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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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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母刚提脚跨出堂屋门槛,抬眼院中便是小花狗对小鸡仔们的胡闹。
她连忙赶到院子里,驱逐拦下不懂事的小花狗,再将毛绒绒的小鸡仔们赶往鸡圈,圈养起来,鸡圈食槽撒了一小把米糠。鹅黄色小鸡仔们看到有吃的,争先恐后扑进食槽。
把小鸡仔们安置好,扭过头,台阶上屋檐下,兄妹二人还坐那里抱着胳膊看热闹。
柳母:……
“不能让小狗习惯撵鸡,这样,小鸡仔活不长。”
柳母细声细语惯了的,哭笑不得之下,说出口的话,还是听起来没分量轻飘飘地。
听到小鸡仔会被撵死掉,柳枝枝和柳容自知错了,刚不该围观小鸡仔们出丑,‘见死不救’还乐呵。两人头缩的似鹌鹑,连连点头。
柳枝枝:……,养殖也是门学问啊。
她只做过美食博主,养小鸡仔没得实际上手经验啊。
柳母教育完看热闹的两个,提起脚边小花狗脖颈,去屋外草垛边,扯了把干禾草,给小花狗擦拭屁股。做完这些,才抱着小花狗回了家。
“我去外边打点草回来剁了喂鸡仔,你们两个在家,得把小鸡仔子们看好啰。”她叮嘱了两人,这才去柴屋背了个镂空竹背篓,拿起镰刀出了门。
这群小鸡仔,现在可是行走的一百文铜钱,算是家里目前较为值钱的动产了。不小心溜出院子去了,保证是有去无回,在屋里又要防止小花狗追撵,分神看顾好小鸡仔子们是应该的。
她现在实在太想念鸡蛋十八式:水煮白蛋,红烧虎皮鸡蛋,盐水蛋,蒸蛋……
想着好吃的,她顿时来了精力。
自觉休息够了,叫上柳容,一起去了趟杂屋。两人抬出晌午才买回来的凉薯,抬到院中的井边,倒入褐色大木盆里面,堆出一座小山。
这个位置晒不到太阳,微风习习拂面。
买凉薯摊主送了红薯,柳枝枝本想将其放一放,红薯放软一点口味软糯更甜。恰好中午熬了油,用的大木头块子烧的火,此时还有火什余温。便拿了几个红薯,洗掉表面的泥,再放灶下火什里面埋着。
院子里,柳容已经打好了井水,手上拿着丝瓜络,大力洗着凉薯。见妹妹从灶屋出来了,他问:“给小花狗取个什么名字呢。”
他有时候会突然很想念以前的枝枝,可他明白,以前那个总是爱哭的枝枝不会回来了。都怪他自己,作为兄长,没能好好保护妹妹。现在的枝枝也很好,是个极好极好的人。会做好吃的,还带着他们挣银钱,还要为了他和阿爹阿娘对原来妹妹的那份想念,和他们的哀求,心软留在这里,留在铜锣村。他坚信,要是她不留下,自个去云上郡城,肯定能活得很好。
有手艺的人,到哪里都饿不死。
柳枝枝不知柳容心里这番想法,要是知道,肯定会给他讲讲,以前她那个世界听别人讲的,独居女是怎么被人入室抢劫的,拐卖的。连她原来那个文明世界都避免不了独居女姓的绝对安全,在这个闹灾年还不知名的朝代,她独自一人讨生活真的能安稳生存?
