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奇入】爱慕王冠 ...
-
高悬魔界众魔颅首之上的王座终于被某个身影笼罩,达摩克里斯之剑被一双修长白浅的手掌紧握,在众魔心悦诚服之上登向【魔王】,在山呼海啸中共襄盛举,接任并登顶至高王座之人,只有他,铃木入间。
我们伟大而强势的魔王陛下搭着头翘腿看着魔界亘古不变的却也在于细微处波折变化的日常,在如今遍及大街小巷的魔界日报里,魔王陛下的生平悉数都被挖掘,几成底层恶魔们口耳相传的轶闻,无论是就读多年的恶魔校园巴西鲁斯,还是闯出赫赫威名的师团祭、收获祭乃至音乐祭,忠心耿耿的下属与实力相当的劲敌,如睡前故事的勇者那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一生成功写在吟游诗人随身携带的枯黄羊皮纸上,褪色的浅绿墨痕诉说过不为人知的曾经。
魔王大人如何上位以平淡有力的手段征服十三冠乃至三老,在圆桌之上一蹴而就成全亚瑟王,紧随他身后的忠仆更是大夸其谈、毫不吝啬赞美口吻如天降之财般不断外传入间大人如何如何的肺腑之言,
身居高位而不忘本,怜悯、仁慈、伟大与不可污忤逆的强势,可以毫不避讳的说,现在的铃木入间比起那个弱小的初入魔界的谨慎细微的自己再找不出一丝流于表面的影子,他的过去与曾经悉数都留在多年前的巴西鲁斯,睁开眼就是一场跨越过时间与无尽岁月的如樱花般散落的梦。
魔王大人的忠犬,阿斯莫德·艾利斯,当今的色首大人曾满怀感情赞扬铃木入间的改革盛举,对魔王大人一切的想法只有百分百的服从,反抗与质疑仿佛并不存在他博识的、抵得上万金之数的大脑。他热切追随着魔王大人的目光直指之处,从未生出过什么疑惑、迷茫之类想法,除了谈到那个人。
除了谈到亚米·奇里欧。
魔王铃木入间巴西鲁斯时期的学长,他幸而相遇却也不幸与之相遇。
你见过一朵花的生长过程,埋下种子,给与阳光、雨露、空气与呵护的陪伴,你看着它慢慢生长,自此在你心中,它与千千万万相同模样的花再不能混淆,独一无二而别致,耗费心力而祈求收获。
铃木入间少见的与他忠诚的下属与友人阿斯莫德产生分歧,他们很少或几乎不会拥有争吵的机会,每每在察觉到矛盾触发点之时阿斯莫德总会力挽狂澜或忽略或转移避开,但这次却没有办法避免,这次的问题点纠结束缚在一个从很久以前就失去踪迹的熟悉而陌生的人身上,亚米·奇里欧。
铃木入间缱绻注视着追随自己数年之久的即使被不识局势的恶魔称之为忠仆也毫不恼怒甚至与有荣焉的学生时代的友人,阿斯莫德·艾利斯。这位友人从不会反对他任何的决定或意见,他也很形象地与外界传闻中的忠犬形象完美契合,但这一次不一样,忠犬少见的朝牵绳者的方向呲出獠牙,尽管这完全可以被归类于大不敬的行为在魔王大人温热的心肠与偌大的宽恕之下并不算什么重要、值得一提的事情,但是阿斯莫德那双归类于古老恶魔血脉传承的双眼看见了些不服从于命运轨迹游荡的东西,他对此提前预知到危险并妄图以自己的方式阻止君主前去涉险。
这就是矛盾的初发点。
铃木入间揉了揉鼓胀的太阳穴,连日未得到适当休憩的疲倦一齐席卷上心头,这无疑拖累了他那本该高速运转的大脑,与数年友人乃至忠诚下属对恃的僵局岌岌可危,但他自己并不知道哪里存在问题的分歧点。
在长达数百年的魔界统治中,他们一直是这样走过来的,也就不存在对于阿斯莫德生出异心的可能性揣测,极不容易安定的魔界近些年战争场数缩减,战争规模也逐渐减少,除了在当今的魔王大人铃木入间领导有利的先决条件下,另一方面至关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返祖恶魔之首亚米·奇里欧的投诚。
失去首领与领导者的返祖恶魔们如一盘散沙不成大器,魔王军的铁骑轻易便可攻破砂质堡垒,打破那些妄想旧日复兴的虚幻念想,
亚米·奇里欧是在一个鲜血染红半边天的晚霞时分出现在魔王大人的王座之下,时间对他格外宽恕,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生疏的影子,越发成熟而冷静的魔王大人转眸看到王座旁侧的身影也不禁心下颤动,早在多年前的巴西鲁斯失去踪迹的恶魔突兀出现在咫尺之距的身旁,任谁都会有恰到好处的惊愕与他想。
