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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Chapter 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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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眼,白色的房间,嘀嘀的仪器声响,熟悉的消毒水气味。
初霖安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年前,从摩托上摔下来之后辗转各国医院治疗他的腿,还有他的心。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带着些沙哑。
初霖安眼睛转向旁边,恰好瞄见邢越略显慌张地松开他的手——他的手还是麻的,没有知觉。
男人清了清嗓子,躲过他的目光站起身,“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这是,怎么了?”初霖安问。
“过敏。”邢越用嘴唇试了试水温,给初霖安重新倒了一杯,“医生说等你醒了再卧床休息两天就能好。我已经帮你向车队那边请了假。”
倒是周到。
“过敏?”初霖安一向对自己的饮食很是注意,从来都不碰可能含麸质的东西。
“你喝的那杯果汁,里面掺了不少甜酒。”
低度数的甜酒混在本就调制过的混合浓缩果汁里,初霖安根本没尝出来,而甜酒是含麸质的大米酿成的,混了些酒糟很正常。
初霖安记得那杯果汁。
是别人递给他的。
“你……”初霖安从床上撑起上半身,话锋一转,“邢总,不去忙吗?”
邢越正在撕开药片包装的手指顿了下,“今天我没事。”
“想陪你,可以吗?”
真是活久见,邢越居然在征得他的同意。
“你现在还不能下床,需要有人照顾。”说着递给初霖安两粒白色药片和一杯温水。
初霖安吞了药片,双手握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水,说道:“这里是VIP病房吧?有护工服务。期间的费用劳烦邢总垫付了,等保险申报下来连本带息地还给你。”
邢越眼神越发暗沉,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护工要同时照顾几个房间的病人,不如我……好用。”
初霖安忽地心里一软。
他本就是被邢越救来医院的,又被人在床边守了一夜——一向一丝不苟、时刻完美的邢总,此时的衬衫西裤上满是褶皱。
他又容易吃别人的软。
“那好吧。”初霖安松了口,“既然邢总说自己‘好用’,那护工能做的,你又能多做些什么呢?逗我开心吗?”
“我可以试试。”邢越脸上这才明亮了些。
初霖安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邢越居然应了,看那表情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怎么逗他开心。
“算……”
“我会跳舞。”
初霖安被打断,瞬间怀疑面前的邢越是不是换了个人,“你,会跳舞?”
“嗯,芭蕾。”
初霖安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去。
邢越除了赚钱征战商界,会那些贵族消遣娱乐的运动,病房里又没有钢琴小提琴之类的乐器来供他使用,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能逗小玫瑰开心的技能。
不过他记性好,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学过的芭蕾。
就看现在这副成年人的身体许不许他再做出那些舞蹈动作了。
初霖安无法想象,邢越跳芭蕾舞。
光是想想就很有趣,可他紧绷着嘴角不让自己露出笑。
“需要伴奏吗?”初霖安放下水杯,拿起一旁的手机,“我给你放。”
甚至有点期待了。
“可以,随便什么。”邢越扯了扯领带,掩饰心里的一丝慌张,随后以还算标准的芭蕾舞起势站好,面对自己的唯一的观众。
——病床上的埋头翻歌单的初霖安。
小玫瑰已经被他逗笑了,雪白的皮肤上透出些红润来,不再冷冰冰的戒备着他。
一首《睡美人》响起,邢越不得不收了心思,专注在自己不协调的四肢上……
此时的走廊上,来回踟蹰的人影被响起的音乐吓了一跳,惊得定在原地。
突然一个悦耳的男声从那人背后的不远处传来:
“喂,同学,你也是来看望Leon的吗?”
·
两天之后,初霖安得到了出院通知。
可是邢越说不急着回去,要带他见一个人。
等到了一条走廊之隔的重症监护室才知道,要见的那个人是初霖安的母亲。
“Leon,爸爸对不起你。”面前这个叫李初霖的男人不复拍卖宴会那日的熠熠光彩。
花白的头发没了遮掩,憔悴的脸上褶皱似乎更深了,但依旧能看出,初霖安与之两三分相似的脸型样貌。
“现在说对不起,晚了。”初霖安甚至对男人自称是‘爸爸’都毫无波澜,“我叫过好几个人‘爸爸’,但这不是个好称呼。”
因为母亲交往过的那些男朋友,都不是什么好人。
包括眼前这一个。
“爸爸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弥补不了你,但是……请,请给我个机会。”
“我这不是来了吗?看两眼就走。”透过门上的正方形小窗,初霖安瞧见里面瘦到不成人形的母亲。
随着氧气泵艰难起伏的胸肋,如死灰般的皮肤。
“是她想见我?”初霖安看向一旁的邢越。
邢越不知道是哪个Ta,和李初霖原本只是点头之交,邢李两家连生意上的合作都没有过。
当然,邢越知道他是小玫瑰的父亲,这样抛妻弃子的行为着实让他鄙夷。
也不知道李初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初霖安就是他当年扔在意大利、死生不过问的长子。
“你母亲她现在没有意识,还在昏迷。”李初霖抢过话,搓着干瘪的手,腕表昂贵鲜亮,“病危通知书下来几次了,估计没几天就……”
初霖安以为自己是来接受道歉或者忏悔的,结果不是母亲的意思啊……
虽然他已经不再纠结这个女人是否真的把他当做小孩一样爱过,可看见她那个样子,鼻尖还是忍不住微微发酸。
“但她说过想见你。”李初霖连忙找补,“她有时候意识清醒,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抛下你,说着说着就掉眼泪。”
初霖安分不出‘爸爸’的话里有几分是真的。
“那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她,她不敢……见你过的挺好,不想做累赘,怕你冤她。”
初霖安觉着荒唐。
“我也是在她生病之后才知道的,她一直在关注你,搜集你的消息,你的比赛视频,她刻录了放在保险柜里,她……”
“够了吧。”初霖安打断男人,“她需要把视频藏保险柜,说明是在躲你吧?”