见柳容眼里有活,已经忙碌上了。她拿起灶屋窗棂下放着的干丝瓜络,走到井边,蹲下与他一起清洗凉薯。听到他的提问,她垂眸沉思了下,才一本正经地回话。
“铜钱吧。你看他,雪白毛皮上一圈圈圆圆的黑点,像不像铜钱?”原谅她,饿怕了,她现在就想着挣钱,想不愁吃喝,看什么都带着钱味。现在一天天气候是秋老虎的尾巴,还算炎热,还比较好过,等入了冬,没钱万事难。
柳容听了柳枝枝的话,抬起头,看向院中在一蹦一跳到处刨坑的小花狗。有了枝枝的形容先入为主,在定睛这么一看,确实是像铜钱。
不愧是读过书的,取名字比他农家子好听太多。原本他想说,要不叫狗剩……
百斤的凉薯,待两人洗出来,腰杆子都挺不直了。
这时柳母也回来了。
她进屋就瞄了又瞄柳枝枝,欲言又止的模样。
本来柳枝枝专心洗着凉薯,柳母这幅样子太怪异,不免要抬眼看看她。
柳母放下背篓,摸了摸耳垂晒笑:“现在割喂小鸡仔子的野草可不好找,长点草苗出来,只要是人能吃的,都有人家天天天不亮摸出门去割回家吃呢。”
她沿着村外那条河,走了老远,挑口感不好的野草割,才割到扑背篓底那么多。
不过,也够小鸡仔子们吃两天了。
她不贪心,要给其他没活路的人家,留条活路,万事不能做绝。
正是在外面耽搁的时间够久,才听到了那些话。
她装作没事人一样,倒出背篓里新鲜沾着点泥的野草,给搬到井边木盆里打水洗了洗,才剁成细小的碎碎,均匀撒入鸡舍食槽里面。剩余的野草,放簸箕里搬到杂屋铺开晾晾,免得因为有水,在这个天气窝一团发了烧,那得坏了。
处理好小鸡仔子们的草粮,又蹲井边,与柳枝枝他们一起剥凉薯皮。没剥掉的地方拿小刀削皮,再把剥掉皮雪白莹润的凉薯宰小块,放石磨子里磨成浆糊。
柳枝枝见她不想说,自个手里还有活计忙,便没问。
这些做完,天色已经黑完了。柳父一手提着锄头,一手掐着把比筷子短点的青菜苗,面色有些闷闷地归家。
一家人简单用了晚饭。
下午埋灶下的烤红薯当主粮,晌午剩下的油渣,炒了柳父带回的青菜苗作菜。油渣里面煸得不干,还有许多猪油,炒出来青菜苗碧绿绿地。加之青菜苗根部都掐得出来水,吃着格外清甜嫩口。
这是柳枝枝没想到的,这里的菜苗居然比她以前那个世界在超市买的菜蔬好吃太多。难怪以前世界只要标上土特产三个字,价格要贵许多。
用完饭,柳枝枝找柳母要了已经破烂不堪不成样子的干净旧衣料子,混合干稻草,给铜钱在堂屋内铺了个简易狗窝。
第二日还要出摊,安置好铜钱,便都早早各回各屋睡下了。
忙活一天,柳枝枝睡的很沉,柳父柳母却睡不着了。
两人夫妻二十载,互相之间瞒不过对方。
“他爹,下午我出去割喂小鸡仔子吃的草,听到村里人乱摆谈嚼舌根,说是我们枝枝又攀上刘文了,这才有钱摆阔又是雇骡车归家,又是端着午食出门满村炫耀。”
枝枝才十五岁,还小还没说定亲事呢,这些人乱嚼舌根把她名声传坏咯,以后他两口子百年归事走了,她怎么办?
老实人柳父暗暗咬紧后槽牙,气得眼含泪花。“这些人放屁,没有的事。”
阿爹早逝,阿娘改嫁他没哭。阿娘偏心后来生的弟弟,他也没哭。第一次哭,是知道女儿枝枝没了,没了啊。
再有就是这次了,还说出了人生第一句粗话。
现在这个枝枝他不觉得对方欠他的,有她在,他们还能偶尔欺骗自己女儿还在世。更何况,现在因为她,他们的日子肉眼可见在好转好过起来。做人要厚道,不能当白眼狼。这是他阿爹在世时,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话。
柳父越想越气,“今儿下午我在地里翻土,孙大富也到我跟前来问过了,说他是听刘王氏和刘南说的,要是事情保真,借点口粮给他。要不是看他一把年纪了,儿子没了,媳妇跑了,还要养活几个孙孙,我今天非要他……”非要他怎么样?柳父辗转反侧想了许久。
最后只长叹:“算了,睡吧,明早还要早起,他也不容易。”
柳家这厢都睡下了,刘南这睡不着了,反复想着下午与阿娘的谈话。