这些年也或多或少从下属从交易对象从同伴乃至远方信鸽的口中听闻过[亚米·奇里欧是返祖恶魔][您的学长并不与您同道][那个恶魔,是敌人]等等满怀个人情感的浑浊话语,但你要知道,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固执的魔王大人并不想就此从心底剜下一块曾承诺等待的空地,他只是沉默着如最称职也最好说话的君主般将所有的进言照单全收,但伟大的魔王大人本质上也不过是个误入魔界的渺小人类,是人类就会有私心,偏私之下覆盖着一小片轻盈的月光。
亚米·奇里欧如往常般微笑着伸出白净修长的手掌,不缚外物,不沾猩红,恭敬在王座下垂下首露出雪白脖颈彰示自己的顺从无害,返祖恶魔的疯狂丝毫不露,面上是一片淡然的冷静与理智,他幽暗的、酝酿着漩涡的深沉眼眸完美被镜片遮挡,在最细枝末节的计算之下,聪慧的恶首大人知道如何才能勾起铃木入间深藏内心的那一丝丝微不足道的怜悯与几要散去的情感并将之无限扩大,
他以柔弱的、不安的、弱不禁风仿佛走一步就要咳出三口血的病弱身体侧首眼波潋滟瞥过不会掩藏情绪,流露表面的犹豫的魔王大人,适当即止跟随押送的魔王卫兵走去囚牢,徒留犹豫不决的铃木入间咬紧下唇做着他想,
矛盾就是在这时出现的。魔王忠心耿耿的下属要求严惩恶首、杀鸡儆猴来以儆效尤,但这与铃木入间的想法背道而驰,即使是外界恶名远播的返祖恶魔、即使是掀起魔界动乱的组织者,但在铃木入间心里,那依旧是曾同床共枕、交谈交心的可亲学长。
巴西鲁斯的月夜永远是美的,淡淡洒落下的清辉会营造最美的梦境,抵足而眠、呼吸相萦,繁星旷野与夏末夜风,微热的呼吸与微凉的肌肤都曾亲密相交,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夜樱与绽放在巴西鲁斯夜空繁华而盛大的烟花,都是留存于记忆里不被舍去的曾经。
什么是喜欢呢?
两心相悦,互诉衷肠。
什么是爱呢?
不被遗忘,不做挣扎,不分真假。
铃木入间只是微笑着看向魔王大殿的穹顶,之上画满了地狱的一十八景,害人者、长舌者、善骗者、狡诈者与爱憎者。他语气飘渺无所依,只是淡淡的以疲倦的语气诉说,他看着自己最为交心的友人一字一句历数曾经,
我知道他的过错,也知晓旁人的看法,爱本是偏私与奢望,你不能要求一味的公平与公正,君主总是会有些特立独行的权力与紧抓不放的偏执,阿兹,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阿斯莫德满目复杂地看向王座之上甚少显露疲态的铃木入间,他们的魔王大人真实身份为传说中的人类这一点在上层之中早已不是什么隐秘,毫无瑕疵的超强实力与稳定坚固的心加上不可忤逆的人格魅力与威势成功将铃木入间送上魔王宝座,他在其上坐满了一个世纪,在日复一日不变的魔界日常中所有人都快忽略了伟大的魔王大人其实也不过只是个会感受到疲惫的人类这一浅显的事实,
恶魔们比起魔王,他们更加需要的是精神意义上全然寄托的神明,他们擅自给与铃木入间太多期待并强制要求他背负着所有人走向未来,未免也太过荒唐,这一认知让自称为魔王忠犬的色首大人感受到自心而发的悲哀,造神计划早在铃木入间登上王座的一瞬间就已经开启,担负魔王之称的铃木入间承担的不仅有对他寄予的期许,还有整个魔界的未来。
阿斯莫德缓缓叹了口气,在同情心触动的一瞬间他就是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劝服魔王陛下,他看着铃木入间眼中一闪而过的狡诈亮光无奈深吸一口气,魔王大人的手段永远猝不及防,利用扎根心底的共情心与对他失效的狠心来完成自己的愿望,让他们这些下属感受到悲伤难过乃至郁郁从而大放活路完成铃木入间的要求与愿望早已经不是什么陌生的手段,但他们每每都能入套。
铃木入间看着阿斯莫德脸上的愣怔与复杂后就知晓自己的计划成功,他收了脸上的疲倦,轻快地拍了拍手靠着王座扶手,单手撑脑带着微笑与理所当然的轻快语气说出请求,
[那么,阿兹君,把他带到我身边。]
阿斯莫德沉默着走进囚牢,阴暗潮湿环境无光也无风,角落旮旯里仿佛都在滋生黑暗,他垂下眼瞥过坐在烛火旁侧的恶魔,亚米·奇里欧生的很好看,姝丽的外表与十三冠的色首几乎不分上下,他周身那柔弱的气质只表现在魔王大人面前,在这他更为熟悉的阴暗角落,才是他真正面目显露的时刻,
亚米·奇里欧微勾唇角,他纤细的手指在冷冷的淡绿烛火上抚过,他摘下眼镜悠闲擦拭着朦胧水汽的镜片,懒懒散散开口,
[那么——我们尊贵的色首大人,屈尊降临此处有何贵干?]
