薇薇没在，她要是在就知道这不可能是自杀。”
“为什么？”
她指了指夏敏的头发：“那个不是发带或者发箍什么的，是卷发棒。晚上把头发卷在上面睡觉，第二天早上解开就会变成波浪卷。她还想着做发型呢，怎么可能自杀。”
“那意外也有可能吧？食物中毒之类的。”
“不太可能，从呕吐物来看，距离她最后一次进食还不到三个小时，而且根据我的经验，我还没见过哪个食物中毒了是这种症状。误服了什么药物倒还可能，但即使是误服药物致死，也得找你们过来查清楚这个药是怎么吃下去的。”
应呈点了点头：“这么一圈排除下来，确实不能贸然肯定是自然死亡。但是……我怎么觉得案发现场哪里怪怪的？”
凌霄忙道：“我也觉得，但说不上来。”
谢霖一个头两个大：“除了衣柜门莫名其妙开着，到底哪里奇怪？而且这个衣柜开着好像也是为了找衣服，她是干网红的，靠脸吃饭，纠结自己的服装搭配应该也很正常吧。”
气氛一时凝滞，杨杰左右看了看，最终试探着开口道：“正常人确实不会开着衣柜睡觉，但她这个衣柜是推拉门，有没有可能是往前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推到所以滑开了？”
“有可能。”应呈看了凌霄一眼，两个人于对视间达成一致，“奇怪的不是衣柜。”
但沉默着把整个卧室又看了一遍，还是说不上具体问题在哪里，谢霖只能摊了摊手：“你们研究吧。秦一乐，走，我们去音娱公司找负责人聊聊。”
他艰难越过杨杰，跟秦一乐一块下楼，门一开就撞见了满脸死气的刘郁白，背着一个半人高的超大背包，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夹克，肩膀上印着一句“开战吧少女！”，一看就知道是哪个二次元向游戏的联名，他被这脸色吓了一跳：“没事吧大白？你这脸色不太好啊？病了？”
“你在连上了21天班之后好不容易请出五天假结果在最后一天被叫回来加班，脸色不会比我好多少的。”
谢霖沉默，终于想起来鉴证一直被专案组那边霸占着，所以难怪宁可把刘郁白抓回来加班也不分人过来，非常惋惜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了。”
秦一乐从他身边路过，也感同身受地拍了拍他肩膀，陆薇薇帮他扛着百宝箱，跟在刘郁白身后一起走进案发现场，“咦”了一声：“这不杨杰吗？”
“陆姐！”
她一听这个称呼就头大，尖叫了一声：“不许乱叫！”
应呈正好也下了楼，撞见刘郁白能塞下两具尸体的超大背包，一时有点卡壳：“你这是上哪逃难去了吗？”
“从漫展回来是这样的……你等我会。”他说着找了个空地放下背包，陆薇薇便顺手把百宝箱也放下，只见他一层一层又一层地打开，掏出了大灯大伞大支架，每次应呈以为完了的时候他就又从包里掏出一个诡异的大件，最后终于从一堆花里胡哨的小纸片子小铁片子和小塑料片子里翻出了放在最底层的相机包。
这包怎么跟哆啦A梦的口袋似的。
“好不容易休息五天，你还专门跑外面去参加漫展？”
“准确地说我只休息了四天，今天算加班。而且我前四天跑了三个不同的展子。”他说着一边掏背包一边哀嚎道，“我都干痕检了让让我吧。没有二次元做精神支柱，连上21天班我早就上吊了好吗！”
应呈想扣个问号又不知道从哪开始吐槽，只好点了点头：“……命确实挺苦的。”
陆薇薇在卫生间研究了一圈那些瓶瓶罐罐，又走到窗边那两排衣架，刘郁白举起相机，恰好的光线把穿着高靴的陆薇薇完美框在了里面，忍不住说：“这房子布局确实挺摄影棚的，灯的摆放位置和角度都很专业。”
“死者毕竟是干主播的。”
他放下相机叹了口气：“我前两天还见她了呢。”
“谁？死者？”
他点了点头，满脸惋惜地摇了摇头：“我也算她半个粉丝，这次漫展她有去，就大前天，我还在官方展台拍到她了，你看。”