他阿爹早死,阿娘守寡,独自一人抚养他长大。这么多年其中心酸不必对人说,眼下抱上大腿富贵了,本意是想着跟着刘文到刘府头个月拿了月钱就回村摆阔的,偏偏发生了蝗灾。这他还能回来吗?必定不行啊。不提出嫁的姑姑,光是族亲都能给他荷包里的月钱借光。
他特意捱到现在,差不多到了刘府三个月,差不多的地里都长了菜苗,才雇了辆骡车,穿着最新的柔软细棉料子,脸上还抹了一层香白粉,风光回村。
全部都被柳枝枝坏事了。
也是归了家,他才听阿娘刘王氏谈到,在他前头点功夫,柳枝枝家也雇了辆骡车回村。
他不禁问:“她哪里来的银子,雇骡车可得四十文。”
刘王氏闻言先有些肉痛四十文钱没了,后起了跟儿子一样的疑惑。
“别是,刘文就没跟她断了罢?”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越觉得可能是这样,不禁抓住儿子的手惊呼。
“儿呀,你可得把这件事,理理清楚,我和陈满娘、张雨娘,都是听了你们捎回村的话,才到村口大槐树下嚼舌根子的。别到时候他俩又好上了,她柳枝枝爬到你们几个头上去了,还不使劲收拾你们几个出气。”
刘王氏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依着柳枝枝原先的性格,天天听她们三人树下摆谈的那些话,只怕是早就想让柳二行另外给她随便说个亲事嫁人,或者是投靠远亲,不再待铜锣村,等过几年这事人们都忘记了,再回村来。
柳枝枝是怎么做的呢?
先前听着在家是天天哭,后面就没甚的动静传出来了,在之后,她居然端了好大壶开水,假装倒水给她们喝。
就离谱。
当她们几个长辈妇人是小孩不成,看不出来她面上笑得乖巧,实际架势是要泼人开水来的。
刘王氏不知道,那壶里确实只有凉井水,柳枝枝是抱着她们嚼舌根这几人心里有鬼,拿捏她们这个心态吓唬她们的。开水还要费柴禾烧,她们几个哪里值得她这样费事呢。
刘王氏将这些都说给儿子听了,另外还叮嘱他小心些刘张氏张雨娘的儿子刘宝。
前头水田田垄被人夜里偷摸挖了缺口放水,肯定就是张雨娘家干的。毕竟现在刘员外在给刘文谋划去洛下书院读书,在跟刘文挑书童。刘南和刘宝他们几个去刘府,是给刘文当贴身小厮的,书院只让学子带书童,他们几个贴身小厮是不能够进书院随奉刘文身边的。
不在刘文身边,时间长了,主母说不定会将他们调出刘文的院子。到时候,刘文未必还想得起他们几个。这泼天的富贵,他们几个还能染指吗?
他们一同去的三人,现在在为了争当刘文的书童,表面和和气气,实际早就互相看不顺眼了。
他不是时时跟随刘文鞍前身后,刘文出府只带一个小厮,有时是刘宝他们随刘文出府。赶明儿回去,他得在刘文面前探探口风。
他刘文对待前未婚妻柳枝枝,到底拿的什么主意。刘文要是又想纳柳枝枝为妾了,也不奇怪,刘文长得斯斯文文,嘴甜。柳枝枝干农活是一把好手,勤快能干,哄着柳枝枝帮他刘文做了不少农活。或许,刘文现在不嫌弃柳枝枝丢份,转念想起以前柳枝枝待他的好来了,也是说不定的。
他心下无限感慨:还好啊,孙木孙赖皮没能成把柳枝枝捉走转交给他,不然人都被他卖销金窟里了。孙赖皮如今已经被官府收押了,那么,他指使孙赖皮绑了柳枝枝这事,就不会再被翻出来了。
想明白了,刘南这才安心入睡。
柳枝枝忙活一天,睡的香甜。也隐隐听到,好几次堂屋方向传来的动静。铜钱小归小,奶呼呼地犬吠声听着可凶狠了。灶屋方位也有了响动,她睡眼迷离,睁了眼,窗棂外天色还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不光她醒了,柳容和柳父柳母也被接二连三的动静惊醒了。四人着急忙慌,衣裳穿戴略潦草,在屋檐下碰了头。
他们隐隐见到,夜色中三个人影,从墙角根翻出院墙去了,传出重物落地声。
隔壁的大黑狗,顿时狂吠。
追还是不追?
柳容和柳父柳母皆看向柳枝枝。
无意之中,他们已经将柳枝枝看作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