男人突然噎住了。
“我确实恨她,就算此刻我也无法原谅她,但她起码养了我十几年。但你呢?”
初霖安不想听这些屁话,“我母亲后来已经有些精神不正常了,你用什么办法让她抛弃我跟你回国的,又是怎么杜撰我的品性的,我也不想追究了。”
“我只是好奇,您今天把我找来的目的,是什么?”
初霖安直视面前虚伪的男人,想从这个人脸上瞧出一些真实的东西来。
“爸爸!”
一声清脆的童音打破了僵局。
一个漂亮的混血小孩被妇人牵着朝这边走来,小皮鞋倒腾地着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
“多多来啦,来让爸爸抱。”李初霖换了个面孔,弯下腰去接奔向他的小团子。
初霖安看着小孩眼熟,半晌之后想起,这不就是在拍卖宴会上问他“有没有看到我的小兔子”的燕尾服小男孩吗?
见父子两人脸贴脸亲昵,初霖安有一丝不适。
忽地肩膀一沉,是邢越揽住了他,拉到身侧紧贴着。
莫名的安全感。
“没事。”邢越安慰他,“有些事情是该解决的时候了。”
邢越说的没错,这是他迟早要过的坎。
父子俩腻歪完了,李初霖这才介绍:“他叫李多逸,这位哥哥叫……Leon。”
初霖安这个名字,确实不好从李初霖嘴里说出来。
“这位就叫邢叔叔吧。”
邢越的嘴角细微地抽搐了下。
“Leon哥哥好~邢叔叔好~”小男孩不怕生,甜甜地笑。
“刘姐,先抱多多去花园玩吧。”李初霖吩咐一旁的妇人,“多多妈的探视时间还没到。”
“好的,李先生。”妇人从李初霖怀里接过小团子,边哄边走远了。
“说吧。”初霖安有点不耐烦了,“找我来做什么?”
“咱们还是来这边说吧。”李初霖带路,推开隔壁的空病房,让两人先进,随后反锁了房门。
“什么意思?”邢越皱眉,他本来只是旁观者,所以一直都没说话,这下忍不住了。
突然噗通一声,李初霖居然跪下了。
初霖安被吓得不轻,立马缩到邢越的身侧。
“虽然你很可能会拒绝我,但我,我为了多多,还是要试一试,求你。”李初霖双眼通红,脸色绛紫,整个人大幅颤抖,每一个字都是从紧咬的牙缝里蹦出来的。
“求你,救救犬子。”
李初霖缓缓俯下身,对着初霖安,额头就要磕到地上。
初霖安从没见过这架势,完全惊得做不出反应。
邢越一把抓住李初霖的胳膊,阻止这荒谬的一幕。
“把话说清楚,不要搞这些没用的把戏。”邢越力气大,单手生生把这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再吓到Leon,我就带他走了。”邢越脸色沉的可怕,李初霖竟真的没再作势下跪。
“多多,他怎么了?”初霖安这才回过神来。
被这么问,刚才激动到面目狰狞的李初霖反倒沉默了半刻,说道,“医生说他活不过成年,除非接受骨髓移植。”
“我会给你报酬!”李初霖猛地抬头,“什么都可以!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不,不不,还有你!李家所有的东西最后都是你们俩的!你母亲她身体一直不好,我的骨髓又不匹配,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
“我?”初霖安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信息量。
“等等。”邢越突然打断,“我想Leon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他需要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
“求求你了!邢总,你帮我跟他说说话,我们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邢越要是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今天绝不会带初霖安来这里。
他把懵懵的小玫瑰护在身前,拧开反锁的房门,“等他考虑好了,我会代他联系你。在此期间,希望李总不要来打扰Leon。”
“他也是病人,刚刚出院,正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