只见他又掏出另一台相机，按键都按出火星了，才终于找到一个视频，是戴着粉色假发的精灵在转身时优雅地把裙摆像花海一样铺开，在一月的冷天里绽开了春日般张扬灿烂的笑容。再往后，还有不同的运镜和角度，展示着她堪称造物主杰作的一张脸。
“我都还没来得及帮她剪辑呢。”他把相机拿回来，耸起肩膀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这下好了，不用剪了。她是这次漫展游戏官方请来的嘉宾，只来一天，要搁平时我这种咖位的素人摄影可拍不到她。”
“你是大前天也就是七号拍到她的，而她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八号的早上，那岂不是她刚回来就死了？她是几点从漫展离开的？”
他回想了一下，说：“她是官方请来的嘉宾，一般都会呆到漫展散场，我记得漫展是五点结束，回兰城坐高铁都得两个半小时，而且去高铁站路上还得一个半小时左右，那天的车次应该是六点有一班车，但她一定赶不及这班，另一班车是晚上九点，她要赶也只能赶上这一班，这样的话她回到兰城就是凌晨。刚陆薇薇开车把我从车站接过来的，到这是一个多小时，也就是不出意外的话，她到家是八号凌晨一两点的样子。”
凌霄从楼上探出头：“照一般人的习惯，她到家应该是先洗漱，考虑到她胃内容物的消化程度，应该磨蹭到四五点的时候还吃了夜宵，然后就上床睡觉了。人在睡觉的时候身体各项机能活跃度下降，反而会加速体内的药效或者化学物品挥发，七点到九点之间，她被惊醒，起床求助，结果往前扑倒，手机也摔下了楼梯。”
应呈拍了拍他肩膀：“先固定一下手机的现场证据，我好查一下里面的内容。”
刘郁白连忙给手机拍了照，然后装进了物证袋，轻轻一按，交给了应呈：“有锁，找顾崽给你想办法吧。”
“我跟应队都觉得案发现场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大白，环境鉴定你是专家，上来看看？”
刘郁白便从百宝箱里找出一件一次性无菌隔离衣穿好，端着相机上楼去了，陆薇薇从衣架上取下一件衣服，是一件超短的蕾丝抹胸：“老大，看这个。”
“怎么了？”他皱起眉，欣赏不来，“跟一堆破布似的。”
“WAWA今年的新款，这一堆破布要卖六万八。”
杨杰瞪大了眼睛：“多少？”
应呈顿时觉得没那么丑了，但是……“直接挂在这？我还以为这么贵的衣服一般都会供起来呢。”
他那套西装也就两万出头，就这璟瑜还恨不得天天拿出来保养。
“不止。”陆薇薇把衣服挂回去，一件一件翻了翻，“这个大概四千，这个要一万二，这个绝版了，从黄牛那买的话最低也得四万多。这半排都是奢侈品，光这些衣服都超过上百万了。”
应呈皱起眉：“可是顾崽说，她并不算特别火的网红啊，怎么支撑得起这么高的消费？”
刘郁白闻言立马从楼上探出头来：“她确实不算头部网红，但是赚得绝对不少。”
他只好拿对讲机喊话一组兄弟去银行拉一下流水，然后朝杵在一边的杨杰勾了勾手指：“小民警，过来，要不要跟我做走访去？”
杨杰又激动地蹦了一下，下意识看了老警察一眼，他点了点头，轻轻推了他一把，又朝应呈羞赧地说：“麻烦应队多关照他了。”
“小事。”应呈说着率先走出了房门，问，“问过邻居吗？”
“还没，当时有人出来看热闹，我让她们回房间等了。”杨杰说着往前几步，领着他直接走向1101号，“中间两间人不在，这间有人。”
他说罢敲了敲门，立马开门走出个高挑美人，穿着毛绒睡衣，面露苦色地哀叹一声：“非得问我吗？”
应呈挑眉：“你住她旁边，问你也是必要的流程，方便进去吗？”
“不方便。”她把门带上，说，“我跟她不熟，这小区住着上千个主播呢，上班就够累的了，下了班谁还有空应付同事啊。”
“这事都上热搜了，这么大的热度，不想关注一下？”