他的语气带着刻意拖长的轻蔑,用着敬语但丝毫没有从心的想法,阿斯莫德并未做出回应,只依旧在晦暗里沉着半张脸而后出声,
[入间...魔王陛下请你过去。]
阿斯莫德清楚感受到来自恶魔喉中轻微的嗤笑,这让他更为沉默,他听见锁链哗啦啦摩擦作响,那是束缚具有危险性的战犯所用囚具,他想上前一步解开锁链,只是一个轻微响指声,亚米·奇里欧双指捻合,打了个响指,束缚在他手腕与脚腕之处的锁链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阿斯莫德瞳孔紧缩,微凉的手搭上他的肩头,奇里欧以那副一贯的温温柔柔的微笑轻飘飘拂去色首肩上的尘埃,好心情的朝他微微颔首。阿斯莫德咬紧牙关,从喉中憋出质问之语,
明明...你没有被束缚,明明...你如此强大,那你接近陛下的目的又是什么?
亚米·奇里欧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眼镜慢悠悠戴上,他拖着下颚沉思半晌,眯着眼以那种与魔王大人相同的,带着微笑与亲切口吻的语气吐露,
[那当然是...别有所图。]
[色首大人可无需担心,我的目的一直都只有入间君,恶首或是返祖恶魔,都只是空余时间的打发度日的东西,毕竟,最有趣的从来都只有他。]
阿斯莫德注视着亚米·奇里欧远去身影,他不声不响愣怔原地,从何说起又如何谈起,铃木入间与亚米·奇里欧的羁绊从早年的巴西鲁斯就早已结下,菟丝子般缠绕生长,历数至今,伟大的魔王陛下,尊贵的恶首阁下,彼此对立而后影相缠,他早于人前人后,亲眼目睹,
囚室内淡绿的烛火扑哧一声灭了光,最后一丝光焰消散了。
亚米·奇里欧一步一步登上通向王座的台阶,铃木入间端坐着撑着头以清浅澄澈的目光直视着他,空荡荡的魔王殿再无他人,奇里欧停在最后一阶,
象征权势的王座触手可及,铃木入间也没有做出阻挠举动,他只是安静的、以那熟悉的目光看着他,或许更早的时候,在铃木入间还不是魔界万人之上的魔王,在亚米·奇里欧只是铁壁家族全力掩盖的污点之时,他们在巴西鲁斯的密室里深情相拥,以想要将彼此融入骨血的力气丝毫不让,
他们曾在不为人知之时有过短暂的甜蜜的恋情,而它夭折在烟火盛开的夜晚,
他们曾勾起小指约定好数年外的未来,而约定被双方毫不留情的冷漠撕裂,
铃木入间微微笑了,他放下撑着头的手翘着腿伸出手,轻柔和缓地诉说着,
[那么,学长,这一次你想要什么呢?]
奇里欧眯起眼,隐藏在镜片背后的眼同样露出笑意,他在最后一级台阶止步再不上前,屈膝跪下执起面前的手,指尖摩挲那块柔软的皮肤,语气亲切带着与他极为相似的甜蜜,
[我的陛下,我想要的,从来只有您。]
目的不纯、另有他想、奸诈与狡猾,但这些都盖不过我爱你。
我们曾借着年轻承诺永不变心的恋情,我们曾将赤诚情感宣之于口,将毒液注射在蜜糖灌入对方伤口,即使时间将我们互相撕裂,但这不变的爱永存,
在爱情之中,无论胜败,我都会是唯一的战俘,因为我爱你。