她翻了个白眼，语气登时尖锐起来：“不是每个网红都想蹭这种人血馒头的热度的好吗？”
应呈总算觉得这栋大楼里还有个正常人，松了口气：“好吧，怎么称呼？”
“万万。”
“真名。”
“我们不用真名，你就称呼我万万就可以了。”
应呈也不强求，便道：“夏莉，或者说夏敏，有什么仇人吗？”
她脸上难免.流露出些许哀伤，但却耸了耸肩膀：“我只跟她打过几次PK，平时电梯里遇到了打打招呼，甚至连她真名叫夏敏都不知道，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她有什么仇人。”
“那……朋友呢？”
“她隔壁那户，1105，叫小月月，她们俩关系挺好的。”
“她几点回来的你注意了吗？”
“没注意。干我们这行的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所以碰不到很正常。”
“那她在公司里为人处世怎么样呢？”
她思考了一下，说：“还行吧，没什么特殊的。”
“那你知道她平时有在吃什么或者用什么特殊的药物吗？”
她眼神一躲，开门进屋了：“问小月月吧。”
应呈一把堵住白色的房门，道：“好歹留一个我的联系方式，万一有什么发现，记得联系我。”
她没办法，满脸都是勉强，说了声“行吧”，留下他的号码，嘭一声就把门关上了，应呈无奈，只好转到另一边的1105号房间，刚一叩响，里面就突然传出了响亮的哭声，一开门，就见一台手机正对着他的脸，应呈忍不住啧了一声，一手把手机按了下去：“网断了都不影响你们拍素材是吗？”
来应门的女孩穿着宽松的高领毛衣，把手机夺了回来，一边试图再次举起镜头，一边随意一笑：“我说怎么突然连不上网呢。”
他一扭头发现玄关上还架着一台相机，皱了皱眉一手一个都给按下了，语气生硬：“不准拍也不准上传，更不准发表任何案情相关的评论，否则你们那些不少粉丝的号全都会被封号处理，听见了吗？”
她立刻翻了个白眼，两手一摊，不大高兴地走进去了，应呈紧随其后，见差不多的布局但这家显然走的是温馨风格，至少隔壁夏敏家用来放背景布的地方还保留了沙发，两个姑娘一左一右搂住一个穿着一字肩毛衣的精致女孩，正梨花带雨地哭着，脚边还有一只长毛小猫呲溜一下钻进了沙发底下。
“小月月？”
沙发中间的女孩一手攥着纸巾，一手握住边上女孩的手，伤心地点了点头。
“你们三个也是同一层楼的吗？”应呈轻车熟路地掀起窗帘，果然在窗台角落里又发现了一台监控，他拔了监控，实在忍无可忍，示意杨杰把摄像设备都检查一遍，这才说，“……还是单纯想过来拍素材？”
应门那个女孩垮下脸：“我们只不过是关心一下小月月而已。”
“现在这边不需要你们关心了，如果有需要警方会联系你们配合调查的。”
这几个女孩互相对视，只好陆陆续续起身离开，然而小月月脸上的悲伤也随之烟消云散，反而迅速把纸巾一丢：“我两天没见夏莉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真名？”
她尴尬地躲闪了一下，才说：“黄悦。”
“我问的是夏莉的真名。”
她更尴尬了，挠了挠后颈：“我不知道。大家都是干主播的，平时不会叫真名。”
应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你就住她旁边，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没有。”
“可是她有两天都联系不上，你不担心吗？”
她皱起眉：“公司是让我联系了她一下，她没回，我以为在忙，就没在意。像她这种情况，不看信息也很正常。”
“怎么了？”
她似乎十分不解，抬起头时满脸都是质疑：“你们不知道吗？她最近被网暴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